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选择,扇动翅膀的蝴蝶
这一天，在吴明走了之后，文清明絮絮叨叨的跟文沫说了许多，编造了一个自己要去远方帮她把娘亲找回来的谎言。叮嘱她要好好跟着将来的师尊学本事等等。文沫知道，明天之后她再也见不到文清明了，这个深爱着自己妻子及女儿的男人将独自辞世，带着对女儿的歉疚去与妻子团聚。
“墨儿，这个是你母亲的遗物，你带着吧。”文清明将一块用红绳挂着的水滴型的石头戴到了文沫的脖子上。
“嗯。”文沫强打着精神回答，虽然她知道这种时候应该严肃认真，不应该打瞌睡，但经不住幼儿的身体本能啊。
“好孩子。”文清明摸摸自己女儿的头顶，“这个镯子是爹爹给你的，里面有很多墨儿喜欢的甜糕，等墨儿学好了本事就可以自己打开它好不好。”文清明将一个并不起眼的手镯戴到了文沫的小手腕上，手镯自动缩成了适合文沫的尺寸。看上去就跟一个专门给小孩儿戴的银镯子一样。
文沫知道这应该是储物手镯，里面是文清明留给文沫的遗产，她本想仔细瞧瞧，奈何幼儿本能太过强大，她不知不觉就已经陷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文沫已经在去处事大殿的路上了。“墨儿醒了？”抱着文墨的文清明说道，“一会跟爹爹去见你师尊好不好？“
“好。”文沫抬起头，正视文清明，眼眶突然变得有些发热，她不知道这是原主残留在身体内的意识还是被文清明的爱女之心所感动。这个并不英俊的男子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为女儿做了他所能做的最好的打算。今天的文清明跟昨天很不一样，一夜之间，乌黑的长发已变得斑白，皱纹也悄然爬上了他的脸庞。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文沫知道这里的人因为修炼的缘故，样貌不一定是顶尖的，但绝对是健康的！精神面貌不是前世里生活在大都市中各种亚健康人群所能比的。但是今天的文清明却散发出一股沉沉的暮霭之气，文清明仅剩的生命力在快速的流失着。
文沫和文清明还在路上，此时的翟日峰处事大殿内坐着两个两个人。一个是青离峰的峰主牧离，归元宗新晋元婴修士，骨龄300，是归元宗近十万年来最年轻的元婴修士。据说归元宗现任掌教——迟重对牧离非常中意，本想待他修为有成，就让他继任掌教。不料牧离是个一心只求大道的，在他师尊坐化之后，彼时还是金丹修士的牧离拒绝了所有势力的拉拢，只一心修炼。在达成元婴之后便自立山头。
归元宗是瞿灵大陆上最大势力之一，地广物博，麾下有无数大小依附势力。所有归元宗弟子在成就元婴之后都可在宗门内挑一处山头作为私产进行经营。但不是每个成就元婴的修士都想自立山头的，大多数元婴修士都愿意继续依附原来的势力。将宗门赐予的地界划入原来势力的范围。掌教见牧离要自立山头，觉得他终于想通了，要发展自己的势力了。心中十分欣慰，要知道归元宗这样一个巨型宗门，光内门弟子就有千万人之多。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掌教之位可不是光有修为就能够坐稳的。迟掌教暗搓搓的决定要给牧离开个后门，不管牧离要哪个山头，只要是无主的都给他，哪知道牧离要的是与宗门中心地隔着一道海沟的一个荒岛。虽说这荒岛的面积是宗门内山头的好几倍，但耐不住它处于宗门边缘地带啊，而且除了岛上原本就在的那些个小道童，牧离只带了自己的四个亲传弟子上岛。这摆明了就是我只修炼，其他的不感兴趣的意思，至此，迟掌门才对牧离彻底死心。
如果说牧离是一心只求大道的修炼狂，那坐在他对面的归元宗御剑峰峰主剑碎就是权势的热衷者。与修为进境极快的牧离不同，剑碎在千岁岁成就元婴，至今五百年。虽未有进境，但一手剑术出神入化，曾一人独自斩杀2名同等境界魔修，为宗门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只五百年，其御剑峰就从默默无闻的小山头发展为宗门内最大势力之一，与宗门内传承几万年的各大势力比肩。当真是归元宗内现下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此二人如今会在此不过是为了还文清明的恩情。不管之前文清明是如何在机缘巧合之下对二人施恩，修士在弱肉强食的的大环境中也讲究天理循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恩情是一定会报的。何况，不就是多收一个弟子的事情。对现在有九个亲传弟子，成千上万个记名弟子的剑碎来说这不算什么，对于只有四个亲传弟子的牧离来说就更不算什么了。
