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闻臬＆穆青青

  古妖族结界。</p>

  杂草丛生, 黑鸦齐舞。</p>

  自从天齐山一战结束，妖族举族大搬迁。</p>

  这里已经变得比以往更荒凉。</p>

  然而，甚少有人知道的是, 仍然有一些年迈的妖族，固守在这里, 不愿意离开她们已经数百年居住的栖居地。</p>

  所以经妖王与各族长老决议，妖族决定保留这一领地。</p>

  一方面, 是给那些不愿意离乡背井的妖族留一处地方；</p>

  另一方面, 也是为了警醒各族人，勿忘这千年结界困守之耻。</p>

  这段时间以来, 也有不少原本在修真界躲躲藏藏的妖族，因为天下太平的缘故, 不远千里回到这里探亲。</p>

  故而, 有些个陌生脸孔出现，狗十二也并不怎么稀奇。</p>

  但奇怪的是, 狗十二一看到眼前这个男人。</p>

  就有些后背发凉的感觉。</p>

  “汪——”</p>

  狗十二下意识叫出了声来，灵敏的鼻子嗅来嗅去：“你是哪一族的？”</p>

  穿着黑衣兜帽的男人哑声说：“鸦族。”</p>

  “鸦族？”</p>

  狗十二纳了闷。</p>

  没听说过有这么一族啊。</p>

  “乌鸦。”</p>

  男人忽然扑棱了番翅膀，落下一地黑色的鸦羽。</p>

  那鸦羽看着邪性。</p>

  狗十二心里毛毛的。</p>

  可想来这人是妖, 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p>

  狗十二挥了挥爪子，便要放行。</p>

  与此同时，他熟门熟路地朝着身后喊了一声：“小麻雀，不用你忙活了, 这乌鸦妖自己会飞。”</p>

  过了会儿, 身后便传来一声：“哦，我知道了。”</p>

  狗十二交代完。</p>

  正要再跟这乌鸦妖交代该怎么走。</p>

  忽然却见那乌鸦妖脸色大变。</p>

  “唉？你……”</p>

  “让开！”</p>

  黑衣男人忽然变得凶残无比，一把便推开狗十二，钻进了结界里。</p>

  黑衣男人进了结界。</p>

  却不往妖界的方向走, 而是环顾左右，不住地寻找着什么。</p>

  咔嚓咔嚓——</p>

  他踩碎了一地的树枝。</p>

  呼吸也越发急促。</p>

  直到那熹微的光芒下，露出了一只乖乖巧巧的小麻雀。</p>

  他脚步猛然顿住。</p>

  小麻雀意识到有人来，抬起脑袋问：</p>

  “需要我带你吗？”</p>

  黑衣男人哑着嗓子：“青青！”</p>

  穆青青怔住。</p>

  她如今娇小的身体无意识颤了颤。</p>

  “怎么是你。”</p>

  半晌，她恢复了冷静。</p>

  闻臬难掩激动。他睚眦欲裂：“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p>

  整个修真界，妖族。</p>

  他差点翻了个底朝天。</p>

  他失去了所有关于她的消息，几乎绝望到了结自己的性命。</p>

  却没想到。</p>

  穆青青竟然缩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p>

  缩起脑袋来，当了一只小麻雀。</p>

  小麻雀平静地说：“我早就说过，你我再无干系。”</p>

  所以，又何必花费功夫去寻找呢？</p>

  现如今的她，和从前那个穆青青，已经完全不一样了。</p>

  “我不明白。”</p>

  闻臬痛苦地看着她，眼里满是不解：“我不明白为何你要如此作践自己。天齐山大战以后，你应该已经恢复了自由。就算你要为自己从前的杀戮赎罪，可他们都已经复活了，难道还不够吗？”</p>

