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3 夜路
柳檬很慌张，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给哪个男孩子喂食。
在大家传统思想中，喂食这类动作很暧昧啊，除了母亲对孩子和子女对老人以外，好像就只有夫妻之间才会那样做，情侣想要那啥，得去小树林。
要不要答应他？
柳檬心里想着，手却不由自主探到车子后排。
苏阳却不管那么多，好像他的要求是天经地义一般，不耐烦道：“你磨磨唧唧什么，赶紧拿过来喂我呀，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早上苏阳在食堂吃完早饭以后，下午因为急着想去纺织三厂老厂区看看情况，所以就没吃饭，一直到现在车子开了一百多公里，苏阳体力消耗极大。
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情绪难免烦躁，苏阳自己都没察觉他说话中带着的急促焦虑味道，把柳檬弄了个手足无措。
柳檬气苦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按照苏阳吩咐将面包撕成一条一条喂给苏阳吃。
车里的面包是昨晚上罗小博那孙子从刘文酒店里专门拿的，说是留给自己女朋友，可不曾想苏阳中午就把车子开走面包也忘了拿下去，刚好在这儿派上用场。
刘文的酒店不对外营业，平时只招待自己的客人，所以连西点房师傅都是花大价钱从外面专门请回来的高手，做的面包口感和味道自然和外面卖的老酸包有着天壤之别。
“咕咚！”
香喷喷奶油味道渐渐在车厢散开，柳檬禁不住吞了口唾沫。
苏阳开始一愣，随即才心生愧疚，呶呶嘴道：“我都忘记问你吃没吃过晚饭呢，车子后排还有新款的巧克力蛋糕，你别管我了，自己也吃。”
柳檬见苏阳打量自己，小脸阵红阵白，扭头看向窗外。
其实外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反而是扭过头已经更能从车窗中看到苏阳似笑非笑的样子。
“真讨厌！”
柳檬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脑子中却总也挥散不去苏阳刚才看自己那一眼时眸子里的清澈感觉。
一个男孩子，要不要长一双那么好看的眼睛呀，好烦！
刚吃饱喝足苏阳感觉脑袋有点昏沉沉，他知道这是人类本能反应，便没话找话说道：“今晚咱们可能在要杭城过夜了。”
“不能一口气开到东邵吗？”
柳檬转看向苏阳，手里小心捧着蛋糕问道。
苏阳手握方向盘无暇看柳檬表情，只认真说道：“过了十二点以后路上不太平，而且我又是一个人开车，熬一整夜太累更没办法保证安全。”
共和国在这一个阶段的确出现了不少以“吃公路”为生的无业游民，而且那些人颇为胆大，一到后半夜就拉帮结伙蹿到国道上为非作歹，尤其是两省交界地段，很多老司机都不敢半夜单独通过。
柳檬“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苏阳已经告诉她了此次目的地是东邵，这么远的路程在外过一两个夜很正常。
车内气氛渐渐又重新回到沉闷。
又行驶了一段路程，柳檬忽然小心翼翼说道：“下午在学校门口我看到马菲菲和许卫平了。”
“我也看到了。”苏阳淡淡道。
柳檬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苏阳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说道：“其实菲菲是个很好的女孩儿。”
苏阳点点头，没有吱声。
柳檬咬着嘴唇想了想，又道：“我跟菲菲在一起那么久，我知道她其实最喜欢的还是你。”
苏阳目光注视着前方，眉毛却微微一挑，说道：“马菲菲是个很拧巴的人。”
虽然占据了这个身体但苏阳并没有跟马菲菲有过多的交集，但以苏阳多年经验看来，马菲菲一直活在纠结的世界里。她想得到的东西太多，可又不愿意付出。
“什么是拧巴。”柳檬微怔。
苏阳解释道：“性格拧巴的人，源于他的不自信。你觉得马菲菲是个自信的人吗？”
柳檬想点头，可沉默片刻后还是摇摇头。
苏阳就笑，“因为不自信，所以她会玻璃心，还会敏感。于是她的拧巴就会依赖于外界是如何对她，马菲菲缺乏对自己的认知，也缺乏对他人的认知，所以她的行为总是受外界打扰。”
另外，苏阳又补充一句说道：“其实马菲菲拧巴让别人不舒服的同时，自己也很不舒服，难道不是吗。”
柳檬似懂非懂点点头，咬着蛋糕勺子怔怔道：“我打个比方……”
苏阳笑着打断柳檬的话，问道：“比方是谁？你为什么要打他。”
“比……你怎么这么讨厌啊，人家在说正事呢。”
柳檬“噗哧”一下就笑了。
苏阳微笑，这种气氛他很喜欢，比刚才好多了。
柳檬发了会呆，轻声道：“如果有一天菲菲找你借钱，你会不会借给她。”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苏阳有些无奈，他本来已经很小心远离马菲菲了，但因为柳檬，他又不得不经常“被”误会为马菲菲前男友。
柳檬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菲菲可能会跟许卫平结婚。”
苏阳微微点头，没有搭腔。
柳檬皱着眉说道：“但是我怕她还没有结婚就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许卫平老爸不是很有能力吗？”苏阳好奇道。
柳檬咬咬银牙好似下了什么决心般，鼓足勇气说道：“许卫平买了一辆一万多块钱的摩托车，买车的时候他老爸拿了一万块钱给他。”
“然后呢。”苏阳问道。
柳檬说，“然后，然后许卫平让菲菲偷偷从锅炉厂新进的一批钢材里划走了一千公斤，他们，他们私底下把那些钢材卖给废品收购站。”
苏阳愣了愣，突然冒出一句，“这就很牛比了。”
“所以我担心菲菲早晚会被许卫平带进沟里。”
柳檬苦着脸，近乎哀求道：“苏阳，万一菲菲真出了什么事，你不会见死不救对吧。”
苏阳一脸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两个实习生，只因为有一个副厂长做靠山就敢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真不知道该夸他们聪明呢，还是该骂他们愚蠢。
要不要答应柳檬的请求？
苏阳也拧巴了，不是那种不自信的拧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么棘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