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

  如果不是任务,华丛也不想再来这家店喝茶。

  倩儿姐在心伤的时候被人趁虚而入俘获芳心,看起来她自己也挺满意。华丛见过那个男人的照片,一身湛蓝军装正统里又透着活力。可即便有人抚慰倩儿姐还是不愿踏入这伤心之地,更何况她自己。

  扪心自问有没有动心,她第一次感到迷惘。他们之间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她流的泪是真的。

  一切都是她的手段,目标需要她尊重么?尊重自己,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华丛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不同,也许是因为一次捉迷藏。捉人的找到了所有人,她藏得很近就是没看见她,所有人都以为她丢了,急急忙忙回去找大人,她编了个谎被家长骂了一顿也就瞒过了。

  她没敢跟人说,学会控制了之后也没再用过。后来路遇劫匪逃命的时候不得已隐了一次身,把劫匪吓个半死还报了警,她在学校还上着课就被人带走了。

  父母只当她在外地上学,假期不回去是实习磨练自己,却不知道她接受了一套严格的训练,有了另一个身份。

  当小说成为现实,华丛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财产、身手、见识她都有,但是基地有权决定她的一切。

  约瑟夫给她把奶茶装好,又递过来两支纸玫瑰。

  “倩儿姐的,王老板还是自己给吧。”华丛咬着吸管,奶茶还是苦,她只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支,“再给放点儿糖呗。”

  约瑟夫笑着念叨她也不怕胖,还是给她添了勺蜂蜜。

  她其实也可以不来,行动开始后自己肯定还会见到他,但是恐怕看不到他的笑了,这花她也收不到。

  “倩儿姐,听说王老板的店要搬了,你真不再来看看?”

  在阳台逗鸟的女人挂了电话出神,直到鹦鹉尖尖的小嘴啄了她的手指。女人脸上又恢复微笑,温柔地抚摸几下鸟儿的羽毛。

  鸟儿该回笼了,傍晚了。

  她换上一身酒红色的裙装,抹了艳丽的口红,头发披着,戴着条细细的项链。小区附近有家花店,她挑了支红玫瑰拿在手里。

  正赶上学校放学,街上人来人往。校门口都是等候的家长,或站或坐,有父母有爷奶。人堆里一个男人抽着烟,眼神在离了群的孩子们身上飘来飘去,耳内接收器发来指令,他丢下了烟。

  一个小女孩儿被自己的妈妈拉着手,不时回头看阮倩。阮倩笑着朝女孩儿摆摆手,女孩儿松开妈妈的手跑到她面前,从口袋里翻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

  “阿姨你真好看!这是妈妈今天奖励我的,我给你一块。”

  “谢谢你,可是阿姨身上没有糖,就把这朵花送给你吧。”

  人群突然骚乱起来,有人哭喊着自己的孩子丢了,女孩儿的妈妈一把拉起孩子快步离开。

  砰然响起两声枪响,街道瞬间安静又爆发开来。尖叫,哭喊,咒骂,人四处乱跑,各种车辆挤在道上走不开。

  阮倩跟着向外跑,回头看的时候,正看到一个男人夹着个孩子从人群中钻过。

  枪声再次响起,所有的秩序都没了。巧克力掉在地上,很快就被踩得稀烂。

  “a组任务完成。”

  警方接到报案迅速赶来,歹徒已然趁乱逃窜,疏导完毕人群,街道封锁起来,空荡的校园门口留下的血迹触目惊心。死伤共三人,两名儿童走失。清理街道的时候还发现一条项链,无人认领。

  警方说争取在三天内侦破案件抓捕罪犯,约瑟夫看了新闻遗憾地摇摇头,这种恶劣事件总还是难以避免。但他没想到过了两天华丛拿着那条项链哭着来告诉他阮倩被劫走了,现在救出来在医院昏迷。

  准备接收房子的人送来了签好的合同,约瑟夫草草一看就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客人都请走。跟华丛往医院走了半路,约瑟夫又回去从橱柜抽屉拿了玫瑰揣在兜里,上了地面却看见华丛晕倒在门前,他刚蹲下去看,后颈一阵刺痛就也倒在一片黑暗里。

  “b组任务完成。”

