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终究黎明
朦朦胧胧之间，司马衷感觉被人推醒了，后半夜他实在是撑不住睡意上涌，即便是寒意依旧，也酣睡过去了。抬头看看天sè还是昏暗一片，不禁问道：“什么辰光了？”</p>
王兴神情有些肃穆，他眼睛盯着城外，道：“快到卯时了。城外有些异动！”</p>
司马衷闻言睡意跑了一大半，凑过去一看，城外营地果然有些不太安静，只是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司马衷担心道：“莫非他们有了登城器械，想要攻过来了？”</p>
一旁的雷虎摇了摇头，道：“看起来不像。”</p>
但见远处的火光越来越多，照出人影闪动，王兴不禁眼睛一亮，道：“好像是发生了一些sāo乱，难道……”</p>
司马衷和雷虎都知道他想什么，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希望，随着天光渐开，当东边洒出第一道光线的时候，一支骑兵终于出现在了城门前，看着猩红大旗上“汝南王”几个字，王兴三人知道，最难熬的一夜过去了。</p>
天，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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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大人妙计啊，他们饿了一天一夜，恐怕这会儿连拿刀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吧。”杨骏正端坐在东城一间临时征召来当作“战时指挥部”的民房里面，哧溜哧溜的喝着热粥，旁边一个幕僚的这记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他将碗一放，意气风发的一挥手：“不错，是该收拾他们的时候了！”</p>
刚要走出房间，一个亲兵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差撞到他，杨骏正待骂这个不开眼的东西，那亲兵开口就道：“城……城门开了！”</p>
“那又如何？”杨骏自然而然的问了一句，随即紧张起来，抓住那亲兵的衣胄吼道：“莫非他们要突围了？！”</p>
“不是，是城外有人杀进来了！”</p>
待到杨骏风风火火的赶到东城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司马衷正坐在椅子上哧溜哧溜的喝着热粥，那副吃相实在是惨不忍睹。不过杨骏此刻没心情去批评他的吃相，他伸长了脖子，大大洞开的城门外，他所倚仗的禁军被无数骑兵赶鸭子似的赶在一块空地上，包围了起来。</p>
杨骏差眼前一黑，原以为胜负早已定，居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支伏兵，待到看清汝南王的旗号，他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想不到差一步就可黄袍加身，到头来却功亏一篑，他心中的不甘和后悔可想而知。</p>
远处，一脸和善的司马究正对落难的皇帝表示深切的慰问，对杨氏恐怖份子的行为作出强烈谴责，同时又深刻检讨了自己救驾来迟，让龙体受屈。司马衷咂咂嘴，回味了一番方才那碗肉粥的美妙，大度的原谅了司马究的迟到问题。</p>
而杨骏那边的百十号人似乎被人遗忘了一样，王兴和雷虎二人正捧着大碗蹲在墙角吃得正**，还不时昂起脑袋满足的发出便秘一般的叹息。可怜杨太傅杵在那边没人搭理，他想上前拼命又不敢，想走又心知不可能，一张老脸上颜sè变幻不定，jīng彩之极。</p>
司马衷总算注意到了杨骏，对上司马衷的目光，杨骏正待很光棍的抖几句落败枭雄的豪言壮语，不料还没开口，司马衷就来了一句更加豪壮的：“那边那个是杨骏吧，来人，拖下去，先饿他三天再。”</p>
直到此时，禁军当中许多人才知道昨天一天都是在跟着杨骏造反，心中不免惶惶不安。好在司马皇帝只是道：“所有禁军的普通士兵，盲从贼逆，对抗于朕，罪在不。不过念在都是为杨逆胁迫，情有可原，皆罚饷三月，以示惩戒！”</p>
此言一出，众禁军顿时大感安心，相对于造反作乱的大罪来，罚饷三月实在是微不足道，纷纷下跪领罚。不过一干禁军军官就没这么简单了，司马衷一声令下，统统打入大牢待查，末了，司马衷咬牙切齿的加了一句：“都给朕先饿三天！”</p>
承天殿外，杨济丝毫不觉得晨风的寒冷，他的心好比冬天里的一把火，烧得他通体舒泰。早就从宫外得到了消息，只待天一亮，便要发起最后的进攻，此刻，恐怕司马氏的最后一任皇帝已经成了刀下游魂了吧。</p>
远远的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望这边走来，杨济喜滋滋的迎了上去，待到他看清来人是司马衷时，有如被人当头一棒，怔怔的立在当场。司马衷也看到了杨济，微微一笑：“绑下去，先饿三天！”</p>
