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因果循环
月下红楼阑珊处，霓裳羽衣瑶池边。
芙蓉帐暖风流度，醉生梦死不羡仙。
都说赤璞是苍宇最繁华的都城，光是看这些风花雪月的场景就不言而喻。虽然现在还没到傍晚，断断续续而来的客人们已经开始在风流阁里和姑娘谈笑风生了。
这场面我现在见了着实头痛，遂寻了个好去处，从怀中掏了一小团棉花，一分为二塞进了耳朵里，总算得了个小憩的功夫，在京都远近驰名的青楼屋顶上打起盹来。
自来到风流阁后，每晚光是侍候姑娘们招呼客人就是整夜的不眠不休，早上除了要送早起的客人外，还要侍候完事的姑娘们沐浴更衣，好端端的一个上午就此作废。我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当丫头伺候人的活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得了的活。已经有多少天没有睡个好觉了？
每每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干巴巴的又少了两斤肉。然后睡意朦胧，意识越发混沌起来。
我知道这是我这劳累的身体已经开始不顾主人的意愿，迫不及待的找周公下棋去了。
反正我当下的主子柳如烟才刚睡下，这一时半会儿也没她什么客人，自然也用不到我照顾，于是我乐见其成的配合着身体陷入了沉睡中。
自从年前有一次梦到自己化身成了一头漂亮的银龙，一声龙啸响彻云霄，驾着青云一飞冲天而去。事后醒来乐呵了好一阵，自那以后我特别喜欢和周公他老人家喝茶聊天，总巴望着哪天等他心情好了又让我逍遥自在一番。
梦中各种熟悉的陌生的脸孔缤纷呈现，也不知周公这位博古通今的传奇人物今天要给我讲哪一出故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这边正和周公下棋下得火热，外边的人也丝毫不落后的吵得火热。
“快！快!谢公子正朝我们这边来了……”
“啊！谢公子回来啦？快去通知姑娘！”
“真的是谢公子？你没看错？”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通知姑娘们!”
……
紧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上楼的脚步声，楼里铺天盖地全是姑娘们欢天喜地的雀跃惊呼。
楼里闹腾得厉害，房顶上的人也不好过。我忍无可忍的眯开双眼，耳边全是姑娘们尖叫的声音，叽叽喳喳总是离不开“谢公子”三个字。
难得有时间忙里偷闲做做白日梦什么的，这梦都还没做出个所以然来就生生的被人给打断了。
我不耐的翻身而起，掏出耳中早已起不了丝毫作用的棉花，愤愤的跳下房顶，我倒要看看是哪位公子如此受大众的欢迎!这青楼的姑娘就不是人了？这还让不让人休息！
从二楼的小窗户里翻进自己的阁间，房间很小，本来便是为方便随时能照顾姑娘们的起居，而腾给贴身下人的小屋子，要想像以前那样住好的穿好的，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所幸房间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这点苦我还是吃得。
关好窗户，将掩饰在被子里的枕头拿出，叠好被子，整个过程，动作利落，一气呵成，倒是没花我多少时间。将一切打理得服服帖帖，这才拍拍衣服，开门下楼。
行至楼阁，便见如烟只着了件红色的纱衣倚在扶手上朝下观望。由于刚起来的缘故，整个人身上带了一股子懒散的意味，眉目如画，带着丝丝点点的媚，真不愧是这京都乃至中原远近闻名的“媚”人。
柳如烟并非是个一等一的美人，但那一双勾人的狐媚眼，再配合着一身子媚惑人心的手段，硬是将过往的客人勾得神魂颠倒，对她念念不忘。出道才短短两年，名声便赶上了“风流阁”的头牌夏弯弯，与之形成争夺花魁之势，实在让人惊叹佩服。
如此妙人，想不让人印象深刻都难！
她只站在哪儿观望，也不见任何行动。唯独楼下的大厅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从我这角度看去，那叫“谢公子”的男子早被淹没在一群花花柳柳中，哪还见得半点人影？
