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易主的夜1
一声响亮的号角吹起，另一个声低沉号角呼应。
高举着火把的人忽然发了疯似得，开始奔袭，大都一前一后扛着攻城的云梯，少了笨重不便的攻城木。
长条青石的高墙，林立的弓箭手躲在垛子后边，弯弓搭箭，在欧刚的一声令下，第一波箭雨齐刷刷的落下，倒下的火把点着了一片。借着火光，欧刚清楚地瞧见，那些血泊里的人身穿麻布衣裳，即刻下令，替换普通箭矢，但是无论哪一家宗门，没事谁会储存大量的普通箭矢，赵国对于这一类武器可是有管制的，即使暗地操作，净幽谷也不过收集和炼制了不到万至的符箭，至于普通箭矢，库存也不过五千。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一群卖命的人往净幽谷里冲锋，高举着火把，生怕瞧不见他们似的，为的就是消耗他们储备的符箭，好为接下来真正攻城拔寨的两家弟子清除障碍。
能够支付这么一大笔的卖命钱，除了食邑整个赵国的朝廷庙堂，再就是买卖遍布南北的流沙商行了。钱多多这位大小姐、流沙商行的继承人可就在净幽谷里做客！那么，六合门、东流馆是否也插了一手？难道真的如谷主所言，除了依靠草原王庭庇护，就没活路了？
思绪翻滚间，已经有人到了墙角下，欧刚有一种无力的颓然，祖宗留下的基业就这般拱手送人，着实不甘心！
滚木礌石已经备好，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的净幽谷弟子略显慌乱，往往见着人在墙下便一股脑地扔，浪费得很，在指挥的执事一声声叫骂和命令里，才渐渐稳住了心态，虽说比不得积年的老兵，也比一般的新兵要强不少，这也是宗门弟子素质的体现。
时间推移，愈发熟悉节奏的净幽谷弟子以及天山族青壮并未带来好转，守城的资源一点点耗掉，而下面仍是人推着人。不一样的是，混杂在人堆里的武夫、修士开始露出痕迹，或者说已经不再顾忌，躲在背后指挥的人默算着符箭的消耗，开始派遣门人上阵，试试水深。
堆叠过来的云梯愈发密集，挥刀砍杀的速度渐渐追不上冒出墙垛的脑袋，终于给人突破了防线，展开了血肉搏杀。这就像是一个一个引子，一个信号，短兵相接的厮杀加入了这场攻防战，倒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伤亡的比列在迅速拉近。
守在欧刚身旁协助指挥的执事沈和沉不住气了，提议道：“该是动用符箭和符菉的时候了，天流武馆的人已经混在人堆里攻城了，再不动手，留着给他们过年吗？”
欧刚摇了摇头，盯着整个战场，仍旧把手里捏着的人按压不动。
沈和红了眼，死的人越来越多，血都顺着砖缝到了脚下，大吼道：“你还在等什么！”
欧刚转过头来，盯着他的脸，目光森冷，抬脚直接踹了下去，使了十成的力道，这才把注意力放回了战场上。
沈和捂着腹部，弓腰后退了几步，脸色在淡黄的火光里依旧显得苍白，却不敢再多提意见。
那些箭手和后备的净幽谷弟子也熄灭了躁动，老老实实待在欧刚身后，等待着命令。
城头的厮杀愈发激烈，不时地，攻占城墙的好手仗着身手摸了过来，想要把站在城头指挥的欧刚擒下，至少扰得他没法专心应付，好积累优势，与护卫欧刚的净幽谷弟子战作一团，却始终没能靠近。
城下也有箭手针对着指挥的头目，持盾的近卫辨别着震弦声和破空声，挡在了前面。
这时候，人命就像是不值钱似得，死了又补上。
战场的格局在推移，攻城的人逐渐少了，沈和面露喜色，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这代表着有了守住净幽谷的希望，却被突然出声的欧刚吓了一跳。
“就位！五十人一列，一息一箭，城外四百步！”
沈和急了，刚想劝阻，话到嘴边，却都咽了下去，不敢再一次触怒欧刚，生怕这位外姓长老一个不高兴，一巴掌拍碎了自个脑袋。刚才因为自己的言语，差点鼓噪了人心，挨的那一脚可是伤了内脏。
箭矢飞跃，一根接着一根，效果却不如先前那般，轻易断送了这些人的性命。
沈和闭着嘴巴，这些身手明显比在墙头拼杀的强了一大截，要是如先前一般，由得冲杀到墙头，后果不堪设想。
