第6章
因为太激动，话一说完裴景清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裴云炀忙把手边的水杯递过去，“先喝水，大哥你别激动，我只是觉得像，而且她的身世很有可能，但具体是不是还要做亲子鉴定。”
这些年来他们并不是没找错过人，每一次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裴景清很想现在就跑到楼下跟父母说这个消息，但若是又弄错了，不是在他们心头上再深深插一刀？
裴景清平复着心情，吸了口气。
“阿炀，我想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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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叶翎下楼的时候，叶英杰已经坐在客厅。
看见他叶翎心口一沉。
叶英杰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昨天晚上那方说辞看似天衣无缝，但是如果叶英杰冷静下来想一想，还是能够觉察出不妥之处。
比如说叶翎从来不是一个会打小报告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说辞？
叶翎的种种应对，说是在向他们揭露叶千倩的异常举止，倒不如说是仿佛知道会有这样一番闹剧，提前准备的对应方案。
处处都在对应叶千倩的打击。
特别是她还拿出了证据般的视频。
顺着叶翎的想法去想，其实也没错，问题就出在叶英杰已经先入为主相信了叶千倩的话，冷静下来之后，自然会去寻找叶翎话里的矛盾和奇怪之处。
说到底，叶翎和叶千倩，他从私心里就偏向叶千倩。
叶翎已经调好了神色，主动走到叶英杰前面，“早上好啊，爸爸。”
叶英杰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坐下来，我们谈一谈。”
叶翎乖巧地在他对面坐下。
叶英杰：“现在千倩不在这里，你告诉爸爸，是不是因为千倩放学没等你，所以你故意说她坏话。”
看来叶英杰也很清楚叶千倩的小手段和小算盘，只是知道归知道，他还是愿意顺从着女儿的心意找她麻烦。
叶翎心口微微一刺，原本以为自己不在乎了，没想到再一次经历，还是会为这些明目张胆的偏爱而受伤。
她抬起头，像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叶英杰：“你在说什么爸爸？我怎么会故意说她坏话？我看到她跟那些坏学生走在一起，担心她学坏，所以我拍了视频给你们看，她不听我的话，但是听你们的话，我只是希望妹妹能够变得更好。”
叶英杰仔细地观察叶翎的表情。
他看着这个养了18年的女儿，一时之间竟然无法从她脸上判定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叶英杰按了按额头，疲惫地说：“叶翎，千倩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她不在我们身边18年，为人父母的想尽可能地补偿她，委屈了你，我希望你能理解，毕竟这18年来，是你享受了千倩的一切不是？”
叶翎瞳孔一缩，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拳头。
“我并没有想跟她争什么，您说的话我都懂。”
这时候叶千倩跟许茹雪一起下楼，母女俩手牵着手，叶千倩还在跟她撒娇，看起来感情很好。
看着许茹雪脸上宠溺的笑容，叶翎忽然有几分恍惚。
一直以来她跟父母的感情都是淡淡的，难道是因为她不会撒娇？还是因为隔着血缘天生就没有亲近感？
不知道叶千倩跟父母说了什么，让他们两个的心又偏向她这一边。
一家人在餐厅吃早餐，却只有他们三个人一问一答地说着话，叶翎一直低着头吃早餐，没有人过多问她一句。
叶千倩像个胜利者一样，昂着头颅富有朝气地和父母说再见，背着书包走出大门。
叶翎安安静静走在后面，临出大门时，她忍不住停下来，回头想对叶英杰说什么，忍了忍，最终还是转过头去。
一路上叶千倩都十分雀跃地跟她说着话。
“你虽然跟爸妈说我坏话，但是又怎么样，他们只要想到这些年没有教管过我，让我变成现在这样，就算我再不好，他们也只会心疼我，你尽管去告状吧，你赢不了我的……”
她叭叭地说着话，叶翎就当耳边多了一只苍蝇，理都不理，只看着窗外。
汽车开到学校大门前一个路口时，叶翎突然出声：“停车。”
司机下意识踩了刹车，没防备的叶千倩直接撞到司机后座，疼得她直摸鼻子，“为什么停车？”
话刚说完，“砰”地重重车门关闭声让车身一震。
叶翎背着书包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千倩摸着鼻子，看着叶翎背脊挺直向前走的背影，舒心得咯咯直笑。
叶翎大步向前走，头也不回地进了校门。
行路匆匆的她没发现校门口附近停着一辆蓝色豪车，车旁站了两个男人，朝她的方向不住地看。
直到她走进学校，裴景清还在探着身子看，“不行，停的位置不好，看不清楚。”
今天一大早，裴景清就叫醒了裴云炀，拉着他早早来到学校门口蹲守。
瞧裴景清脸上那两个浓浓黑眼圈，裴云炀怀疑他可能昨天一个晚上没睡觉。
理解他找妹心切，裴云炀耐着性子，陪他在外面吹风。
九月的风，秋意已浓，风刮在人身上带着不留情的凉意。
裴景清自小身体不好，吹了一会风便开始咳嗽，裴云炀不想他还没认回自己的妹妹，身体就先撑不住，不由分说把他塞回汽车，自己站在外面留意。
一个多小时后，叶翎姗姗来迟。
裴云炀敲了敲车窗，一直坐在车子里观察外面的裴景清也发现了，立刻下车。
