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霾起 下
发泄情绪是种事前事后都会憋屈，但是过程很爽的事情。
副作用也很明显，比如被发泄的对象要承受这一场无妄之灾，不管前中后期都会很感觉不爽，情绪累积到临界点没准就顺势来个翻脸绝交之类的。
还有，发泄完了容易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空虚，毕竟光靠嘴巴大喊大叫，出一出胸中的恶气可以，但依旧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
好在潘旭和韩东不会跟安祥一般见识，任由着他鬼哭狼嚎地歇斯底里了一番，要是那么容易就翻脸绝交，估计认识的这些日子里早就可以绝交个好几百次了，平均每天上下午各一次的那种。
反正张大了嘴巴喝冷风的又不是自己，潘旭想着。傻狗这么不管不顾地嚎完，肯定是要灌一肚子的风，等下午上了班，再喝点儿热水，不哭着闹着喊肚子疼才怪。
所有的好戏都会有下半段，别着急慢慢等着就是了。
这也不是幸灾乐祸，同情一个人不代表就可以不看他出糗，尤其是安祥这样子一直嘴贱的哥们儿，让他出糗一次也算是收点儿利息了。
谁让他天天把“恩爱税”三个字挂嘴巴上，总是莫名其妙地就找借口坑奶茶坑红包，还经常输了游戏以后死皮赖脸地要人请他吃早饭做安慰。
随着一通恶狠狠的发泄，心里的那层阴霾虽然并没有因此消散，
但好歹也是借此机会冲出了一道让人勉强可以呼吸的缝隙，不至于让安狗子就此憋屈得一命呜呼。
人又不是机器，总归是要累的，安祥觉得，哪怕是公司大楼停电，必须得从一楼小跑着爬楼梯到十六楼赶时间打卡，都没有现在这么累过。
嗓子眼里难受得不行，干渴不说，还因为抽烟呛着我觉得，你得先搞清楚一点。”
“什么？”安狗子条件反射地问他。
“你现在最烦心的到底是啥啊？总的有个明确的由头。是老爷子他住院、身体情况不好，你很担心；还是为了这件事情你不得不紧急找个女朋友，让你感到焦虑？”
“啥？这不是一码子事吗？”韩东不太理解他问话的意思。
不懂就问是美德，动不动就挠头已经成憨大个儿标志性动作了，平时会显得他傻傻的，这会儿倒真是有点傻傻的。
“这当然不是一码子事，性质完全不同好吗？你现在听着就行，别打岔，等会儿我忘了要说啥了就怪你。”
潘公子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上课，反正有问必答又不是美德，就算是美德也不能拿来当饭吃。
这个问题来得很及时，倒是把安祥给问住了。
他可能也没认真想过，光顾着烦躁了，站在原地怔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回答：“这个啊，我觉得治病救人不是我能办到的，但是找女朋友这事确实是我的义务范围，也只有我自己去办。”
“所以你问我这个，到底是想要说个什么锤子啊？”
“这不就得了，你焦虑，是因为你不得不为老爷子想要看你的女朋友，而去着急忙慌地脱单，这本来是你觉得虽然很必要但并不是太紧急的事情。我说的对吗？”
“还有，我说的这个不是什么锤子，是实锤，能把你锤得哇哇叫的那种，你就说我分析得有没有问题吧。”
潘公子很得意地点出事实，并验证了一番自己的洞察精准。
“当然，老爷子生病让你觉得难过也是事实，这不仅仅是诱因，还助长了你心里的焦虑。”顿了顿，又加上一句。
要是现在给他把扇子，这家伙也许会顾不得天台上呼呼的冷风，抖开扇子摆一个“诸葛小旭”的pose吧。
“睿智，帅气，这就是我，嘿嘿嘿我家媳妇儿眼光可真不错。”
“啊，这个这个。。。”
按照安祥原本的脾气，甭管他说的对不对，都得先耍耍嘴皮子反驳一下，才是正确的应对方式。但是今天这一波折腾下来，他确实是没什么精神耍嘴皮子了，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居然就点头认同：
“你要是这么说，那确实没错，我这两天都快烦得喘不过气来了，满脑子都是我要怎么办，我能不能不怎么办。啊啊啊啊啊，人生实苦，但总不能就可着我一个人一直一直苦吧。”
“天天儿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总得不是这个选择就是那个选择的，比买彩票选号都要难，关键是这玩意儿还不能机选。”
说到这里，老男人情绪激动起来，抱着头就又开始嗷嗷叫。
“啥玩意啊，你啥时候吃苦了，一天不吃甜的就很苦是吗？睁着眼睛说瞎话，动不动就问别人何不吃肉糜的大傻子估计就是你了。”
刚刚这俩老男人你来我往地，净是些嘴皮子上的交锋，让年纪最小但看上去最老成的憨大个儿觉得自己像是个摆设。
一点参与感都没有，这太无趣了。
韩东好容易逮着个机会插了句话，还不忘吐槽一番。
你一个吃饱穿暖零食不缺到处嘤嘤嘤碰瓷的人，有什么脸面说自己过得苦啊，这让外面街头上餐风露宿的流浪汉们怎么过？
安祥压根就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来，依旧是垮着个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我现在火速相亲？不管对方怎么样都死咬着合适，非得跟人谈恋爱，这样成不成？”
听他口不择言地说出的这番话，两个原本也不觉得自己很正人君子的男人都快傻了。
这家伙是不是下雨天忘记打伞，脑子进水了吧，还是闻冉离职前把脑壳里的太平洋送给他了？
听听，说的是人话么都，人家相亲的小姑娘不管是谁，招你惹你了啊，要被你个老男人这么碰瓷。
就为了带回去给你姥爷看个乐呵？你花钱雇个群众演员都比这个更合情合理好不好!
