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城外榜文

  人是容易心虚的,尤其是在干了坏事的时候。

  玩了一段时间石子后,想起了什么的空智揪着李淳熙的衣袖进了寮房里,关好了门,对着金刚佛像画行了礼。

  李淳熙有些好笑地在他脑瓜上弹了一下,问他想干什么。

  空智苦着脸,明显有些害怕,说道:“今天早上,发现斗鸡不见的香客来来回回地找,我都给问了三遍了,有些怕。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偷吃的吧。”

  人是容易心虚的,尤其是在干了坏事的时候。

  玩了一段时间石子后,想起了什么的空智兜起石子、揪着李淳熙的衣袖进了寮房里,关好了门,对着金刚佛像画行了礼。

  李淳熙有些好笑地在他脑瓜上弹了一下,问他想干什么。

  空智苦着脸,明显有些害怕,说道:“今天早上,发现斗鸡不见的香客来来回回地找,我都给问了三遍了!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偷吃的吧。”

  李淳熙有些好奇了,能够这么大阵仗在闻空寺找一只鸡,得是什么人?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表现的越慌乱,就说明你越心虚,而且人家不是说了吗,那只斗鸡是‘走丢了’,不是‘被吃了’,记好了。无论谁问你,都说不知道,你年纪小,谁也不会跟你较真。对了,走丢了斗鸡的是什么人,有没有听你师兄或者师傅说过?”

  空智纠着小脸,事后他专门问了问做咨客僧的师兄,这才知道,那是一伙汴梁来的官眷,戒律师伯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那张僵化的脸都会笑了,好渗人!

  李淳熙帮着收拾石子,一个人名都没听到,也不好说一个孩子什么,不过汴梁两个字还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京城来的官眷,按理说,喜好游玩的京城大员家眷,尤其是不惧怕舟车劳顿,来到峡山这地方来的,应该就那么几家——户部尚书的卢植的大儿卢高吉喜好游猎山水是出了名的,常年不在家,不喜诗画,常常气得卢植跳脚大骂;尚书令何开镰的小妾曾经是书香世家的大闺秀,最爱曲松子的山水墨画;内务府的高连是个闲不住的人,不过现今快入秋,时节较多,多半忙得脱不开身……

  数了一圈,居然没有一个合理的!

  “空智,知道领头的是谁吗?”

  “是个女施主,年纪就比你大一些,很漂亮的。”空智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两手捂着脸颊,继续说道:“人也挺好的,经常给我一些糕点吃。”

  李淳熙鄙视了这个小和尚一下,边想到,在汴梁,喜好斗鸡的人虽说不少,但是在官宦之中倒是少有。盖因南诏国主喜好斗鸡,几近痴迷,不理政事,才有了后边的灭国之祸,先皇曾以此为戒,臣下自然按他喜好表现,所以斗鸡的大都是民间富户。

  喜好斗鸡,年轻女性,模样周正,来自汴梁,官眷……如果不是官眷的话,倒是有一个符合标准的。

  李淳熙正想着呢,门外的铜环敲击声密密麻麻传了过来,敲得人心烦,不像是寺里的僧人,他还没见过有这样对待香客和尚。

  空智正想过去开门呢,李淳熙把他拉到前面来,在他脸上使劲搓揉了几下,说道:“表现地自然一点,谁都瞧出来这事和你有点关系了。门外的人可能就是来问这事的,待会儿他们问什么都别回答,都推到我身上,我来应付。”

  空智不念佛号了,现在和一个急于隐瞒事实的小孩子没有多大区别,一连地点头,然后跑去抽了开门把,拉开了门。

  成天就在那里跟着念佛经,喊佛号,都快把一个七八岁的娃儿弄得呆呆的,没了多少小孩子的天真烂漫。

  李淳熙觉得,有必要给他的童年留下一点不一样的记忆,一个肉都没吃过几口的人,童年是不完整的,于是那只不是死在斗鸡场的公鸡更有价值了。

  门外果然不是僧人,却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拨官眷的下人,而是一个穿着打扮得如同一朵火焰的十八九岁的女人,柳叶眉、瓜子脸,看得见的骄横,一身火红的袄子配上赤色坎肩,左右珠花亦是紫金打的,长筒靴上围绑了一圈红丝线,四分的短裙摆绣有展翅朱雀纹。

  一进门,伸手在空智的小脸上捏了一个白肉小团儿,咋呼呼道:“还找不到你!问了你师兄才知道你来了这,做起了伺候人的事儿,好啊,之前都是在骗我的,亏得我给了你这么多桂花糕吃!”

