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命运未卜
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珀尔塞福涅才把自己醒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个明白。当说完自己被哈迪斯抢来冥界的经过时，赫卡忒再也抑制不住地破口大骂。
“哈迪斯真不是个东西！你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终于要熬出头了，他凭什么插一杠子？殿下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你安全送回去的！”
“殿下！”
她才说完，就听那一直陪在两人身旁的怪物开口了。
“我请您收回刚刚的话，我认为您的决定稍欠考虑！”
“刻瑞斯（鬼神，倪克斯之女，分身众多，罗马神话中与德墨忒耳混淆，在此，只做鬼神。）你要阻止我？”
赫卡忒的眼眸中隐隐地闪现着愤怒的火花。
那叫刻瑞斯的怪物，看了珀尔塞福涅一眼，垂首说道：“我已听闻珀尔塞福涅殿下的事情了。既然冥王已经打定主意要强娶珀尔塞福涅殿下为妻了，那他怎么可能放任珀尔塞福涅殿下逃跑而不管呢？我觉得他现在一定是在暗处隐秘地查找珀尔塞福涅殿下的下落。如果此时您突然要造访天界，必然会引起冥王的怀疑，那样无疑是把珀尔塞福涅殿下的下落公之于众。这样做对珀尔塞福涅殿下来说会更加不利！”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觉得我们应该不动声色，守株待兔。”
“守什么株，待什么兔？你以为哈迪斯是傻子吗？我敢保证他现在早已经猜到珀尔塞福涅殿下在我这里了！说不定他已经调集了军队要来我们这里强夺珀尔塞福涅呢！”
“可是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贸然地把珀尔塞福涅带到天界！您这是公然地对抗冥王！”
闻言，赫卡忒一步一步表情忿懑地走近刻瑞斯。桀骜地看了眼混沌的苍穹，脸上的不屑溢于言表。
“我就是要对抗他，怎么样？”
刻瑞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殿下，您还没有对抗冥王的力量！虽然您现在贵为鬼魂女王，但毕竟不是地狱里的原著冥神，我们倪克斯系的冥神未必会全部支持您，您现在公然对抗哈迪斯，无疑是自寻死路！”
“够了！刻瑞斯，别以为你帮助过我，就可以肆意地侮辱我！”
“殿下，您错了，我没有侮辱您，我只是在如实相告。您想一想，您为什么可以走到今天？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权力？无非是哈迪斯想用您的力量来制约倪克斯神系，而倪克斯神系又想用您的力量来牵制住哈迪斯。在两派的斗争下，您才可以高枕无忧地壮大自己的势力！如今您要向哈迪斯宣战，做为倪克斯的女儿，我是乐见的，但是做为您的亲信，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
“刻瑞斯，你别忘了，现在的冥界已经不再是哈迪斯为所欲为的时候了！那三位判官可是宙斯的孩子，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珀尔塞福涅殿下被掠而毫无作为？”
“他们？”刻瑞斯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嗤，“殿下觉得，就算是宙斯在这里，他就会有所作为吗？”
“刻瑞斯，你是在质疑我未来的丈夫，天神宙斯吧？”
本就对刻瑞斯没有好感，现在它又公然蔑视宙斯，珀尔塞福涅再也抑制不住她的愤怒了。
可是刻瑞斯对于她的怒火，根本视而不见，一脸嘲讽地轻笑道：“殿下，请原谅我的不敬，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宙斯的为人！”
珀尔塞福涅的眼神暗淡了一下，可是转瞬间又燃起了希望。
“我现在是他的未婚妻，出于他的颜面他不会对我不管不顾的。”
“颜面？哈哈哈！”像是听到笑话般，刻瑞斯冷笑了起来。“珀尔塞福涅殿下，他要是还知道颜面的话，天神之位就不是他的了！”
“我不许你侮辱我的未婚夫！”
珀尔塞福涅满脸怒火地指着刻瑞斯说道。
刻瑞斯则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
“我只是实话实说，这事在冥界可谓人尽皆知，连我母亲都为哈迪斯不值！”
“够了！”赫卡忒出声斥责，将暴怒的珀尔塞福涅拉到身后，“刻瑞斯，我不管你心中有怎么样的偏见，珀尔塞福涅都是你所必须尊重的人，因为她是我赫卡忒永远效忠的主人！唯一的主人！”
见赫卡忒也动怒了，刻瑞斯这才收起挑衅的目光，恭敬地垂首而立。
“以殿下的荣耀为荣耀！”
赫卡忒不再理它，转过身紧紧握住珀尔塞福涅的手臂，眼神无比地坚定。
“殿下，我一定会将你送到神界的！”
珀尔塞福涅却开始摇头了。
“虽然我很想回去，但我不能给你带来危险，我再想别的办法！”
“你还有什么办法？哈迪斯是肯定不会放你回去的，眼下也只有我能帮你了！”
见赫卡忒心意已决，一旁的刻瑞斯无奈地开口，“好吧！既然殿下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再反对！但是我觉得您应该只身前往天界，把珀尔塞福涅殿下留在这里，待您引开了哈迪斯的注意后，我们再想办法把珀尔塞福涅殿下送出去。”