装着半肚子的气这会儿也找不到地撒，我不甘心的收回目光，扭扭捏捏的走到柳如烟跟前，弱弱的打了声招呼：“如烟姐，早！”
对方斜着一双狐媚子眼睛看了我一眼，伸手打起了呵欠，该是没睡醒，声色却严厉，“你这是跑哪里厮混去了？这么大的事，你倒是比我还后现身。”
也是，服饰姑娘们的丫头除了照顾他们起居外，也要关心平日的客人走动，要及时通知姑娘们熟客的到来，方便她们早早更衣打扮，做好接客的准备。
我虽不知那位“谢公子”到底是不是如烟姐的熟客，但也确实有失职之处，知道自己错了，也不再找多余的借口为自己开脱，我连连低眉弯腰，道歉讨好，好在如烟也不是个在小事上多加计较的人，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
见对方不怎么生气，我也放开了胆子道：“如烟姐不下去看看吗？其他姑娘们都下去了啊。”其实说到底是我自己想看看。
楼下已经没了先前的那番喧闹，姑娘们腾出了位置，将坐在中间的男子围成了一个圈，水泄不通。老鸨站在一旁正笑脸相迎。一直和柳如烟并称为“流阁双壁”的夏弯弯也落座旁边，巧笑连连，柔情惬意，看来那位客人今晚是非她莫属了。
一见夏弯弯那得意的模样，我就有点不甘心了，毕竟如烟姐都还没出场呢，怎能让别人白白的占了便宜。
还未等到如烟作答，下面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儒雅动人。“谢某一介商人，承蒙姑娘们厚爱，不胜感激。这样吧，为表诚意，姑娘们这个月的胭脂水粉便都由‘静水坊’承包了。”
静水坊？难道他便是那个专做女人生意，最后赚疯了各国银两的静水坊老板谢思远？传闻他不仅富可敌国，还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简直是姑娘们心中的完美情人！
他话一说完，立马引来楼下女子一片惊呼。显然姑娘们都高兴了，毕竟没揽到客人只是出来捧捧场，也可以占到这么大的便宜的事情着实不多。何况“静水坊”的胭脂水粉是出了名的好，这个姑娘们都爱。
这可真是大人物了！心中感慨，却也更加疑惑，怎么还不见如烟有其他动作呢？这么好捞油水的人都要被别人抢走了啊！
只见身边的如烟呵的一声轻笑，顿生娇媚之态。“这个人依旧如此讲究排场。”
留下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后，竟是不慌不忙的转身回房。
我一愣，不知她又要玩什么花样。但以我这几个月来对她的了解，既然她都如此表态了，想来该是有所对策了的。我放心下来，连忙跟了上去。心下却不确定她有几层把握能把人给争回来。
厢房之内，一番梳妆打扮下来，将如烟骨子里的媚描绘得淋漓尽致。连我都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总觉得魂儿也会被勾了去。顺带着自己也是沾沾自喜起来，没想到自己手艺如此精进，毕竟能将对方勾勒得如此风姿少不了我的功劳。还是该说些化妆的本事本就是女人的天赋呢？哈哈。
如烟瞧着镜子中的自己也是十分满意，难得开口竟是夸了一句：“名师出高徒！”
大笑变成了浅笑，我嘴角抽了抽，都习惯了她喜欢占嘴上的便宜的毛病，可没想到她已经病入膏肓到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琢磨着这话里多少还是有些夸自己的成分，也就不和她多加计较了。
“如烟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为她披上最后一件艳红袍子，将粉色流苏整理得一丝不乱，我终究耐不住性子的问她。
“你真的想知道？”不答反问，如烟镇定自若。
急忙真诚的点点头，汗，我当然是真的想知道才问的啊。
“说起来我们相处也有些时日了。要你知道也行，不过……”如烟一顿，看着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都这么久了，你也该把你跑‘风流阁’来的真实目的告诉我了吧。”
最怕柳如烟摆出这种神态，莫名的熟悉感总让我联系到另一个离开了三月之久的人，早知道如烟会有今日一问，能脱到现在已经是实属不易了。亏她能容我那么久，这女人的心思和沉静真是可怕！
