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曾梦想

  陈松寒去了陆遥之前住的厢房里打扫屋子,房间不大,倒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可陈松寒一进屋,总觉得有些空荡,好像是少了什么。

  良久后陈松寒只是一笑,放眼往屋里看去,第一眼便看到了书案放着的那个包袱。

  打开一看,有那只鲽碗、一根腰带、一张剑符、一苗剑穗和一张纸。

  陈松寒拿起那张纸,那是沈先生发给大家,平时用来书写的草茎纸,也是陆遥常用来信笔涂鸦的好地方。

  那张纸上写着歪歪扭扭几个大字,说桌子上的东西是他留下给他哥的,仗义疏财向来是他陆遥作为剑客的本心,让陈松寒不必心怀感激,还有那根腰带并不是什么百宝带,叫做聚宝带倒是没有问题,而且里面的确是能装下四五十斤瓜子。最后又说他知道自己哥要收下这些东西肯定于心难安,所以他就自作主张的带走了那几只大将军,这样一来,自己哥内心也好受一点。

  陈松寒没有觉得好笑,一直看着最下面两行字,于心里叹息一声,带着那一包东西去了自己的屋子。

  弟陆遥拜上

  愿吾哥陈松寒安康

  院子的正屋里玲珑心、林深、姜来雪和沈立危都待在一块,几人本是无言,直到玲珑心问了句他们何时能够下山。

  沈立危笑道:“你必须等你家宫主来接你,至于林深与姜来雪,随时都可以下山。”

  陈松寒此时刚放了东西走进了正屋,听见这话后只是进门在自身右侧找了个位置。

  林深与姜来雪坐在陈松寒对面的罗圈椅上,听到沈立危的言语后,林深便站起身来,说道:“沈先生,我现在就要下山。”

  沈立危回道:“可。”

  两人之间一时没了话说,片刻之后,林深才又说道:“沈先生,承蒙这一年多以来的照顾,你是我唯一见过能与我师父比肩的高人,我不善说话,但对先生你的尊崇,我会一直放在心中。”

  林深说完便躬着身,向着沈立危作了一礼。

  沈立危笑道:“我不过就给你们找了个住处,往多了说,也只是给你们做了几顿吃食,你神识纯粹,一心只在剑道,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你收着,以后若是有何难处,再打开来看看。”

  沈立危从条案上拿起一个小匣子,这东西以前本是没有摆放在此处,应该是沈立危特意拿出来的。

  林深从沈立危手中接过那个匣子,收入怀中,再朝着沈立危致了一礼。

  站直身后,林深又对着姜来雪说道:“来雪,我回悬剑城与你回采月楼同路,都要先到达洗剑江,你多久启程?”

  姜来雪回道:“我还有事,暂时不会走。”

  林深点了下头,朝着屋外走去,一直到门槛处才停了下来,面朝着陈松寒与玲珑心这边,说道:“玲珑心,陈松寒,我们虽然不算是什么至交好友,但总归相识一场,以后无论是有事还是相聚,都可来悬剑城找我,报我林深名字就是。”

  林深说完就走出了屋外,没给陈松寒与玲珑心两人说话的机会。

  玲珑心撅起嘴巴,学着林深的口气,阴阳怪气,不停地说到,‘报我林深名字就是’。

  陈松寒倒是不太在意,他与林深相识以来,两人也没搭上太多话。

  现在玉斗峰上只剩着四个人在院子里的正屋中,两两无言。

  很快就过去了大半个时辰,院子外传来了推门声,玲珑心忽然说道:“我就知道,人走的时候故作深沉,结果忘了拿东西,这就叫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按下葫芦又起了瓢,对吧,沈先生。”

  沈立危一开始笑的还挺开心,没想到玲珑心会突然问他问题,神色马上又恢复正常,正声回道:“这么用是没错,不过不应该用来取笑别人。”

  “小可人儿,怎么还不出来接自家姐姐。”