  一股辛辣的烟味钻进鼻腔,脑子昏昏沉沉开始运转,眼皮努力睁开,被头顶吊灯刺眼的白光又激得闭上。约瑟夫想拿手遮一下光,这才意识到双手背后被牢牢铐住。

  他猛然惊醒,环顾四周,是地下停车场,车不多,还停着一辆救护车。四处有站哨,有游动哨,深灰着装,带着耳麦,持枪,是基地的人。

  正对着他有一辆大众化品牌的灰色轿车,摇下车窗,扔出一根燃尽的烟头。身旁又有一辆车的后备箱被打开,士兵搬出来一个人,是华丛。

  女孩儿在地上一摔,也慢慢醒了,睁眼看见黑洞洞的枪口一声尖叫在空荡的停车场显得格外刺耳。

  “把这女人的嘴拿胶布粘上。”抽烟的人下了车,整了整衣裳,朝约瑟夫走过来。那人摘下帽子在头上绕了一圈后又放在胸前向约瑟夫微微弯腰,露出礼貌的微笑,“向您问好,王先生。”

  “很可惜,我觉得并不好。”

  “真抱歉用这种方式把您请来,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事?”

  “您应该对我们的决策很了解吧,所以我想问什么,您应该明白。”

  “你能代表基地?”

  “d0001,够不够格?”

  约瑟夫皱着眉看他,从体态上来说这个人并不像369星人,五十岁的时候海瑟薇已然一身病痛,站着都吃力,而他则像萨米尔星人一样处于正常的中年阶段,面色红润,眼睛有神。

  “那你们想让我管么?”

  “我们自己的事自然不希望您来操心。”

  “该给的我给了,其他的,恐怕你们说了不算。”

  “那我们就只能把您带走封闭起来了,直到验收结束。”

  约瑟夫低声笑起来,“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是啊,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汪中梁也笑,信心满满。他挥了挥手,从救护车抬下担架,穿着红裙的女人安静的睡着,“阮小姐现在只是昏迷,就是会不会一睡不醒呢?”

  约瑟夫有一瞬的晕眩,所幸他是靠着承重墙坐着的。这场景莫名熟悉,让他想到曾经牢狱里审案的军官是怎么逼他伏案的,只不过凯瑟琳的遭遇要惨烈的多,因为她宁死也不想让他认罪。

  “呵呵可真是用尽手段啊!”约瑟夫突然暴起,一头把汪中梁撞翻过去。

  几个士兵立刻上前抓住他掼在地上,朝着膝窝几脚踹下去,肩膀拧着几乎要脱臼。

  水泥地面冰凉,约瑟夫脸贴着地急促喘息,嘴角流着血。他妈的,看这架势他就算同意也是被监禁。

  “王先生,您再这样我可一个都不留了。”汪中梁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掏出枪照着华丛的脚下就是一枪。

  约瑟夫看不见华丛,只能听到女孩儿从喉咙里挤出的呜咽。

  枪声震醒了阮倩,她按着担架慢慢坐起来,看到周围的一切美丽的眼睛充满震惊,跌跌撞撞要往约瑟夫那边走被士兵拦下,她扒着士兵的胳膊看地上动弹不得的人,声音颤抖,“守仁?”

  谁的手机响了。

  汪中梁从约瑟夫身上翻出了手机,也翻出了纸玫瑰。他看了看来电显示,一笑,“他原来叫麦克斯啊。”

  电话开了免提,两边都没人说话,那边先挂了。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了,这样吧,我们先不论那件事,就说两个人和一个人,您选谁?”

  麦克斯坐在沙发捏了捏眉心,他写报告没怎么看时间,等一章写完起来活动活动,表针就指向了十二。回来晚的话约瑟夫都会提前跟他说一声,今天晚上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电话打过去没人出声,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看来基地这次行动非常保密,否则约瑟夫也不会落到他们手里。

  他知道怎么跟基地内保守派的人联系,约瑟夫给过他一个联系方式。发消息过去让帮忙查约瑟夫手机的位置,对方很快给了回复,外带那附近的建筑街道分布。

  手机里弹出一条天气预警:今天下午6点气象台发布寒潮预警,受南下强冷空气影响,今天晚上到明后两天预计有大范围降水,请市民出行注意防寒保暖,带好雨具。

  他去洗了把脸,在屋里窝着也不怎么注意形象。换了件衬衫,是那件深蓝色的,扣子一粒粒系上,摸到领口才发现少了一个,洗的时候倒没注意,现在也没时间再缀了。

  他忍不住对着镜子多看了一眼,摸了摸锁骨,笑着轻轻叹口气,然后套上黑色的西装外套。

  走到门口,手放上门把手又收了回来,想了想屋里应该没什么机密的东西,那些人拿走就拿走吧,就地瞬移。

  探测器上的生物信号突然消失,门外蹲守的人小心翼翼打开门。只有客厅亮着小灯,屋里空无一人。

  “c组失手。”

  搜查的人从主卧出来,抱着电脑,上面还摞了一堆纸质资料,脚上踢到什么东西碰在门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不由吓了一跳,低头一看,不过一枚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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