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天纵奇才
宋欣怡放佛不知如何开口。</p>
宁嫣然性格急,见宋欣怡难以启齿,就替她说了:“欣怡在外国念书的时候,学过财务,你那厂里不是没账房吗?欣怡想问,能不能让她去帮忙…….”</p>
阿蕙恍然。</p>
倘若是宁嫣然去,阿蕙自然是很欢迎的。</p>
可宋欣怡就…….</p>
阿蕙倒也不是嫌弃宋欣怡。只是她的性格太过于敏感多疑,而阿蕙又不是那种小心翼翼的人。</p>
阿蕙是怕,要是哪件事弄得宋欣怡不高兴,又要反目成仇。</p>
朋友之间,有点界限和距离反而更好。</p>
阿蕙笑着道:“欣怡心细,又是在英国学过的,我当然很欢迎……..只是,我把找账房的事托付给了陆启平,他还没有给我答复。我先问问他,倘若他没有找到,欣怡就到我那里去吧。”</p>
宋欣怡笑了笑,眼底就闪过几分尴尬。</p>
阿蕙这分明在推诿。</p>
可想着,从前就和阿蕙不太熟,人家愿意考虑,也是给宁嫣然面子。况且财务一般都是用亲信,关系重大,阿蕙不能不慎重。</p>
从阿蕙的角度想了想,宋欣怡也当即释怀。</p>
晚上吃了饭,宋欣怡先告辞。</p>
等宋欣怡走后,阿蕙就问宁嫣然:“你怎么把欣怡介绍给我?三哥那里也需要账房啊。”</p>
宁嫣然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气淡茶,笑着道:“阿林是男人嘛,总是粗心大意。欣怡又受不得重话,我怕他们相处不来…….”</p>
阿蕙就定定看着她。</p>
宁嫣然被阿蕙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就放下描金骨瓷茶盏,狡辩道:“首先,我不嫌弃欣怡,倘若她愿意到阿林的出版社做账房,我肯定欢迎。可是她没问,只问了你的印刷厂;其次,你是女人,你比阿林更加能体谅欣怡的心思。你自己哥哥你最清楚的,阿林性格大咧,倘若一句话惹了欣怡,反而得罪她。我不想得罪她…….”</p>
宋欣怡的确有很多缺点。</p>
有时候和她相处很累。</p>
可是宋欣怡除了敏感之外,也有其他优点。比如她细心,她忠诚,她善良,她性格温柔。</p>
宁嫣然不想失去这个朋友。</p>
假如赵嘉林真的惹恼了宋欣怡,宋欣怡一次两次能原谅,时间久了,就会对赵嘉林有了怨气,从而也远离了宁嫣然。</p>
“……你若是不想让她去,我来告诉她。”宁嫣然也觉得替阿蕙出了难题。</p>
可宋欣怡开口提了,宁嫣然又不好帮忙问。</p>
“我没有不愿意她去。”阿蕙笑着道,“我真的是托了陆启平帮我物色,我要先问问他。倘若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我会聘请欣怡。”</p>
阿蕙儿时的朋友不多。</p>
和上流社会普通小姐的生活一样,她们彼此设防,来往也牵扯家族关系。宁嫣然和宋欣怡算是阿蕙最亲近的朋友,虽然她们也是因为家族的关系而走到一起。</p>
谈得来,也是缘分。</p>
宋欣怡过得不如意,阿蕙知道。宋欣怡念过新学,出国留学过,有几分才华又愿意利用,自谋出路,不像其他小姐那样高雅待嫁,自力更生,阿蕙很欣赏。</p>
所以她愿意帮助宋欣怡。</p>
第二天一大清早,阿蕙就喊了陆通,让他去叫陆启平来。</p>
陆启平当即就过来了。</p>
阿蕙问他账房的事,他叹气道:“我辜负了四小姐的托付,至今还是没寻到合适的…….”</p>
阿蕙就笑:“不碍事。既然这样,我推荐一个人:我二嫂的堂妹宋欣怡,她在英国念过财务,想过来帮忙。”</p>
陆启平就蹙眉,问阿蕙:“是二太太跟您提起的吗?”</p>
倘若是二太太提起的,这中间就有姑嫂交情在里头。</p>
陆启平怕阿蕙难做。</p>
“不是,是宋欣怡自己提的,二嫂不知道。”阿蕙道,“宋欣怡心细,念书又用心,功底扎实。又是亲戚,我想用她试试…….”</p>
陆启平就沉默了一下。</p>
“账房的事的确需要心细。”陆启平肯定了阿蕙的话,可说完这句,话锋一转,“她没做过。从前账房带徒弟,都要学三五年。”</p>
“叫她试试吧。”阿蕙道,“听说英国人记账和咱们不同,更好用。您找个老账房,试试她如何,假如还行的话,先让她到我厂里实习两个月……”</p>
中世纪意大利人发明的复式簿记,然后被推广到全世界。</p>
基本上就成了会计的范本。</p>
阿蕙到了美国后,自己做生意,就自学了复式记账法。比起老祖宗的珠算,复式簿记的确更加简单方便。</p>
宋欣怡的应该学财务,肯定学过复式簿记。</p>
陆启平听了阿蕙的话,点头说好。</p>
他会给阿蕙建议,却从来不质疑阿蕙的决定。</p>
阿蕙越来越喜欢他。</p>
说定之后,阿蕙给宋家打了个电话,把消息告诉宋欣怡,让她明日到赵家来,阿蕙也亲自面试她。</p>