“你的意思是调虎离山？”
“对！总好过被哈迪斯半路夹击。”
“不行！”听到他们的计划，珀尔塞福涅立刻出声制止，表情严肃地看着赫卡忒：“我不能让你为我冒险！”
赫卡忒看着她，眼睛里闪着少见的温柔。
“殿下不用担心我，哈迪斯的目标是你，你不在我身边，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发难！我倒是很担心你，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逃出冥界！”
“殿下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珀尔塞福涅殿下的！”
面对主动请缨的刻瑞斯，赫卡忒轻轻皱了下眉头，又不好拒绝，只得点头同意。随后又将自己的侍女卡桑德拉叫来，让她代罪立功一同保护珀尔塞福涅。
——————
就在珀尔塞福涅逃出冥王神殿时，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也正在经历一场骚动。
“德墨忒耳，你再不让大地生出粮食，地上的人类就全都饿死了！”
宙斯坐在神王座上，绷着一张脸，表情严肃地看着一旁掩面而泣的农业之神。
“人类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只关心我的女儿，她对于你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却是全部。我对她亏欠太多了，我不能再放任她的死活不管！”
“我们这不是在找呢吗？你先让大地长出粮食来行吗？”宙斯无可奈何道。
“不行，找不到我女儿，就让那些人类给她陪葬！”
“你……！”宙斯气恼，却无计可施。
德墨忒耳的脾气，他十分清楚。虽然她看似温柔，却有一种一条道走到底的拗劲，她认准的事情，谁也拉不回来。
见宙斯动怒，主神一个个都耷拉下脑袋，生怕被他责难，偏偏神经大条的波塞冬看不清状况，忍不住插嘴道。
“宙斯，你担心那些人类干嘛？他们死就死呗，他们死了，正好壮大我们水族！”
“你懂什么？”宙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自从哈迪斯违抗我的命令收留了人类的灵魂开始，人类就决定了我与哈迪斯力量的强弱，如果人类都死了，那冥界岂不是要比天界还强大了？”
被训斥一顿，波塞冬也讪讪地闭了嘴。
就在众神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侍卫通报——“太阳神赫利俄斯求见！”
宙斯没空多想，冲着侍卫敷衍地摆了摆手。
片刻后，得到准许的赫利俄斯步伐急促地踏上大殿。
伴着他的身姿一股热浪涌入，却原来事情紧急，赫利俄斯完成一天的工作，还来不及休息片刻，才从日辇上下来就急急地赶了过来，身上的斗篷还残留着太阳的余温。
一走到殿中，他还没等宙斯问话，便急切地开口道：“陛下，我知道珀尔塞福涅的去向！”
闻言，德墨忒耳“噌”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赫利俄斯跟前，紧紧攥住他的双手，“赫利俄斯，她在哪儿？珀尔塞福涅在哪？”
赫利俄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冲她点点头，安慰道：“德墨忒耳，你不要太着急了，珀尔塞福涅很安全！”
“可她到底在哪？我找遍了全世界，根本就没有她的影子！”
“那是因为她不在这个世界里，她在冥界！”
“冥界？”宙斯心中一颤，一个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赫利俄斯点了点头，“我亲眼看到哈迪斯变成一朵水仙花，被不知情的珀尔塞福涅摘了下来，然后，哈迪斯就把她掠走了！”
“哈迪斯？你在开玩笑吗？哈迪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虽然嘴上说着不信，可是阿芙洛狄忒的心里却像是打翻了醋瓶，酸涩的让她忍不住浑身轻颤。手心渐渐收紧，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可是不管多疼，都不足以消弭心中滋生而出的恨意。
“阿芙洛狄忒，我以太阳神的神格起誓，我如果说了半句谎话，就让太阳永远隐匿于黑暗之中，就让我永远沉睡在夜之女神倪克斯的怀抱里。”
阿芙洛狄忒还要再为哈迪斯辩解，宙斯却先摆了摆手，洪亮的声音里满是不容反驳的坚决。
“我可以确信，哈迪斯就是掠走珀尔塞福涅的真凶！”
“嗡”地一声众神骚乱了起来。
狄俄尼索斯、阿波罗、赫淮斯托斯率先站了出来，要去冥界将珀尔塞福涅救出来。
在三个人的带动下，以德墨忒耳为首的主战派甚至开始商议开战事宜。
就在乱成一团之时，一直沉默的赫拉开口了。
“安静，安静，你们都不要太冲动好吗？！”
在她的怒斥声中，众神渐渐安静了下来，侧目看着她，等待下文。
见大家都收敛起怒火，她才不紧不慢道：“既然是哈迪斯把珀尔塞福涅带到了冥界，那就可以肯定珀尔塞福涅是安全的，在没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前，我们不能率先发动战争！”
对于她明显的偏袒，阿波罗实在看不过去了，冷着脸站起来与之争辩。
