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就这样，面试后不到一个月调令就来了。
这天，王副校长把钟馨叫到一起，对她说：“你就要到学校上班了，你要知道，
每个单位都有一些不同的情况，如果大家知道你是我推荐的，就会有人多嘴多舌说
闲话，所以，你最好不要把我们的关系说出去，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是，我明白。”
“还有，你以前没有上过课，现在把你调去做老师，一开始会有许多困难，希
望你不要贪玩，有时间多看书，多充实自己。今后你能不能胜任教师工作，一切还
是取决于你，我们帮你调入就完成任务了。你要多向贾老师学习，她的能力比你强，
你要虚心向她学习。”
“好。”王副校长的话有道理，学校人多嘴杂，如果让人知道自己和王副校长的
关系，别人会认为自己仅靠裙带关系，不是靠本事混日子的废物。
能否在学校站住脚，就要靠自己了。可自己赤手空拳能行么？说实话，钟馨很
想早早做准备，她反复研究课本，试图从中寻找感觉，可课本里讲述的操作方式与
实际操作有着天壤之别，不可能依葫芦画瓢照搬，如果按课本讲课，根本行不通，
再说，以钟馨的资历，她也不敢挑战课本，另辟蹊径，只好到学校之后再见机行事。
就要离开商场了，钟馨非常高兴，要知道，在商场中悄悄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
一位女营业员的儿子在学校闯了祸，老师想要对他进行家访，便问他，母亲是干什
么的，男孩回答说“卖面的”。老师以为男孩的母亲在粮店工作，结果到了粮店却扑
了空，为此，老师责怪男孩撒了谎，男孩辩解道“我母亲确实是卖面的。”老师说：
“你母亲根本没在粮店工作。”男孩说：“我什么时候说我母亲在粮店了，我说我母亲
是卖面的。”老师更生气了：“我已经调查了，你母亲根本没在粮店”男孩哈哈大笑
“谁说卖面就一定在粮店？你看商场里的营业员，不都是卖面的吗？”老师这才恍然
大悟。
我们先别责怪男孩刻薄，营业员的职业特点，就是为顾客服务，可在一些人看来，
这样的服务就是低三下四、低人一等，特别是在把顾客捧为上帝的今天，营业员的
地位就更显得卑微。虽然公司经常强调“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人民的
勤务员”“为人们服务无上光荣”等，这一切并不能消除营业员心中那种低人一等的
感觉。
对此，钟馨特别羡慕那些私营业主，那些人拉着顾客卖力叫卖的样子让钟馨感
慨万分，是的，正是其营业绩效与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所以，那些私营业主那么
卖力就也不足为奇了。只是钟馨所在的国营商场，不管你的业绩多好，工资收入永
远就那些，业绩不好的也同样享受同等的工资。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也不会卖力推
销商品，因为你的业绩越好，下年度分配给你的销售任务就越重，何必自讨苦吃，
还不如得过且过，反正工资照拿不误。对此，钟馨深恶痛绝，觉得正是这样的经营
策略扼杀了大家的积极性，所以她对商场没有一丝的留恋。她抱着走了之后永远不
再回来的决心来办理迁档手续。
为了第二天的工作，钟馨在家仔细准备，母亲早早地来到钟馨家里，她叮嘱：“去
学校工作，要注意自己的脾气，千万不能动不动就生气，不然对不起你哥哥的同学，
知道吗？”
钟馨烦了：“我是喜欢吵架的人吗？”
“你说话从来不知道转弯，一点就炸，我担心你为一点小事发脾气，特地叮嘱你。”
母亲以长辈权威的口吻说。
“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应该怎么做。”钟馨挥挥手。
母亲不放心地说：“唉，每次一到新地方，最担心的就是你，什么时候改一改你
乖戾的脾气呢？”
“我怎么乖戾了？”钟馨嗔怪，“真是的，你成心给我添堵啊？”
母亲默默帮钟馨收拾屋子，眼里流露出期待又担心的神情，钟馨觉得母亲对自
己有一种根深蒂固地不信任，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成熟了的人，在她眼里自
己永远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她整理完自己的用品，对母亲说：“妈妈！乐乐就托付给你了，中午你给他做饭，
晚饭我回来做。”
“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乐乐的。”母亲肯定地，钟馨知道把儿子交给母
亲是可以放心的。
儿子放学回家了，钟馨用愉悦的心情迎接儿子，她给儿子倒了洗脸水，让儿子
蹲在脸盆旁洗脸，儿子草草把脸一洗就跑去玩游戏机了。看着儿子的背景，钟馨有
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吃完晚饭，儿子洗了澡，做完作业，儿子向钟馨恳求：“妈妈，作业做完了，让
乐乐玩一会游戏。”
钟馨为难地说：“作业检查了没有？检查之后，就玩一会吧！不能玩得太久，明
天还要上学呐。”
“嗳。”
晚上睡觉的时候，钟馨对儿子说：“妈妈明天要去学校上班了，中午外婆来给你
做午饭，你放学了就回家，不能在外边贪玩哦。”
“嗯，妈妈你以后不用到商场工作了吗？”