我拿出自己的独门绝招，嬉皮笑脸的继续装傻道，“清雨能有什么目的？挣大钱算吗？如烟姐，你看我像能有什么大企图的人吗？”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师傅那只“狐狸精”呆久了，连带着自己也成了“人精”，坑蒙拐骗无所不能，这种事情还是能够应付，只求柳如烟就别和我这种小人物斤斤计较，继续追问下去。
说实在的，我总不可能一本正经的告诉人家：姑娘！我来这里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来这里向你学习御夫之术的！你就放心的把你知道的都教导于我吧！
我若真那般做了，柳如烟倒是不会说我什么。怕的是等以后东窗事发了，被某些人笑话。哼，我才不想在他面前颜面扫地呢！所以，我是打死也不会到这里来的目的的。
“呵呵，当然是不像。”柳如烟好心的不再追问，却也是要多加为难我一番，“就因为不像才值得怀疑，你怎么看，也不适合来这种地方。”对方声音里满满的肯定。
“……”
哪有人这样怀疑人的……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她，显然十分吃惊，这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不是？
所幸，柳如烟这种聪明的人十分懂得分寸，见好就收。“你不想说也罢，这风花雪月的场合没你想象中那么好混，别怪我没提醒你，别以为能受点气就能安生。”如烟对我的态度倒是不以为然，反倒好心的嘱咐。
瞬间松了口气，收起呆呆的表情，“清雨谨记姐姐的教诲。”我连忙行礼道谢。
就是嘛，我哪有她想的那么复杂，我是真的崇拜她才来的。
只是这次如烟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接下来，怕是又要少不了挨她一番冷嘲热讽了。这几个月的相处，早已对柳如烟这种见缝插针的损人行为体会得十分深刻了。
“走吧，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如何把人给夺回来吗？”意料之外，柳如烟竟是一个华丽的转身迈着窈窕的步子朝外而去。
啥？敢情你刚才是故意为难我来着？想必是我那张恍然大悟的脸取乐了她，在她转身的瞬间，嘴角带着微翘的幅度。
正懊恼着自己的刚才的白痴举动，欲跟上前去时，如烟已收好表情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继而道：“还不把我的琴带上？！”
“是！”我答应得志气昂扬，就怕她转了个身就不让我跟着去。心里想着，果然如烟是要拿自己的绝活去抢人的呀！
老远便听见清脆空灵的琵琶曲调从二楼的雅间里传出，弹奏琵琶也正是夏弯弯的拿手好戏。夏弯弯和柳如烟，一个婉转碧玉，一个艳丽媚人。周围的姑娘一见我们朝这边来，都立马让开了道，几乎是每隔个几天这两位绝色佳人便会上演一段对手戏。大家眼中都闪亮着戏谑的光芒，有点迫不及待了。
虽然二人的争斗从来都是胜负不定，不过，经过我这几日的仔细观察，却认为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柳如烟的确没有夏弯弯那般美得出尘动人，但她却比夏弯弯更能吸引人的眼球。很多情况下，都能感觉得出柳如烟在故意让着对方的。这做花魁的人，心思果然不比一般。此番一想，对柳如烟的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再次席卷而来。
房门被轻轻叩响，等了里面的人准许，如烟便推门而入。
“如烟这厢见过谢公子！”随如烟行了一礼，听她道，“听闻谢公子前来，如烟便厚着脸皮前来叨扰，望公子莫怪。”
“得美人相顾，又如何有叨扰之说？如烟姑娘风姿动人，未去探望，说来倒是谢某的错了。”都说商人说话圆滑世故，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这位谢公子倒还真有几分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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