宋欣怡雀跃,道:“我会准时到的。”</p>
第二天九点,宋欣怡果然来了。</p>
阿蕙请她到她自己的院子里去。</p>
她请了家里的总账房来考验宋欣怡。赵家的总账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他带着老花眼镜,把一本较薄的账本递给宋欣怡,又给了宋欣怡一幅算盘,让宋欣怡两个小时内把帐对好。</p>
然后大家都出去了,只留宋欣怡在客房写写算算。</p>
宋欣怡倒也不见紧张,不紧不慢仔细对着。</p>
阿蕙则招呼老账房到楼下喝茶。</p>
巧儿给他们上了茶点,小禹和明芜在阿蕙身边的沙发上坐。</p>
老账房就问阿蕙:“这位就是廖家的三少?”</p>
廖士尧的三个侄儿住在赵家,二侄儿甚至去了教会学校念书,传遍了茂城。老账房很少在赵家内院行走,他没进过廖氏的孩子们。</p>
只是他在赵家将近四十年,认识赵家的孙儿辈孩子。</p>
小禹是张陌生的脸。</p>
“是的。”阿蕙摸了小禹的头,笑着说道。</p>
“我的小孙子,也像三少这么大了。”老账房笑眯眯的说道。</p>
两人就拉起家常。</p>
没过一会儿,楼梯口传来轻盈的脚步声。阿蕙和老账房抬头,只见宋欣怡捧了账本,下楼了。</p>
她已经算完了,还是放弃了?</p>
老账房很是诧异。</p>
饶是他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账房,也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对完这本账册。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行。</p>
这本账册是赵家二十八年前的。当年的收入比较隐晦,账面漂亮,实则入不敷出。</p>
这是老账房自己做的,也是他的得意之作。</p>
后来每次换账房考验,他都是拿出这本来坐镇。</p>
所以阿蕙找他来面试宋欣怡,他自然就想到了这本。念过新书的小姐不知天高地厚,想做账房?</p>
老账房心里好笑,也想给宋欣怡一个下马威。</p>
哪里知道,半个小时宋欣怡就下楼了。</p>
老账房心里窃笑:估计和其他小学徒一样,被账面骗了,对的乱七八糟吧?</p>
“对完了吗?”阿蕙笑着问她。老账房给宋欣怡的这账本,一开始阿蕙只是随意翻了翻,不清楚其中的猫腻。在阿蕙随手翻阅中,没仔细看,只觉得挺简单的,所以宋欣怡这么快对完了,她并不意外。</p>
“对完了。”宋欣怡淡笑,把账本递给了阿蕙。</p>
阿蕙接过来,又递给了老账房。</p>
老账房居然有些兴奋。</p>
找出宋小姐的错误百出、抨击新派所谓的财务学,让做了三十多年的账房的老先生心里有些激动。</p>
他甚至迫不及待想看看宋欣怡闹的笑话!</p>
他要给那些崇洋媚外的新派小姐一点羞辱,让她们知道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才是正派,才应该花功夫学习!</p>
洋派的东西都是奇技淫巧。</p>
老先生并不讨厌宋欣怡,也不讨厌阿蕙,他只是遇到了新旧观念冲突的时候,本能站在旧派这边。</p>
他接过阿蕙递过来的账本,一下子就翻到了最后一页。</p>
额,居然算对了。</p>
能算出这么精准的结果,让老先生很是意外。</p>
他做出这本账册二十八年,能算出如此结果的,刚刚五人。</p>
另外四人,至少有十年的账房经验,而且算了不少于四个小时。</p>
而宋欣怡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小女孩,居然半个小时内算出了这样的结果。</p>
老先生的玳瑁老花镜差点掉下来。</p>
肯定是碰巧的!</p>
他难以置信,扶了扶眼镜,从头一点点看起。</p>
他打心眼里就不愿意去相信,宋欣怡能有这种本事。</p>
一点点看,他的脸色既惊讶又错愕,阴晴不定。</p>
他大概看了十分钟。</p>
整个客厅里很静,只有茶盏轻轻落在茶托上的声音。</p>
宋欣怡的一颗心放了下来。</p>
阿蕙却饶有兴趣。</p>
老先生的表情她看在眼睛,分明就是震惊、难以相信、质疑、想找出错误,结果却没有,很挫败,又佩服。</p>
这十分钟里,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停,额头居然有汗。</p>
最后,他合起账本,对宋欣怡说:“宋小姐真乃天纵奇才!我做了三十多年账房,第一次见宋小姐这么精准又快的算账,实在佩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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