“走吧走吧，去你妹的西天，分行李散伙回高老庄娶媳妇去。”
潘旭把手里一直晃悠着的打火机塞给韩东，咬牙切齿，从嗓子眼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字：
“算小爷我今天看走眼了，这傻x压根就不需要我们，让他自己发神经去，这天太特么冷了，我得回去睡午觉，别下午老是犯困打哈欠，又得挨老李骂。”
掉头就走，完全不给安祥任何反应的机会。
“这都一点多了，还睡啥午觉啊，白瞎了一整个中午，还浪费我一根烟。算了算了，得去自动贩卖机那里买罐凉茶喝，这神神叨叨的听得我直上火，等下嘴巴别再起泡了。”
韩东紧随其后，骂骂咧咧地，也拔腿就往楼梯处走。
不走干啥，留这里等过年吃饭吗？啊不对，年都过完了，眼下只有不要钱的西北风可以喝。
一眨眼功夫，天台上就只剩下光杆司令安祥了，等他想明白了自己不经大脑的那一番话以后，也着实有点儿尴尬。
但俩哥们都没留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不由分说散了个干净，这让他在尴尬之余又平添了一分恼羞成怒。
“我特么平时是这种人么，干啥啊，嘴瓢说秃噜了而已，也别给我上纲上线好不好。”
虽然没有人瞧着了，但是他觉得心虚，都不敢大声说话，只能自己小声
，反正不能承认自己心里有龌龊的想法。
嘀咕着就走到了楼梯口，这才感觉到确实有点儿冷，赶紧的就想下楼暖和合一下。
“你那是嘴瓢吗？是说秃噜了吗？你压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或者说你曾经这么想过！”
楼梯口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把他给吓得差点没一个跟头栽下去。
哥儿俩整整齐齐地坐在台阶上，背对着他，瞧不见表情，但是光看肩膀的耸动都知道这俩货在偷笑。
“姓潘的，你可着我一个人损也差不多够了吧，还有你啊，小韩你怎么被他带成这个样子了。”
安祥顿足捶胸，交友不慎啊，刚才要不是走得慢停住了，他现在绝对是要摔个七荤八素又被看一通笑话的下场。
“别否认，你啥样人我们会不知道？不用借你胆子你都干得出来这种破事，阿岁那丫头还真就说准了，你是个渣男。”
潘旭也是个奇葩，好歹也是念了师范学院的汉子，普通话二甲证书早就拿到手的，按道理来说字正腔圆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这厮也奇怪，平日里非得说他那并不标准的方言，偏生又说得好听，软软糯糯的，带着点儿少年心气的天真和狡黠。
正常聊天就很舒服，但是吐槽起人的时候，又未免太过于凉薄。
这声音掺杂着真心实意的不屑一顾，以至于安祥觉得自己刚缓和过来没多久的脸立马又红了一片，热辣辣的。
只不过刚才是咳嗽导致的，这一轮就真是因为害臊而羞红了。
“哈哈哈，潘哥，你看这个大傻子。”韩东一点儿没跟他客气，大脑袋从潘旭背后探出来，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老男人虽然经常快人快语，说话不过脑子，口不择言惯了，但是正常情况下还是要点脸的，也没想到居然会被人堵在楼梯口，
情急之下，眼看着也没法出言反驳，就只能像是在学校里被小混混霸凌的女生一样，探头探脑，又畏畏缩缩地不肯往前走。
最后干脆蹲在原地，干回自己的老本行“耍赖皮”。
“你们俩大傻x，不是说要回高老庄吗？在楼梯口堵人这像话吗像话吗？初中的小混混都干不出来这种破事！”
白净的面皮上还是一片羞红，但心里已经是在破口大骂了。
而眼前的俩人，好像是能听到他心里的骂声一样。
“还烦吗？”潘旭哈哈笑着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
“你说啥？”
“我就问你，还、烦、吗？”一字一句地问话。
安祥下意识地摇摇头，还烦吗？别说，这么一闹腾，虽然那块阴霾还在心底的某个地方徘徊着不肯散去，但好歹没有上午那么漫山遍野的势头了。
舒服多了，下午好好上班没问题，至于下班之后，他决定把这俩傻货一起拉上，喝顿大酒再好好聊聊，反正有他潘公子买单。
要兄弟干啥的，不就是这么拿来折磨的么？
“好了好了，走吧，这下热闹是真的看完了，收工回克喽，等下该打卡上班了。”
潘公子老神在在地背起手，悠悠然走下楼梯。
他自己觉得走得很是飘逸好看，绝对会是电影中那种绝世高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英姿。
但是在韩东的角度看上去，就有点像是看了一集《功夫熊猫》的电影，现在正好播放到片尾彩蛋了。
无它，潘公子这养足了一整个冬天的肚腩确实是比较明显，加上本就圆头圆脑个矮腿短，人又是背着双手的姿势，更像是熊猫踱步。
“现在从后面给他一脚，这家伙绝对能一骨碌直接滚回公司。”
安祥阴恻恻地想。一集《功夫熊猫》的电影，现在正好播放到片尾彩蛋了。
无它，潘公子这养足了一整个冬天的肚腩确实是比较明显，加上本就圆头圆脑个矮腿短，人又是背着双手的姿势，更像是熊猫踱步。
“现在从后面给他一脚，这家伙绝对能一骨碌直接滚回公司。”
安祥阴恻恻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