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风清云归淡 人间悲苦轻
星罗城
慧行大师带着智真两人身着杏黄色僧衣，手持木鱼嘴里默念经文，走在星罗城大街小巷，为星罗城大乱中死去的人们作着法事，存活的人家紧闭大门，从窗格里向外看着，在空旷的大街小巷走过的两位僧人。
有好奇的小孩趴在自己窗台上放眼望去，吓的瑟瑟发抖，蜷缩在大人怀里，不能言语。
两位僧人身后阴风阵阵，在街道上打着旋，激起灰尘落叶，隐约间有哭泣声响起，如在人耳边，又如远在天边，呜呜咽咽凄惨万分。
慧行大师也不管这些，声若洪钟四处鼓荡，小僧人智真眼中没有恐惧害怕，只是时不时回头张望远远坠在身后的阴风阵阵。
心里暗想：师父原来这么厉害的，为啥就打不过那些泼皮无赖，地痞流氓，还要被他们追着打？
心里想着事嘴里的经文稍微有些懈怠，身后的阴风狂虐鼓荡似乎想冲破某种禁锢，哭泣声，怒吼声，叫骂声，荤言秽语，齐齐涌向这开小差的小僧人。
老僧人身上荡起阵阵金黄，轻轻瞥了一眼小僧人，他立即止住杂念，又宝相庄严心无旁骛。
星罗城很大，这样的速度的七八天才能走完每一处小巷大街。
两人走到一片寂静无人居住的地方，慧行大师放下手中的木鱼，双手先是合十，后又结大士莲花印，口中诵念经文声音却微不可闻，自他而起向四周蔓延着出阵阵乳白光晕，如水涟漪。
焦躁的阴风被光晕接触后，瞬间安静祥和起来，智真望去有磕头作揖者，有目露凶光龇牙咧嘴，有低头不语肩膀耸动，有仰天大笑无声者，有不知所措面容悲苦者，有小童咿咿呀呀，人生百态各自不一。
阴风变和煦暖风，慧行大师诵经声徒然拔高，言语间大地似有所回应轻微晃动，一黑甲青面獠牙大汉站立慧行跟前，手拖赤色长链对着慧行微微鞠躬，大步走向四周人影绰绰，路遇人影单手向地底一按，绰绰人影消失不见。
有反抗者赤红长链抽打，大手拍打其胸，人影变淡惨叫连连，慧行摇头不语面露不忍，智真却是满眼震惊呆立不动，黑甲大汉经过他时，微微一笑，只不过这笑的有点恐怖，智真向师父靠拢，生怕这大汉突然暴起将自己打入地底。
慧行大师在黑甲大汉出来时，已经停止了诵经，犹记得自己第一次超度亡魂，马脸大汉出来时自己诵经不止，被揍惨了。
这些幽冥使者也是怕经文道法的侵蚀，请人家出来，还在诵念经文或者道法咒语，这就如拿剑在使者身上捅来捅去，还要使者笑脸相迎？
黑甲大汉送完阴魂，走到慧行大师面前低声几句，一跺脚消失不见。
智真一看那黑甲大汉消失了，赶忙问师父：“那是谁？以前怎么发现师父这么厉害的？”
“师父啊，你每次要挨揍的泼皮无赖揍的时候怎么跑那么快？你是不是在考验我的功力呢？师父，以前是我错了，我现在理解师父你的良苦用心了，以后我加倍努力！”智真一脸崇拜的看着慧行
慧行有点不好意思了，怎么告诉弟子，我是真打不过那些泼皮无赖的，从来没有研习过金刚伏魔怒目金刚那些法门，只要他想，学会也是瞬间之事，不过杀人打人总没有救人普度众生来的让他感兴趣，镇魔伏妖还真不想学半分。
自己原来有个邋遢师叔，镇魔伏妖的本事稀松平常，但是硬生生的将一人屠劝解，放下屠刀自囚于一神秘之地，甘愿接受地火日日夜夜焚烧，以赎杀人之错，乞求被杀之人原谅。
有一大妖自愿散尽一生强横修为，化作人形侍奉邋遢师叔左右聆听佛法教化，直至师父圆寂去往佛国，那化作人身的大妖才离开去，往何处无人知晓，教化一人而免伤万人才是普度众生。
自己做的这种迎来送往的超度法事，只是小道中求得心安理得。