  “够不够，不是你我说的算。”</p>

  穆青青垂下眼睛，“我只是在寻找自己内心的安宁。”</p>

  这段时间以来。</p>

  她思考了许多东西。</p>

  关于过去，关于未来。</p>

  的确，那些妖是复活了，甚至连她曾死去的父亲，也复活了；可是原本那个心性单纯坚定的穆青青，却彻底回不来了。</p>

  她意识到这一点，便再也无法从这里飞出去。</p>

  甚至，她开始厌恶自己人形的模样。</p>

  唯有日复一日，在反复的飞翔盘旋中，她才能找到片刻的安宁。</p>

  “你走吧。”</p>

  穆青青说。</p>

  闻臬倔强地偏过脑袋：“我不走，反正……”</p>

  他也没有地方可去了。</p>

  天齐山大战，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p>

  也包括闻家的。</p>

  千年以来，闻家被扣上魔族的帽子，始终生活在黑暗里，后来，他的父亲投靠冉香玉，决定为整个闻家谋得一个未来。</p>

  可后来，所有人都知道。</p>

  冉香玉倒台了。</p>

  连带着那些曾经跟随冉香玉，做下错事的修士，也受到惩罚。</p>

  明里暗里帮冉香玉杀过不少人的父亲自然也在其中。他被天道规则剥夺了修为灵力，前些日子，已经阳寿耗尽，去世了。</p>

  父亲一死，闻家便更是分崩离析。</p>

  几个叔伯抢夺家主的地位，抢的不可开交。</p>

  至于，他这个名义上的少主，一瞬间成为众矢之的。</p>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闻家人再也不必顶着魔族的名号过活。</p>

  结界打开后，闻家也拥有了一小片隶属于自身的领地。</p>

  “青青，你让我留下来陪你吧。”</p>

  闻臬小心翼翼地说。</p>

  穆青青没有回答他。</p>

  只是留给他一个小小的背影。</p>

  穆青青如今在这里的差事是从从前那只猫头鹰妖处继承下来的。</p>

  毕竟这里距离原来的妖界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若是不靠翅膀，单靠脚力，走上个三五天都不一定能到。</p>

  猫头鹰妖前些日子娶了媳妇。</p>

  便将这差事留给了穆青青。</p>

  穆青青不像猫头鹰一样收钱，她干这活儿纯粹是做慈善事业。</p>

  最繁忙的时候，因为妖族要从这里迁徙到修真界，她整整一个月运送，一天都没有休息。</p>

  不过现在基本上该走的妖都走光了。</p>

  剩下只有偶尔有来妖族探亲的。</p>

  大部分的时间，穆青青就站在结界的边缘处，一言不发地眺望着远方。</p>

  闻臬不知从什么地方摘来了一些果子。</p>

  他把果子放在树叶上，递到穆青青跟前：“尝尝这个，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p>

  穆青青拍了拍翅膀。</p>

  飞到了另一处地方，扭着脑袋不愿意回头看他。</p>

  闻臬眼眸一暗，攥紧了拳。</p>

  从前，穆青青不是这样对他的。</p>

  两人第一次见面。</p>

  是闻臬受到追杀，他受了重伤，气息微弱，整个人冰冷的像一具尸体。</p>

  是穆青青救了他。</p>

  在闻臬过往阴冷的人生中，穆青青是唯一的温暖。</p>

  她总是那样骄傲的，温柔的。</p>

  可现在，她连看都不肯多看他一眼。</p>

  闻臬听见自己沙哑着嗓子说：“我知道，你恨我对你隐瞒身份，可……我也是有苦衷的。你是捉妖师后人，若你知道我是魔，你会……”</p>

  一鞭杀了他。</p>

  他没有开玩笑，从前的穆青青嫉妖魔如仇。</p>

  一旦魔族身份败露，以穆青青的性格，定然不会包庇他。</p>

  所以他选择了隐瞒。</p>

  然而，一个谎言的存在，便需要另一个谎言去掩盖。</p>

  久而久之，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竟然撒了那么多谎，骗了她那么多次。以至于后来事情暴露，也就不在意料之外了。</p>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p>

  穆青青忽然开口道。</p>

  “青青……”</p>

  闻臬眼里罕见地慌乱。</p>

  穆青青接着道：“当我第一次怀疑你身份的时候，我问过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p>

  </p>

  闻臬抿唇不语。</p>

  这件事发生的很早，早在陆紫衣死的那次，她就问过。</p>

  可他是怎么回答的呢？</p>

  没有，绝对没有。</p>

  “陆紫衣的死，同我没有关系。”</p>

  他干巴巴地替自己解释。</p>

  穆青青说：“我知道。”</p>

  后来证明是她多疑了。</p>

  “在荒神冢的时候呢？”</p>

  这件事穆青青从未同任何人说过，在荒神冢，闻臬数次展现出超乎想象中的神秘能力。她再度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p>

  可闻臬还是骗了她。</p>

  闻臬脸色青白交加：“那时你受了伤，道心受损，我……”</p>

  他有些说不下去。</p>

  他很清楚，这些都是借口。</p>

  就算穆青青完全没有受伤，他也不会说出真相。那时的他无比自信，觉得自己能够一直将真相隐藏下去。</p>

  “我问过你许多次，甚至，直到最后摊牌的时候我都还在想，你会主动告诉我。”</p>

  穆青青带着些许遗憾的语气：“可惜，你没有。”</p>

  “那一刻我便明白，在你心中，我是不值得相信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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