“让二位久等了。”文清明抱着文沫进入了大殿，后面跟着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吴明。文沫看着吴明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时就觉得一阵恶心。索性不看，将目光投向了殿内牧离和剑碎。
凭借小说的描写，文沫很轻松的分辨出了二人。一身青衣，表情冷漠的是牧离，虽然对牧离的长相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看到真人时，也禁不住心脏急速跳动了几秒。面容精致却不失英气，虽然面无表情却并无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文沫觉得牧离并不如小说中描写的那样是个冰山美人，冷是真的，却不是冰冷。牧离整个人如同山间的青竹一般，给人一种清冷，干净的感觉。
坐在牧离对面的剑碎给文沫的感觉就有些复杂了，因为牧离在小说中出现这一次之后就一直到后半程才再次正式出现，所以文沫可以当牧离是一个新认识的人，就像文清明一样。但是剑碎不一样，在文沫心里，现在这个身体最后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要说剑碎没有任何责任那绝对不是，但是剑碎也尽到了一个做师尊的责任，虽然没将文墨调教成天之骄女，却也绝不是人人都可以欺负的，理智上，文沫觉得剑碎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就像现代社会大多数的政客一般，虽然为人不光明磊落，却也不穷凶极恶。但感情上，文沫接受不了他轻描淡写的就放过伤害这个身体的罪魁祸首。
“明儿，去见过你剑碎师伯。”文清明也不同二人寒暄，坐定之后直接说道。想必之前已将所有事宜谈妥。
小小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赶忙跪到了剑碎的面前，朗声道，“弟子吴明，见过师伯”。
剑碎面带慈爱的微笑，抬手轻轻托住正要行三叩大礼的吴明，“不必多礼，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御剑峰的弟子。望你刻苦修炼，有朝一日大道有成，也不枉费你师傅的一番心意。”
吴明脸上略有些失落。归元宗弟子不跪天，不跪地，只跪双亲及师傅。三叩大礼乃是亲传弟子入门时的必要礼数。师尊这个角色在修真者漫长的生涯中所起的作用是父母亲人都不能比拟的。剑碎如此作为，就是在说明没有将吴明收为亲传弟子的打算。
看到这，文沫内心有了一丝窃喜，随即了又撇了撇嘴。她记得吴明刚离开翟日峰的日后确实没被收为亲传弟子。但作为女主的后宫，怎么能光有漂亮的脸蛋呢？吴明天资很好，为人处世也圆滑有理。不满30岁便已经筑基，筑基之后便被剑碎收为了亲传弟子。
文沫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小说的设定，这个世界的修为境界分为炼气期，寿数200，筑基期，寿数350，金丹期，寿数1000，元婴期，寿数3000，化神期，寿数5000，合体期，寿数8000，大乘期，寿数1200；然后就可以飞升了。文沫再仔细掰着手指头算了会儿，牧离是300的骨龄便成就元婴，而大多数修士都是在骨龄1500的时候才成就的元婴。这么一算，嗯，牧离果然变态！虽然达成筑基远没有成就元婴困难，但是吴明能在30岁就筑基成功，也可以称一声天才了。
“师傅，让小师妹与我一同前去御剑峰吧，您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一定会护住小师妹的。”吴明跪在文清明跟前，情真意切的说道。
正在木呆呆发愣的文沫猛地听见吴明如此说，害怕文清明真的答应吴明，吓得赶忙回了一句“不去，不去，爹爹说我要去青离峰学本事的！我听爹爹的！”女孩满含稚气的小奶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吴明。