  空智扁着嘴,吃疼后不敢移开,只好把眼珠子往一边瞧,有些怕她,不敢说话。

  李淳熙想要捂脸,估摸着空智都不知道能不能想事了,还能记得自己交代的话?就不该对他抱有希望,逗他玩玩就算了。

  这女人进了门,后边一个模样听俏的丫鬟也跟着迈了进来。

  李淳熙向前两步,免得人家一直当他是空气,主动显摆一下,好歹让她知道这里边还有个人,伸手就要拨掉那只捏着空智脸蛋的手。

  那丫鬟看见了,脸色刹那变得难看,呵斥道:“住手!”

  “你是谁?”这女人像是才发现他一般,簇拥这眉头,快速收回了手,没让人碰到,“好生无礼,女子人家的手也是能够乱碰的吗?”

  丫鬟挡了过来,把两人隔开。

  李淳熙故意走到门口瞧了瞧,回来跟她们说道:“这里好像是我的寮房,你们是谁啊?”

  丫鬟挺了挺小规模,说道:“我们是京城来的官家,说话小心一点,不然有你好看的!这小和尚我们带走了,回头让主持给你换个。”

  主人虽然没说话,但是也没阻止,显然就是默认了丫鬟的意思,也是懒得或者不屑跟他说话,揪着空智的脸蛋往外走。

  看着空智扒拉着空气的模样,李淳熙承认,是有那么一瞬心软的,奈何身子骨乏力,怕会被人揍一顿,也就没伸手。

  能够这么蛮不讲理、且愿意蛮不讲理的,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的女人,在汴梁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天子的妹妹,赵樱!

  丫鬟最后走出去,见李淳熙不哭也不闹,脸色有些苍白,当即碎了一口,门都懒得合上了。

  得,还给人鄙视了!

  李淳熙不跟人怄气,自己关了门,摸到桌边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后拿着杯子转着杯身。

  他在想,空智什么时候才会给赵樱看出马脚来,尔后,一股脑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再牵连到自己这里。

  还是得赶紧调理好身子啊!不然给人抓起来的时候,反抗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于是拖着身子,去了听松台。

  其实,李淳熙更为好奇的是,贵为一国公主,居然能够到了峡山,总不至于是来看风景的吧!

  ……

  凉州城池外,张挂榜文的地方,一个挂刀小吏单手扶了扶刚给刮斜的帽子,站在一张破烂得仅剩下边角的剿匪榜文和几张纳粮榜文前,放下盛了米糊的海碗跟刷子,捏住手里那张崭新的黄色榜文,对比着度量了一下位置,然后在就榜文的位置上刷上米糊,工工整整贴了上去。

  完成了工作后,挂刀小吏在城墙上擦了擦手,端起海碗跟刷子,往衙门的方向走了。

  许久不曾见过新榜文的往来百姓,不少闲着没事,都来了兴致,很快就在下边围了一群人。

  挤在前边的也没几个识字,一根筋地看着,也不吭声,随着人群推搡摇摇晃晃。直到有个认字的跟着挤了进来,嘴里无意识地念叨了两句,立马,其两边的人站开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老汉有些耳背,拍着后生让他大声念几遍。

  “中兴五年十一月初一日,赵国鸿胪寺卿宋本章将出使草原,三日内,官道清道。违者,流匪处!中兴五年十月二十六日。”

  听到内容后,一个肩膀上搭着一块擦汗长布的中年人好奇道:“这朝廷出使草原是几个意思?有蛮子过来,打回去不就是了?和他们费口舌干什么。”

  有相熟的听了,笑话他:“就你一个卖混沌的,要是想得出大老爷们的主意,还不得把我们羞死!安心做你的混沌去吧,小心今晚回去挨婆娘骂,没挣够铜子。”

  中年人红了脸,不过显黑,看不大出来,听着周围的笑声,粗着嗓门说道:“她敢!平时抱怨几句,我都几个巴掌甩过去!”

  周围的人笑得愈发大声了,他不敢继续说下去,把长布搭在头上,钻了出去。

  这样的场景,正在凉州大小城池上演,百姓都不当一回事,相互告诉一声后,照常做活吃饭。有赶着做买卖的,才会抱怨,耽搁了生意,损失的可就是银子!

  有人看了看凉州州城的城墙,上边的刀剑痕迹像是个人烙印上去似得,多少年了,都还能辨别出模样来。

  或许正好,让汴梁的大官们过来瞧瞧,这大戈壁的风景,免得游国的戏子都唱不出有关戈壁凉州的好曲子来,尽是才子佳人的腔调,软绵绵的,再好听也觉着有些烦了。

  不知道那位鸿胪寺的大官儿会不会作诗,来回一趟,大好风光,少了一个写诗极好的人过来看看,总会是一件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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