  玲珑心连忙跑到正屋门口,看着从宅门口进来的那位女子,顿时欢心无比,出了正屋,跑到那人身前。

  坐在椅子上的陈松寒伸出头往屋外瞧了瞧,看见玲珑心正挽着一个女子的手臂,朝着正屋这边走来。

  陈松寒赶紧又坐回了身,两手放在身前,假装玩起手来。

  玲珑心与那女子走进了正屋,陈松寒这时正眼望去,见那女子穿着一身翠绿纱裙,绾着两束高髻,凤眼丹眉,整个人好似风中弱柳,是好看的,不过陈松寒不敢多看。

  那女子松开了玲珑心挽着的右臂,又往前走了两步,笑盈盈地向着沈立危施了一福,且说道:“小女子苏芃,见过沈先生。”

  沈立危站起了身,笑说道:“你可不是什么小女子啊。”

  苏芃掩面笑了几声,那笑声好似湖面涟漪,使人心波荡漾,又说道:“一别这么多年,再见沈先生还是当年那个翩翩公子,二八佳人心中的‘在世潘安’。”

  沈立危苦笑不止,回道:“苏芃,有孩子在,莫要再拿我玩笑了。”

  苏芃仍是掩面而笑,接着又看向一旁的陈松寒,笑道:“这位美男子又是谁,与沈先生看上起倒像是父子,是能叫声‘小潘安’的。”

  沈立危忙说道:“说是情同父子,是没错的。”

  苏芃又转头看向姜来雪,一下子有些出神,之后两人相视一眼后只是一笑,没有别的。

  玲珑心伸手抓住苏芃的衣袖,问道:“芃姐姐,你怎么今天来接我了。”

  苏芃回道:“我与沈郎,也是你沈先生,两年前就约在今天了。”

  玲珑心又问道:“为什么是今天呢?”苏芃戳了下她脑袋,说道:“大人的事情你个小丫头片子操心那么多干嘛。”

  玲珑心嘟了下嘴道:“我不小了。”苏芃追问道:“你哪里不小?”

  玲珑心说道:“我这么大的好多姑娘都已经嫁人了!”

  苏芃笑了一声,拉住她的右手,笑道:“那你说说,你想嫁给谁,是不是这位‘小潘安’?”

  玲珑心偏了下头,看着苏芃望向的陈松寒,陈松寒一脸茫然,玲珑心又回过头来,说道:“他要是想娶我,我倒能嫁。”

  陈松寒被吓得噤若寒蝉,浑身一抖,马上站起身来,朝着沈立危说道:“先生,我突然记起我挂在院外的被子已经晒了三天了,我得赶紧去取一下。”

  沈立危咳了一声,回他道:“三天了?得赶紧取回来,不然要生霉了,先生我陪你一起去。”

  陈松寒几步就跨出了门外,沈立危刚准备动身,就听见苏芃说道:“没想到昔日萧郎,变得如此薄情,我那群姐妹们知道,不知道应该有多么伤心。”

  沈立危僵在原地,缓缓地坐了回去。

  陈松寒在自己房里琢磨着那张剑符,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那把金色长剑是如何塞进这黄纸符里的。

  陆遥还在的时候,陈松寒经常陪着他去后山那条小溪旁的空旷处练剑,陈松寒一般就找个亮堂的地方看书,或者是按着沈立危教他的法子炼气,慢慢也就领悟了一些,即使不凭借那枚令箭,也能敕令落雷。而陆遥总是在小溪旁的一块石墩子上闭眼打坐,身前插着那把金色长剑,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陈松寒也问过他是在鼓捣什么名堂,可陆遥总是口齿不清,长久下来,陈松寒也只是大致听了个明白。

  剑道登顶,有三条大路,分别是剑术、剑法、剑意,剑术为剑之巧,在乎的是手上的功夫,身子的巧劲,至于剑术之技法更是繁多,很久之前江国有一个人叫李相如,于庐山大汉阳峰上观遍庐山一百七十一峰,识得众山真面目,自悟了一套匡卢剑术,剑术中光剑招就有一百七十一式,他于大汉阳峰中悟出的横剑式,一切术法神通在这一剑下,皆为虚妄,号称天下剑术之巅。