殿内的气氛一时间似乎有些尴尬。在文沫发呆的时候，吴明当着大家的面求了剑碎，让文沫跟随自己前去御剑峰，没想到却遭到如此断然的拒绝。脸上的错愕收敛不住，显然不知道为何平时非常听话的小师妹怎么会拒绝自己。
剑碎的脸上也有一些不好看，虽然文沫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屁孩，但还是让很久没被人这样直接拒绝过的剑碎有了一丝不悦。“想必文师弟还有些事情要同牧师弟交代，我就不打扰了。”
“今后明儿就多靠剑师兄照顾了”。
剑碎点头，也不欲多话，看了一眼文清明怀中的文沫之后，带着吴明离开了翟日峰。
文清明让文沫坐在自己的膝头，柔声问道，“墨儿当真不想同你吴师兄一块去御剑峰？”女儿同吴明亲近文清明是知道的。若不是吴明要求，其实他想将二人一同送入青离峰。牧离是文清明早年外出游历时救下的孤儿，见其可以引气入体，本人亦坚毅善战便引入宗门，没想到捡了个十万年不得一见的天才回来。且经过近300年的往来，文清明知晓牧离重诺，为人清正不乏变通。青离峰的确门庭冷落，但只要牧离不倒，也没人可以欺凌到青离峰的门上。从外门弟子爬到一峰之主的文清明知道，简单，势薄未必是坏事。修道之人虽然追求的是求道长生，但如今如牧离这般完全不汲汲营营，一心求道的人真的不多了。文墨在牧离手下，不会有多风光，但可以平安喜乐。
“嗯，爹爹让墨儿去哪儿，墨儿就去哪儿。“文沫用自己的小奶音回答，心道，跟着那个以后为了女主不仅自己要死要活，还要别人去死的吴明去御剑峰？别开玩笑了！而且文沫相信文清明，一个如此深爱妻女的男人，必定会为女儿做出最好的选择。
“好孩子”，文清明轻抚女儿的头顶，“去给你师尊行礼吧。”
文沫看看不像在看玩笑的文清明，再看看好像并不反对的牧离。一时有些踟蹰。她记得非常清楚，这个世界可并没有什么灵根的设定，能不能修行看的也不过是你的悟性。说白了，就是让你自己去悟，能不能引气入体，踏上修行之路靠的还是自己的悟性。悟到了赞一句有仙缘，悟不到叹一声天资不够。没有什么原因和道理可讲。师尊这个词是亲传弟子专属的，记名弟子对自己的记名师尊只能称一句峰主。若自己以后不能引气入体吗，牧离不是要有个不会修炼的亲传弟子？！
“墨儿”文清明见小女儿呆呆的不动，以为她反悔了，正打算出言哄劝，就见回过神来的文沫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噗通以下跪在牧离的面前，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师尊”。小奶音清亮脆响。牧离微微点头，脸上带上一丝笑意，亲手将文沫圆滚滚的小身子扶了起来。
“文师兄想必还有话要对墨儿交代，我就在殿外等候。”牧离的声音如同山间的泉水，有种清凌凌的感觉。
“多谢牧师弟。”文清明真心对牧离道谢。也许是因为一切尘埃落定，心中松了一口气，文沫发现文清明身上的暮霭之气似乎一瞬间又重了许多。
牧离对着文清明深深的鞠了一躬后抬脚走出了大殿。把最后的时间留给殿内的父女二人。
“墨儿，爹爹就要去找你娘亲了，你以后要乖乖听你师尊的话，好好修炼，知道吗？”文清明摸摸女儿滑嫩的脸颊轻声说道。文沫觉得有一股剧痛从心中蹿起，带着强烈的不舍和悲痛。她知道这不是她的意识，而是这个身体残留的感情，但是却依旧让她流泪不止。
文清明见女儿哭泣，赶紧让她靠在自己的膝头，轻拍她的背安慰着，“好孩子，别哭。爹爹找到你娘亲就回来接你好不好。”
文沫强忍着悲痛答了一句好，之后却哭的更厉害了。仿佛自己十六岁时丧失父母的悲痛与此时的情景重叠了。止不住的放声大哭，似乎要将丧失双亲，英年早逝，意外穿越等所有的委屈和恐惧统统发泄出来似的。
文清明没有再出声，只是一直轻拍着女儿，直到她渐渐歇了哭声。“去吧，爹爹也要出发了。”见女儿已经不哭了，感到自己大限将至的文清明轻推了女儿一把，让她去找牧离。
文沫大哭了一场后，多天以来的压抑全部发泄掉了。看着眼前头发全白了的文清明，文沫真心实意的跪下磕了三个头。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带着记忆穿越过来占据了这个身体，但是她决定，从今天起，她就是文墨，她要替代那个可怜的姑娘好好的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做出这个决定的一瞬间，文墨突然感觉到周围有一阵气息流动，而身体内与原主最后那一点牵绊也消逝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