黑夜里，除了淡黄的火光，一股股短暂、略显暗淡的辉芒涌现，一张张跟着符菉失了神采，被随意丢弃在奔袭的途中。无往不利的符箭仿佛遇到了相克的盾，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然后坠落，没伤着底下的人分毫。
欧刚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撑在垛子上，好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些，喃喃道：“来了。”
这时候冲上来的人才是主力，之前舍不得花费一张符菉来救人，现在不要钱似得漫天挥洒，除了自家人，不会这么舍得，除非对方的指挥脑袋给驴踢了，掂量不清轻重。
厚土符，防御符箭最实在的一种符菉，作为闻名天下的符菉宗门，泉酒山不会缺了这东西。
对于欧刚来说，现在才是打响战斗的一刻。
……
净幽谷重地，埋进天山里的巨大宝库，此时已经见不到人了。留守的两人还没来得及放下断龙石，就已经成了尸体，挂在了两侧的石雕狮子上，歪垂着脖子，闭不上眼睛。
和钟离多情打了个时间差的慕容正山站在隔层的铁门前，自有精通开锁的匠人上前与连环七窍锁较劲。
良久，一连七声闷响自铁门内里传出，锁匠躬身来到慕容正山跟前，说道：“山主，锁开了，找两个有把子气力的弟子推开便成。”
慕容正山点了点头，指了两个跟来的泉酒山弟子。
两人一左一右，试手推了推，铁门纹丝未动，于是喊着号子，咬牙踩地，这才往前缓缓地挪动。
吱
让人牙酸的摩擦声里，铁门之间的缝隙慢慢扩大，直到完全打开，两个推门的人已经累得瘫坐在地上喘气歇息着。
宝库里黑黝黝的，熟悉运作的泉酒山老人上前，掏出火折子一吹，在靠门的石壁上拉下了上边的青铜兽头，顿时灯油倾泻而出，漫进了凹槽，附近多了一股子香味。
浅淡的火光沿着老人手上的火折子席卷而去，勾连了一个圆，一处处油灯亮了起来。
慕容正山的目光顺着火光移动，入眼的尽是书画古玩等藏品，瓷器金银也不少，珠宝玉石之类的随意堆叠在地上，更多的是一个个空荡荡的大小箱子、玉盒、铜罐等器皿。
事先就有所猜测的慕容正山叹了口气，心里赌着钟离艳为了引诱武乘空和他前来夺取净幽谷，怎么也会留下一两分家底才是，这才带着人匆匆赶来，把守门的护卫杀了，免得断龙石一下，都埋进了土里。方才还觉着庆幸，赶来得及时呢。
倒也不是说这些东西价值不大，但是与修行的资源相比较，尤其是以灵药闻名的净幽谷，这就算得上是白跑了一趟。
世俗财物，泉酒山也多的是。
不过显然，他带来的泉酒山弟子不是这么个看法，此时围着这些古玩珍宝摸了又看。
慕容正山不由得有气，正好身边有个抱着白釉青胎瓷瓶傻笑乐呵的，兜头兜脑，一巴掌盖了下去。
几个随行的老人偷着乐呵，欣赏这些还不知道哪里惹恼了山主的年轻人抓耳挠腮的模样。
慕容正山转了一圈，实在没发现什么暗阁之类的，净幽谷珍藏的各类药方子一张也没见着，也就没了继续留下来的念头。
“走！”
慕容正山率先出了宝库大门，往这一处宝地形成的源头赶去。不敢忤逆的泉酒山众人紧紧跟在后边，有些留恋，不时回望几眼。
早在宴会结束不久，钱多多就带着人去了净幽谷发源的水潭，免得净幽谷留了后手，把这处宝地给毁了。
流沙商行最讲信用，既然应承下来，肯定把握不小，而且不知道这女人如何说服东流馆和六合门的人，三处人马合并，怎么说也该撑得到武乘空和大队人马进来。不过慕容正山还是放心不下，打算过去亲自坐镇，免得出了岔子，还要给武乘空那种大老粗笑话，要知道，钟离多情那个老头子可不是先前估计那般，动起手脚来，自己都不是对手。
在雕角楼哪儿找不着人，指不定就带着老小去了水潭源地，欺负一帮娃儿，他得提防着点别人不要脸才行。
成了火海的成片建筑外坐了许多的人，先前的哀号声被低沉的呻吟取代。
慕容正山他们一路走过哪里，哪里就是安静一片，都低着头，或是蜷缩着身子，生怕这些提着刀剑的一个不高兴，上前就是一戳，结果了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性命。
兴许急着办事，觉得再次逃过了一劫的人等慕容正山一行走远了，都顾不得伤痛，赶紧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