  剑法是以剑为器,再以气为剑,一出剑多是大开大合,各种神通法门,无奇不有。悬剑城剑北,许多年前被人奉为剑法之神,后来世人大多只知道他是剑神,而不知其是因剑法而称神。

  剑意更像是人与剑之间,剑与天地之间的一种感应,人有先天气,天地间有和气,万象有清气,彼此神会,这正是所谓的一气神和,如此一来,若能凭借此窥察世间万象之本质,用来比武会敌,倒算是小道了。

  若说剑意,又不得不说到武当山的太极剑法,叫做剑法,剑招又绵绵柔和,还没有固定招式,在外人看来,也许连杀招都算不上,实则太极剑汇阴阳两极,勘破万象,与之相对,他人连出手都难,算的上当今剑意的极点。

  陆遥的剑道正是在磨练剑意一途,只是陈松寒也不大看的明白,每次一问他在作甚,陆遥就说他在跟剑说话呢,陈松寒还能有什么好问的。

  陈松寒手持剑符,心中默念陆遥教给他的金光咒,金色长剑倏地显现出来。他将长剑放在桌上,仔细端倪着。剑身金光可视,上錾着那二十一字咒文,许多金色的小光点就围着那些在咒文上不停地浮跃着。

  想着陆遥之前的举动,陈松寒起了个念头,他身体微微前挺,对着那把剑小声说道:“你好啊。”

  门外突然传来玲珑心的声音,对着这屋里说道:“松寒,你在跟谁说话呢!”

  陈松寒连忙将长剑收了起来,放入袖中,起身去给玲珑心开了门,睡眼惺忪地对着正站在门外的玲珑心说道:“啊,你怎么来了,我刚趴在书案上休息呢,我说梦话了?”

  玲珑心瞥着他那副神情,没好气道:“你跟我出来。”

  两人一直走到院子外,就在门外那棵柏树旁停了下来,玲珑心背对着他,站着也不出声,陈松寒觉得有些不对经,也没察觉到自己有何地方引起了玲珑心不高兴,莫非是自己刚才的举动被她看在了眼里,当自己发了疯病?

  陈松寒还在琢磨着,玲珑已转过身来,对他说道:“你怎么不跟我说话,是不是我要走了,你可开心了。”

  陈松寒有些茫然,回她道:“你现在就要走了?”

  玲珑心轻轻地点了下头,望着陈松寒,陈松寒这时才发觉她双眼有些微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两人低首皆无言,好一会后玲珑心轻声抽了下鼻子,看着陈松寒说道:“希望你以后能来看我,不要过太久,再过两三年,我就变成我姐姐那样的老姑娘了。”

  陈松连连点头,回道:“等到哪天先生允许后,我会从这里,走过千山万水,走过柳暗花明,从万万人中找到你和陆遥。”

  玲珑心又低着头,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像个小姑娘。

  陈松寒本想再宽慰她两句,毕竟她这小姑娘性子最见不得离别,这时苏芃刚好从宅门里出来,陈松寒只得紧紧闭上了嘴。

  苏芃来到两人身边,玲珑心背过身去,苏芃则向着陈松寒笑道:“小潘安,你收的被子呢。”

  陈松寒支支吾吾地回道:“已经收回屋了,幸好收的早,还没有发霉。”

  苏芃笑的乐不可支,小声在玲珑心耳边交代了几句,先下山去了。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忽地又同时开口,陈松寒抢了先道:“下次再见时,你头发应该又长回之前那么长了。”说完还拿手比划了一下。

  玲珑心之前本是留着长长的两条辫子,被陆遥手误划下半条后便将两边剪的一样长,绾起了双丫髻。这会又摸着自己左半边的头发,想起以前的事情来,说道:“那可还要几年的功夫。”

  陈松寒笑道:“总会长出来的,不是吗?”

