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路途闲话
冉羽一手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望着车外风景。远处连绵起伏的地面透过狭小的车窗，犹如具备生命一样，上下起舞，形成一条不停翻滚的波浪曲线，不断映入他眼帘。
他仿佛被这妙手偶得的景色吸引，就这样一直静静地凝视着远方。
距离那夜护营之战已经过去整整五日。
当日赵志刚袭营败退后，营外敌军就像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一样，走的也是悄无声息，干脆利落。他们带走了己方所有尸体残骸和遗物，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除了那被鲜血浸透的暗红土地，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罗氏族人自然没有阻止敌方清理战场痕迹的行为，也没有能力去做。
敌人的退却让众人悬在喉咙的心终于踏实落下，紧绷的神经和疲劳的身体瞬间得到释放，一下子都瘫坐下了。
随后在罗坤成的指挥下，罗氏商队以最快的速度厘清人员物资损失，并在安葬好尸体后，立刻动身出发。期间自是免不了对秦楚一行人的千恩万谢，顺带介绍他们认识了黑影专让。
冉羽对能够成功行刺赵志刚的死士兴趣颇大，如果不是他的偷袭成功，当晚胜负情况还得再说。故特别留意此人，而专让也给他留下深刻影响。
专让是个身体瘦弱的普通中年人，整个人都隐藏在一件黑色披风下。一眼望去，绝对发现不了什么特殊之处，除非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他那异于常人的眼神，仿佛充满对生命的无限感情，又好似死气弥漫，空白一片。总之，是一个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非常特别的人，值得多加关注。
秦楚本意是与罗氏商队告辞，先行独自启程赶路，却因冉羽、王志斌伤势不得不改变计划。
二人行动不便固然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怕半道再次发生意外，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赵志刚可用人手众多，难免其怀恨在心，派出人手暗中跟随，伺机报复。
再三权衡后，秦楚决定与罗氏一起行动，待冉羽、王志斌伤势无恙后，再快马加鞭赶回都城。
罗坤成此秦楚的决定更是喜出望外，还特意为行动不便的冉羽、王志斌安排了专门的车辆包厢，在路途中又是可以逢迎，事无巨细皆是关怀备至，反而让秦楚等人难以为情。
“怎么，难道还在为汽车行走原理伤筋费脑？”
不知何时，秦楚从后方来到冉羽座位旁边，一手搭上他肩头，面带玩味的神情看着他。
“我看不倒不像，看他那眼睛含情脉脉的，怎么可能是对这个铁疙瘩感兴趣，依我看，他肯定是在想原来寨里的老相好，哈哈…哈哈”
跟在秦楚身后的王志斌，自己话没说完就已经乐不可支了。经过这次患难与共，大大拉近了他于冉羽的感情，自然而然地开起冉羽的玩笑来。
“去他奶奶的，我看是你小子想了才对，你看看你每天看见姑娘的眼神，简直就是饥渴难耐啊。不行的话，你可以问问秦兄，他可以为我们作证。”
冉羽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也学会了他们的说话方式，而且乐在其中。
秦楚俯身坐在冉羽对面，和他相视一笑，然后看着略显尴尬的王志斌点头道：“这个确实是，我可以担保。”
王志斌一摸脑袋，做出个鬼才信你的表情，才一屁股坐在冉羽旁边空位上。紧跟其后的张波也顺势坐在王志斌对面秦楚身旁。
冉羽见三人一起过来，似有所思问道：“有什么事么？”
秦楚先看了一眼窗外的风光，才注视着冉羽微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和你说一声，马上就要到新月城了，到时候你可以开开眼见，还有就是我们准备改变行程，从新月城乘船返回都城。”
冉羽对此自是没有意见，随意应和道：“一切听从秦兄安排。”