然后隔着100多米的街道，两人看着小姑娘脚下生风似地快步走进校门。
等了那么久，别说说上一句话，连样子都没看清，裴景清不甘心对裴云炀说：“我中午再过来，你想个办法把她带出来。”
因为裴景清这句话，裴云炀一个早上都在头疼，两人根本不熟，他要用什么借口把她带出去？
这些事，叶翎全然不知道，一个早上她的心情都十分低落。
虽然经历过上辈子，知道叶家人最终选择叶千倩，抛弃了她，她最后也跟他们没有往来，原本以为看淡了，但是重来一次，看见当年发生的事情生动地在自己眼前再一次演绎。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在提醒她，她叶翎不论做得多好，都是没人要的孩子。
到底是因为身世还是因为被抛弃而伤感，叶翎分不清楚。
像是为了排解这些恼人的情绪似的，她不断地做题，一页又一页。
下课不出去，水也不喝，颇有点走火入魔的样子，倒把一直在悄悄关注她的裴云炀看得眉头一皱。
放学的时候，叶翎对周玉说：“你去吃饭吧，我现在还不想吃。”
周玉觉察同桌今天心情不太好，以为她想一个人呆着，善解人意地说：“我帮你打包回来？”
叶翎摇摇头，“不用了，我一会自己下去随便吃点。”
周玉：“好吧。”
周玉离开后，叶翎坐在座位上做题，半响不动一下，半点没有想离开去吃饭的样子。
裴云炀身后的雷耀廷已经趴在桌子上，重复了第10遍“我好饿”。
他一脸生无可恋地说：“我们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不去吃饭，到底是为什么？”
章泰然托着下巴，看着一直在写字的裴云炀说：“或许是因为我们炀哥沉迷做题。”
王哲忍不住了，他推了推裴云炀，“哥，走吧，吃饭，好饿啊。”
裴云炀停笔，抬头看一眼左前方依然在奋笔疾书的身影，无奈放下笔：“走吧，去吃饭。”
“好耶！”几个人动作迅速地离开座位，边走边讨论：“我们今天吃什么？去那家新开的餐馆……”
裴云炀走到叶翎座位前，屈指敲了敲她的书桌，“一起吃饭？”
正要走出教室的三个人脸色惊悚地回身。
发生什么事！裴云炀竟然会主动约女孩子去吃饭？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叶翎也很惊讶，像是不认识裴云炀一样地看着他。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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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翎想不明白裴云炀为什么要约她一起吃饭，但是白送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她一扫早上的低迷，立刻把笔一丢，走，什么都没有吃饭重要！
几个人走出学校。
雷耀廷他们搞不清楚裴云炀是怎么回事，不太敢开玩笑，只能把话题固定在一会儿要吃什么的讨论上。
裴云炀左右张望了下，拿出手机一看，果断朝一个方向走去，“去粤菜馆。”
叶翎对于吃什么无所谓，一路上偶尔跟他们调侃两句，便安心地跟着几人走进饭馆。
一餐饭吃得波澜不惊。
裴云炀话不多，像是有心事似的，兴致不高。
其他几个人收了平时闹腾的性子，眼睛一直滴溜溜地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不住地打量，眼神交流频繁，话说得很少。
至于叶翎，她根本不知道更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会叫她来吃饭，自然是少说少错，安安静静不出声。
吃完饭，一行人散漫地走出餐馆，有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一下子拉出了长条队形。
叶翎拿着瓶矿泉水，背着手，慢吞吞地跟在裴云炀身后。
正在盯着他的背影出神时，冷不妨旁边一个人撞上来，把她手里的矿泉水撞掉。
“啊对不……咳咳咳咳，抱、抱歉…咳咳咳咳！”那人手忙脚乱地捡起了矿泉水还给她。
一直想道歉，却一直咳嗽。
叶翎看着眼前高自己一个多个头的清瘦男子，他穿着一件十分有款却单薄的白色针织长衫，脸上戴着黑色口罩。
他想说什么，但是咳嗽止不住，只能捂着脸，神色有些羞赧。
“你没事吧？”
叶翎看他咳得这么难受，有些于心不忍，把自己手上刚捡回来的矿泉水递出去，“喝点水吧，没开过的。”
男人眼神亮亮地看着她，没有推辞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叶翎朝他笑笑，“天气冷了，多穿一点，再见。”
前方的裴云炀不知何时停下步子，正回身看着她。
叶翎迈着轻快的步子追上去。
两人向前走了几步，裴云炀停了步，“你先跟他们回去，我想起来还有事。”
叶翎：“哦，好的，byebye。”
说着跟他挥挥手，便朝雷耀廷他们走去。
裴云炀在原地等了等，见叶翎头也不回地离开，才转身走向裴景清。
便见裴景清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神色难掩激动。
那向来温和淡然的男人，竟然少有地红了眼眶。
裴云炀叹了一口气，“大哥。”
裴景清立刻抓住他的手，“她是我妹妹，她是宝儿。”
裴云炀点头，“嗯。”
裴景清眼里燃起了熊熊烈火，他一把扯下口罩，露出一张和叶翎有几分相像的俊脸。
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裴云炀。
“阿炀帮我拿她的头发，一定要快，下午我就要拿到，晚上我立刻送去鉴定！”
裴云炀抬起了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