  玲珑心又将两手负在身后,点点头,说道:“松寒,我下山去了。”

  陈松寒也只是点头回应,玲珑心一下拿手遮住面目。

  一身穿着百蝶穿花大红裙,脸上藏着人面桃花泪两滴。

  陈松寒靠着身后的柏树上,看向玲珑心已经去离去的那条石板路,忽地间有些感慨,叹气一声。

  姜来雪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走到了树边,细声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见惯了离别,一下子就老成了许多。”

  陈松寒微微晃头,叹道:“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姜来雪冁然而笑道:“大师高论。”

  陈松寒不再靠在树边,在原地站正,看着身边的姜来雪,现在自己与她已是一般高了。

  姜来雪总是穿着素白的长裙,如同那月宫里的仙子,这会她颈上又带着一条红绳,下面挂着一块半边的阴阳鱼玉佩,是从前没见到过的。

  姜来雪见他刚看了眼自己所佩戴的玉佩,向他笑道:“好看吧。”

  陈松寒颔首道:“好看。”

  姜来雪回道:“谢谢。”

  陈松寒有些不解,不知她所谢为何。

  姜来雪望向山下,神色有些惘然,朝着那边说道:“松寒,你知道姜国吗?”

  陈松寒自是不知,姜来雪便续道:“原先我出生的地方就叫做姜国,与南边康国接土,两国百年来素来交好,从无战事。后来康国朝中来了一个男人,康国国君高筑黄金台,拜他为相国,国中一切事物皆由他决断。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上千朝臣出使到姜国,姜国国君邀他在南边渭河边相会,意在祝两国恩义流长。”

  “那男人身边带着两位冲虚境的修士,趁两国君臣相会时,杀掉了姜国国君。”

  “两名修士带着他离去,康国随来上千朝臣被闻讯赶来的大军全部杀死,这才发现这些所谓的一朝重臣,全是平民装作的。”

  “姜国举国悲切,大将军姜虎帅十万熊罴铁骑横跨渭河,一路杀至康国国都,途中完全没有遇见军队阻挠,连平民也未见着几人。”

  “熊罴铁骑攻城两个月,康国只是守城,即使天落大雨,城外各处泥泞不堪,也不曾出来退敌。”

  “过去两个月后,有一个人从熊罴铁骑大军后方踏歌而来,被人认出正是康国国君新拜的相国,他被那些军士捆绑带至大将军军帐前,直接给人摔在地上。他缓缓爬起身,姜虎欲立刻杀他,他则对姜虎笑言,两个月前康国四十万大军已从渭河东西两侧渡河,与熊罴铁骑刚好擦肩而过,如今姜国全国已被左右,若是不信,待会姜国皇室一家,自会有人护驾而来。”

  “姜虎从军帐中飞奔而出,站在大军最北边,远远地见着一辆大囚车,上面载着数百号人,头被卡在囚车上,双手被铁锁相连,卡在囚车最前端的正是姜国皇后,穿着华衣。”

  “那男子又出现在姜虎身后,身上没了捆绳,身边跟着的还是那两名冲虚境的修士,笑说如果姜大将军愿意既往不咎,康国仍可拜他为大将军,若是嫌不够庄重,想要封狼居胥这种大礼也是可以的。”

  “姜虎如何知晓这是逼他求死,当下只是一人缓缓走回军帐。”

  “那男人料定姜虎会自杀,但他没想到姜虎只是在军中大呼一声,熊罴铁骑十万人统统自刎,无一生还。”

  “十万人同心死义,祭大姜八百里江山。”

  姜来雪本是瞧着山下,这时又回过头看着陈松寒,说道:“是不是疑惑我为何了解的如此明白?因为当时我就在那囚车上。”

  陈松寒愕然,哪知姜来雪如此身世,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何况局外人的劝解,又能起多大作用?

  姜来雪微微含笑,说道:“这一切本是注定,不说变更,这世间又有何人能算准因果,你也不用可怜我身世,也可说大姜被灭国也定有此劫。”

  陈松寒说道:“我自然信你,相信因果,内心也有一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心思。”

  姜来雪听后展颜道:“我也要离去了,松寒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陈松寒早有预料,只是回道:“离别何须多言,江湖乐在相见。”

  姜来雪笑道:“没想到陈大侠到有了如此侠气。”

  陈松寒也笑说:“那我们?”