“对，让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瞧一瞧我们兰特第二大城的雄伟气势，保管你目瞪口呆，惊掉下巴，就这样子的。”王志斌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模拟冉羽目瞪口呆的表情，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众人笑声刚止，冉羽突然好奇地问道：“不知我们要乘什么样的船，是不是也和这汽车一样，靠什么叫做‘核动力’驱动？”
冉羽刚坐上汽车时，对其产生浓厚兴趣。曾向罗氏询问其工作原理，结果他们也言语不详，说不太清楚。冉羽开始还以为对方有什么顾忌，不愿意告诉他，后来发现他们确实是不知道。
罗氏众人也只是会操作而已，至于常规机械部分原理也还算清楚，故而可以做些普通维护。核心动力问题就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是‘核能机’驱动，其它一概不清楚。
多亏秦楚见多识广，给他做了一个科普讲座。
原来所谓的‘核能机’是灾变前世界的历史遗物，其应用范围十分广泛，除了各种史前先进装备外，幸存者也以它为核心开发了各种应用设备、工具。但‘核能机’的存世数量非常稀少，因此十足珍贵，每一台都要花费不菲成本，而且可遇不可求。
罗氏是因为服务夜央国多年，常年与‘原居民’暗中交易，经年积累才获得四台核能机，由此可见其获取难度。
“是‘核能机’，不是‘核动力’，再土总要有个限度啊！”王志斌迫不及待地纠正道。
面对王志斌的插科打诨，冉羽毫不介意，微微一笑说道：“那还劳烦王大师给我这个老土讲解下，船是不是靠‘核能机’驱动？”
王志斌顿时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将目光求救似的看向秦楚。
秦楚却故意视而不见，还装出一副像冉羽般洗耳恭听的模样。
王志斌立马败下阵来，扭头往向窗外，伸手一指远方道：“你们看那废墟，好大一片，说不定能从中找到完好的核能机。”
众人明知他在借故转移话题，却仍被窗外城市遗址所吸引。
冉羽这几天路程已经不止一次看见类似遗址，却每每仍被其雄伟壮观的恢宏气势震惊。节次鳞比的高楼残骸拔地而起，直耸天际，外表虽然残破不堪，却都巍峨屹立，丝毫不见颓势。至今他都无法想象，前人是如何建造此等恢弘城市。
“王兄何不前去一探，说不定真有核能机，那你就赚大发了。”
一直默不啃声的张波突然打趣道，他与冉羽并不熟识，所以只能把王志斌当成靶子。
冉羽顿时眼露精光，询问的目光扫向秦楚。
秦楚知道他是被引起兴趣，略作权衡，委婉拒绝道：“我们赶时间，再说也不能让商队等我们吧。”
冉羽微一点头示意理解，失望之色却溢于言表，众人知他心有不甘。
秦楚又一指远端遗址，解释道：“关键这种规模的史前废墟，每座大厦底部都有暗道相同，整个遗址如同蛛网一样盘根错节，情况错综复杂，还有各种机关暗算。就算机暗算也失效，还说不定有猛兽以此为居。总之贸然闯入，定是凶险万分，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是的，确实常有听闻拾荒者失踪在各类废墟，甚至有军队消失的传闻。”王志斌难的一本正经的说话。
冉羽知道众人好意，而且自己确实也想的太简单，就打岔话题：“不知道还有多久可以到达新月城呢，也好让我见见世面。”
前半句是询问秦楚时间，后半句是对着王志斌说到。
“现在才清晨刚过，照这个形势速度，估计中午就可以到达了。”
秦楚看了一眼窗外官道，约莫了一下时间，又看看天色，才给了冉羽准确答复。
冉羽正待开口应和，车辆突然由西向北调转方向，一缕阳光顺势透过车窗射入车内，刺的他眼睛一片白茫。
待他恢复视力，却突然察觉窗外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色。
如今正值初春季节，窗外地面‘草色遥看近却无’，褐黄色的土地由近向远逐渐转化成墨绿色，在遥远的边际与天空相交汇，将整个视野一分为二。
冉羽不自觉地忆起与这平原风景迥异的故里山地村寨，心头泛起难以言表的感情，既然忘了回答秦楚，就那么呆呆地凝视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