尽管挨饿受冻了一夜，司马衷此时却是亢奋得很，他迈着大步当先进了承天殿，带来了这场争夺的胜利信号，殿中原本憔悴疲惫的群臣也将睡意一扫而去，面对天子，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司马衷在龙椅上坐定，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缓缓道：“杨骏作乱，已经俯首成擒。今rì众卿暂且回去，好好想想如何处理此事，以勿伤国体为重。”</p>
众人山呼万岁声目送司马衷离去，不敢迟疑，纷纷回家，尤其是那些素来站在杨骏一边的官吏，立即起草奏章，历数杨骏从三岁到五十岁的种种罪状，将自己过去的立场都归结于杨骏的威逼，以至于作了一只迷途羊羔，如今终于盼到圣天子以天威铲除贼逆，不禁喜极而泣，表示在今后的岁月里要坚决拥护司马衷的领导，末了还不忘叹道有此贤明皇帝，大晋的繁荣昌盛指rì可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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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太后那边皇上准备如何处理？”御书房里，王戎问道。</p>
司马衷久久不语，心里也颇为犹豫不决，开口反问到：“依你看应当如何？”</p>
王戎斟酌了一下道：“太后向来恬淡无争，杨骏的造反也与之无关，臣以为或许不应因此坐连。”</p>
司马衷心中也有些意动，杨太后虽然不是司马衷的亲生母亲，但在宫中既不干政，也不与司马衷为难，司马衷对她也颇有好感。拿不定主意，司马衷又问道：“杨家满门又如何？”</p>
“杨骏杨济抄家当斩无疑，不过杨门余者臣以为削为平民，终生不得入仕即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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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衷有些踌躇，道：“造反大罪，若不严惩，朕岂不是难以向天下交待？”</p>
王戎谏道：“杨骏身居要位多年，根叶繁茂，倘若要严查下去，难免伤到国本，眼下还有赵王在侧虎视眈眈，朝廷实在是没有办法分散jīng力，若是能将杨党造成的混乱减到最，我们才能安心对付关中，请皇上定夺！”</p>
司马衷权衡了一下利弊，终究还是同意了。</p>
待到王戎退下，司马衷突然想起昨rì为拖延时间骗杨骏玉玺在贾后那边，心中不禁有一丝歉意，于是唤来张保，便摆驾往后宫走去。</p>
贾南风以手支颌，神sèyīn晴不定，昨rì的那场混乱之后，带给她的不是恐惧，而是一丝莫名的烦恼，细细回想起来，虽然不知皇帝为何要推玉玺在自己这里，但是由此可知司马衷压根就没考虑过她的安危，想不到在那个时候出现在身边拼死保护自己的居然是一个平时毫不在意的人。</p>
想到刘琨，贾南风更加心烦了，这一天昏迷下来，他失血那么多居然都挺了过来，虽然他救了自己的命，但是他在神志不清醒的时候的一些大胆胡话却给贾南风带来了不的麻烦，为此，贾南风已经悄悄杀掉了两个宫女和一个太医，甚至想杀掉刘琨，以免传出风言风语，否则难保本就冷落自己的司马衷会寻这个由头废了自己。只是想到如此忠心的手下今后还大有用处，加上他如今伤势大有好转，已经不再胡言乱语，这慢慢才息了这个心思。</p>
对贾南风来，她所热衷的是权势，那些女儿家不切实际的浪漫情怀她是半也没有，刘琨的爱慕对她来只是一种危险。贾南风正沉思间，突然听到“皇上驾到”的宣号。</p>
司马衷一进殿就看到贾南风的脸sè不象往rì那样光彩照人，看起来有些苍白，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歉意。</p>
“皇后，这两天宫中有些乱，你还好吧？”司马衷不知该些什么，开口。</p>
贾南风勉强笑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什么，只要皇上龙体无恙臣妾就放心了。”</p>
司马衷又问了问昨天的一些情形，得知刘琨没有生命之忧，也去了一桩心事。贾南风看到皇帝脸上的疲倦，忍不住道：“皇上要是太累的话，便在臣妾这里歇息一会儿吧！”</p>
司马衷心中对她有愧，闻言也就不再拒绝，贾南风欣喜之下，便伺候司马衷准备就寝。司马衷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听闻昨天你先得到了消息，才命人通知外宿卫前来救朕，不知皇后如何能预先知晓呢？”</p>
贾南风笑道：“皇上不此事臣妾倒忘了，多亏皇上身边的一个太监机灵，看到杨骏的动作有些不对劲便急忙前来禀告臣妾皇上有难。皇上回头别忘了赏赐他才是，臣妾记得那个太监好像叫什么……陈三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