“天后殿下，难道哈迪斯安得什么心，您还不明白吗？他分明就是对珀尔塞福涅动了邪念，想要霸占她！”
“哦？”赫拉眉目轻挑，一脸暧昧地看了眼阿波罗，“光明神殿下，我怕你是关心则乱吧？哈迪斯到底安的什么心，我们不得而知，却也不能妄加揣测呀！若是天界冥界的战事一起，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后果就是万物遭殃、生灵涂炭！与癸干忒斯的战争才刚刚结束，我们神族已经元气大伤了，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再发动一场神族内部的战争，真的好吗？我们这些有责任维护宇宙秩序的神族，真的要为一已之私再发动一场灭绝性的灾难吗？”
赫拉的话，让在场的神族都陷入沉默。片刻后，诸神纷纷倒戈，连一向与珀尔塞福涅交好的雅典娜，这次也站到了赫拉的阵营中。
“我觉得天后殿下说的很对，我们不能再发动战争了，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已经不能承受再一次的灾难了。我们应该想一个平和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而不是动不动就用发动战争！我觉得如果珀尔塞福涅知道我们为了她开战的话，她也不会赞同的！”
“那要怎么办？让珀尔塞福涅永远留在冥界？！谁知道哈迪斯会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见形势往不利的一面发展德墨忒耳坐不住了，站起来环顾了倒戈的众神一眼，最终把目光落到一直没有说话的宙斯身上。
“宙斯，你的承诺呢？你对珀尔塞福涅的承诺呢？你说过要娶她的呀！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未来的妻子被别人抢走？”
宙斯抬头，看了眼咄咄逼人的德墨忒耳，没有表情的脸上隐藏了一丝不为人知的苦涩。
他该怎么回答呢？告诉他们自己根本就无力阻止哈迪斯吗？告诉他们珀尔塞福涅已经被自己当成筹码出卖了？那无疑是把自己做为神王的尊严弃于一地。或者他应该彻底地放弃她，让她永远留在地狱，留在他再也看不到的地方，那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与哈迪斯的协定了，可是……！
看出了宙斯的犹豫，赫拉连忙冲赫尔墨斯使了使眼色，赫尔墨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主动站出来请缨道：“陛下！请准许我去冥界一趟，凭我和哈迪斯那一星半点的交情，也许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宙斯没有立即应允，轻轻转了转眼球，思忖片刻道：“你只管去证实一下珀尔塞福涅是不是在冥界，其他的事宜不用多谈！”
赫尔墨斯恭敬地点了点头。
德墨忒耳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宙斯抬手打断了！
“有什么事，等赫尔墨斯回来再说！”
说完便起身迅速离开，众神也随之纷纷散去，瞬间，大殿里只留下了独自为珀尔塞福涅担忧的德墨忒耳。
从大殿里出来，赫尔墨斯一脸得意，不紧不慢地向着自己的宫殿走去。
边走边在心里盘算着前往冥界协调珀尔塞福涅被掠一事。本来珀尔塞福涅与他并无恩怨，哈迪斯又与他交好，他是十分乐见二人能结成夫妻的，而且照赫拉的意思看，也是想让珀尔塞福涅留在冥界，如此一来，他顺水推舟，不但完成了任务，还落了个人情，绝对是一举两得之事。
心里想着美事，脚下速度就快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僻静的小道上，谁知才一拐弯，鼻息间便飘来一股异香，他寻香抬头，却看到了一脸笑意的宙斯。
赫尔墨斯连忙收到脸上的得意之色，恭敬忙地行礼。
“父亲！”
宙斯没有说话，从怀里摸出一个檀香木盒子交到他手上。
“这是……？”
赫尔墨斯满脸疑惑地问道。刚想打开盒子，却被宙斯抬手阻止了。
“回去再看！”
闻言，赫尔墨斯收回手，再次恭敬地行礼，便退下了。
直到赫尔墨斯消失不见，宙斯的脸上才渐渐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身姿婀娜地飘然而去。
——————————
且说赫尔墨斯不疑有他。脚上飞鞋使然，眨眼便回到了寝宫。
脚才落地他便遣退侍者，待宫殿里只剩自己时，才拿出怀里的盒子。
深棕色的盒子上滴着几滴红红的封蜡，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却见里面只放了一块锦布。薄薄的锦布上只有一行字：勿救珀尔塞福涅，寻机杀之！
赫尔墨斯的心，“倏”地一紧。他万万没想到，宙斯会下这样的命令。生怕自己眼花，复又看了一遍。再想多看两眼，轻柔的锦布却慢慢燃烧起来，瞬间便在他眼前化成了灰烬，檀本盒亦收缩成一团，变作一粒黑色的药丸。
赫尔墨斯拿着这粒药丸，心中百感交集，一方面为宙斯对自己的信任而感到荣耀；另一方面又对这个艰巨的任务而感到害怕！杀了珀尔塞福涅……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变了味道，再也不是什么美差了，弄不好，就是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