年轻的时候跟那位邋遢师叔请教过，他当时说了一句话：“殊胜法门在人间，殊胜法门在自身，向外莫求！”
一直以来不解其意，年轻的时候自己是同门中修习最差的，只会诵经祈福，诵着诵着就能超度众生，长期以来对自己极为严厉甚至到了苛刻的师父终于才有了一点笑容，对别的师兄弟说了句：“慧行，明心见性，与佛最近。”
直到自己在世上游历多年，才明白师叔和师父两人的真正所指到底是什么，只是自己还是不会教徒弟，真是个愁死人了。
智真看师父沉默不语，只是拨动本来挂在胸前的念珠，由快到慢，良久才停止，师父这动作不是在以前睁眼说瞎话的时候才会有的吗，难道自己以前猜错了？
之前他们还在大秦国的时候，有次在路上遇见一满面红光的公子哥，师父说人家有血光之灾，那位公子哥最后到底有没有血光之灾他不知道，只是自己当时就有了血光之灾，公子的随从揍自己的时候，他瞄了一眼师父，就是此刻的动作，拨着念珠。
还有之前，遇见一穷的快要死的一家子，师父站人门口就是不走，说什么以后人家肯定会大富大贵鸿运昌盛，那家人实在被烦的不行了，把仅剩的黑面馍馍供养给他们，当时师父在人家门口是拨动念珠的速度很快，一点都不像垂暮老人，等接手黑面馍馍还跟主人家说了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自己当时真的想逃离那里。
以上种种的事情太多了，举不胜数，自己最后都习惯了，师父睁眼说瞎话时手快速拨动念珠的习惯。
这场两人的法事只是在开始要做的时候，城主府派出大量的卫兵上街做宣传，第一天一队卫兵两名六品武者，没有经受住阴冷怨气侵蚀，半途而退，后面几天不在有整齐的脚步声，只有两人的诵经引路声。
今天做完最后一场法事，街道上站满了幸存之人，双手合十念着之后念的“阿弥陀佛。”
也有书生大声诵读着圣贤书籍，声悲意切，与这漫天佛号汇聚成奇异的力量在星罗城上空久久盘旋。
收拳默默站立，保持递拳架势的张亦九，心神还沉寂在刚才庞大拳意中，暗自琢磨体会，完善着拳意精髓，自己的拳意像是跟那徐世虎有相同点，却又有不同，徐世虎的拳意锐利到想融化虚空，而自己有一点悲天悯人亢龙有悔的意思。
一味的只有进取之意，拳意生涩，该有慈悲垂目，怜悯众生之意，这看似两个极端却又相容相生。
像是之前郑南嘉所说，不是一味的杀戮才能解决事情，更像自己所坚信，教自己能教之人，不能教，那便以世间最大的恶来惩罚！
千目山中心，一座被掏空高耸入云的山峰中，半空中悬浮着一位偏偏少年缓缓睁开眼睛，在虚空踱步，隐约间有镣铐互相碰撞的声音，看向张亦九的方向，似喜似悲。
仰天怒吼却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阵阵音波撞击在无形屏障之上，在洞中来回撞击，卷起地上沙尘，形成旋风在少年脚下盘旋久久。
嘴上让张亦九赶紧走的秦不悔，在离张亦九百丈之外的高大山顶上看着冲天而起让高悬的烈日晃动的拳意，高兴的在黑牛大脑袋上连连拍打，大声连说：“好！，好！好！”
如果不是为了稍微注意下影响他真的想放声高歌一曲《小娘皮娇嫩》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星罗城中，智真跟在慧行身后，只管诵念经文，时不时抬头看看身形瘦弱，却肩能抗山的师父，又看看街道两旁自发站立诵念佛号的人们，想起之前师父对自己说的一句话来。
风清云归淡，人间悲苦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