  “青山不改。”

  “细水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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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松寒在柏树旁,索性坐到了地上,这下是真的都走了,陆遥、玲珑心、姜来雪、林深。陆遥刚走时,心里有那么些落空,等到众人全都离开时,心情倒变得莫名的开朗,或许是自己也有那么一天,会走在这下山的路上,再遇见故人,也许是陌路,也许会心欢。

  坐在地上,抬头望天,依旧是一片湛蓝,天上云朵或四散,或扎堆,或远去,或再归。

  陈松寒起了身,只是笑了笑。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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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沈立危吃过晚饭后,陈松寒独自一人去敬山亭,一直待到月上三竿,才看见了满天星辰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不过相较往日,今夜更是月明星稀。

  陈松寒极力往北边望去,终于是看到了以往沈立危指给他看的那颗星辰,沈立危叫它作紫微宫。

  众星拱北,星月交辉,陈松寒的脑袋着随着那些星辰的变换慢慢偏移,一瞬间倒是觉得不是星辰在飘动,反而倒像是天旋地转。

  沈立危的笑声从背后传来,向他问道:“在看什么呢。”

  陈松寒未转过身,仍是偏着头,开口说道:“先生,你是不是也要离开了。”

  沈立危在原地一愣,说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陈松寒答道:“先生这两年来常常外出,陆遥他们几人又同在今日离去,我便想着是先生大事将至,只能留他们待着到今天了。”

  脸上常挂着一丝笑意的沈立危变得有些木然,片时后才叹道:“是如此,也不是如此。”

  两人都望向天穹之外,那斗转星移的画面一时间竟加快许多。

  沈立危轻轻一跺脚,满天繁星又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岿然不动。

  陈松寒突然问了一句,说:“先生,书上说‘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天下间,父母对孩子的爱,是不是最真切的。”

  沈立危说道:“应该是的。”

  陈松寒偏过头来,眼角两行泪水已没过下颚,摔到了地上,“为何我生下来就是个孤儿,没见过爹娘,还是山下的孩子都是如此?我在村子里见过有大人花钱给自己孩子买糖人,我的爹娘何时才会带着糖人来找我?”

  沈立危叹气一声:“我不知道。”

  陈松寒抬起两只手,将两边眼角的泪水抹了干净,笑道:“先生,我们时候动身?”

  沈立危低头说道:“你不能跟着我走。”

  陈松寒别过身只听见他泣道:“那我们才能相会?”

  沈立危回道:“见在相见日,会在再会时。”

  天外一缕缕紫气徐徐降下,再次落在了敬山亭周遭,那些紫气一股股朝着沈立危聚去,将沈立危整个人烘在其中,如若神明。

  陈松寒一下站了起来,朝着沈立危那边念道:“冠必正,纽必结,袜与履,俱紧切,置冠服”

  沈立危听见了陈松寒所念的话语,正是以往自己才开始教他读书识字的片段,那时在这天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已过去了十六年。他说道:“松寒,有些事情无法与你言明,我本打算不与你想托,只身辞去便可,现我时日已到,与你也无甚相告,只盼你好好成人以后下山去了,若能弄清一切缘由,我自是高兴,但若到了那时,希望你也少记恨我些,在先生眼里,你永远是我当时抱上山的那个陈松寒。”

  陈松寒支吾道:“我也当先生是我心中的三春晖。”

  那一股股紫气相聚,越加显得浓艳,已经是看不清沈立危的身影,但听得他声道:“我于天上来,我欲人间去。我朝中有暮,今曦和古夕。”

  “不过还好,不着急。”

  烟消人散,陈松寒独自在敬山亭呆了一夜,一直想着一个问题,我是谁?

  一月有余,天环山脚下出现了一位穿着青衫的少年,他觉得既然是要远行,那么手中应当有剑,便从腰带中取出一张剑符,变幻出一把金色长剑,负在身后,往南方走去。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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