“是，妈妈以后不再在商场工作了，妈妈要到学校教书。”钟馨极力掩饰内心的
激动。
“妈妈，学校在什么地方啊？”儿子好奇地问。
“离我们这里很远，妈妈以后每天早早就必须出门，中午也不能回家，妈妈已
经和外婆说好了，以后每天的午饭她来给乐乐做，乐乐你不用担心，下午到了上学
时间你就关好门自己去上学啊。”
“知道了。”儿子似乎知道母亲的工作变动的意义，他显得格外听话。
第二天钟馨早早起来了，给儿子做好早饭，把儿子叫醒，给儿子穿好衣服，盛
好早饭给儿子后，她仔细穿衣服，但翻遍了纸箱，挑拣了半天，最后穿了一件半新旧、
还不算是过时的套装，梳理完后，就急忙出门了。她怀着喜悦的心情，以崭新的精
神状态去迎接新的挑战。
那是五月天的一个早晨，早上五点天已经亮了。钟馨在等车的地方看到了贾老
师。贾老师穿着职业套装，拎着一个时髦的皮包，钟馨不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和包，她知道自己的穿着太寒酸了，她鼓起勇气和贾老师打招呼：“你好！”
“嗯。”
“你来得真早呀。”钟馨暗暗吐了吐舌头，“没想到你在这里等车，刚才我还以为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等车哩。”
“你住在这里？”贾老师冷淡地说，两只眼睛上下打量着钟馨，好像想从钟馨身
上找出什么东西。
“是的，我住在大院里，贾老师也住在附近吗？”钟馨并不理会贾老师那冷冰冰
地脸色，微笑着。
“我住在大树脚下。”贾老师把脸转向一边看着大街上的车流。
“哇，离这很近啊。”钟馨已明显感到了贾老师冷淡，但她装作不知道，故意和
她搭讪着。
说着话的当儿，学校的专车来了，她们上了车，车上的一些老师好奇地看着她们。
钟馨心里有些不安，她赶快就近找个位子坐下，不经意间看到王副校长，王副校长
微笑地打招呼：“你来啦？”
“是，我来了。”看到王副校长的笑脸，钟馨心里踏实了许多，她微笑着回答，“王
副校长，你早啊！”
贾老师非常活跃，车厢里飘荡着她那自信朗朗的笑声，整个车厢里的人都在倾
听她的谈话：“校长，今天你的西服真漂亮。”
“我哪天的衣服不漂亮了？”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的意思是你今天的西服特别漂亮。”
王副校长很热情地说：“贾老师，欢迎你呀，今后我们学校的评估就要看你的了。”
“放心，小菜一碟，这点小事还不容易？”自信的口气让所有人振聋发聩，对钟
馨的冲击更是惊天动地。
王副校长说：“你们都来了，等会儿开个会，以后要在一起工作了，希望你们能
很快融入到学校当中来。”
贾老师嗓音高八度地说：“校长你也太不相信我，去年我参加商业系统技能大比
武的时候，听到厅长谈论我们学校，也见到当评委的苏老师。”
“是呀，我们知道你得过不少大奖，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技能操作能手。”校长
的语气无比虔诚，俨然把贾老师当成救世主了。
仿佛要把骄傲和优越感传播到每一位老师身上，贾老师飘飘然地说：“何止是操
作能手？我对商品流通也很熟悉，我还负责我们部门每天的工作，还是商场里的团
委委员、先进工作者。”
这时候，一个女教师打趣道：“而且贾老师有一副好嗓子。”
贾老师往后座一看，好似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兴奋地喊：“原来躲在这儿，难怪没
看到你。”
引起贾老师惊叫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教师，姓苏，苏老师是团委委员。她刚结婚
不久，不仅人长得清秀而且极具个性，她甩了甩头上的短发，调侃道：“不是我躲，
是你的眼睛太高了。”
“也不看看我是谁？”贾老师换上另一副口吻，昂着脖子，“眼高也是因为有这
个实力。”
王副校长赶紧捧场：“说得太对了，我们需要贾老师这样性格开朗活泼，办事能
力强的人来充实我们的教师队伍。”
这时另一位老师说：“贾老师，我们今后就要在一起合作了，你可要帮我们多多
出出力，给我们多提点合理化建议哟。”
“我提一个，学生管理做得不好。”贾老师端着架子，“很多学生在课余时间不是
喝酒就是打牌，要不就是毫无目的地游玩。”
“老问题了，没办法呀。”王副校长说，“学校有原因嘛。”
苏老师真诚地说：“我们正等着有人给我们出好主意哩，你来了太好了，以后我
们好好合作。”
“贾老师，今后就看你的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干脆得没有一丝怀疑的成分，贾老师睥睨天下，目空
一切继续高喉大嗓谈天说地，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她已经把自己的一切光荣历史和
现在正就读的电视大学和盘托出，大声宣布自己的计划，炫耀诉说真知灼见，彰显
自己的博学。老师们津津有味地和贾老师搭讪，气氛浓郁而又活跃。钟馨像局外人
呆坐一旁，不管嘴巴还是脑子都跟不上眼下的氛围，哪怕坐上宇宙飞船，也望尘莫
及，只能羡慕地看着贾老师的表演。一些年轻的教师拿她和贾老师比较，虽然不知
道具体比较什么，但却让她莫名地兴奋。坐在明亮的车厢，看着窗外的景物，她暗
下决心，不管前方有什么艰难险阻，她将一如既往，以坚忍不拔的勇气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