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二 见招拆招

  问到这里,也没什么能挖出来的有用信息,清簌便准备回程了。史公公在门外恭候着,见着卢公公的时候打了个千儿,却与清簌并排着走。清簌闻着他身上生锈的金属味便有些不舒服,听到他的话便更不舒服了:“尚宫夫人从前是不是曾经来过这里?属下记得当时有几个冒犯过您,不知您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否?”

  这话听着像讨好,仔细一想却犹如讽刺,听得人极不舒服。她轻笑了一声,道:“除了史公公,别人我倒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那是小人的福分。”史公公毫不在意地笑道,“当时与您住在一个屋的几个小姑娘不知您还有印象没?”

  清簌神色一冷,肃然望着他:“如果她们尚在此处,本宫自然会万分感谢史公公您的。”

  史公公嘿然一笑:“夫人走的时候,在下就看出你一定会飞黄腾达,衣锦还乡的。所以跟您同住的几人都没敢为难,现在都领着差使呢。不知您对她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嘱咐?”

  他的小眼睛乌溜溜地转着,不小的声音让卢公公忍不住回了头。清簌掩去心底的厌恶,客气地道:“不必了,我早已经忘了跟哪些人在一起住过了。”

  “夫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讽刺地说了句,史公公嘿嘿笑着,上前搭起了卢公公的手臂客套起来。

  走出暴室时已经是月如中天,通往内廷的宫门已经落了钥。还好尚宫局有司库掌管内宫钥匙,棠心同司库借来钥匙,提着灯在偏门候迎。清簌小声地谢了,接过她手里的灯笼,忐忑不安地望了眼承彰,对棠心道:“陛下的銮舆可还在尚宫局?待陛下换了衣裳赶快送他回去,不然误了明日朝会……”

  “这么晚了,回去咋咋呼呼的一大群人太麻烦,朕就在尚宫局歇了。”沉默了一路的承彰终于说了话,众人见他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气。卢庆植一脸埋怨地望着清簌:“撺掇陛下做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你的主意?”

  眼前的人可是宫正司的掌事,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清簌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连忙低眉敛目,故意做小伏低地道:“奴婢知道错了,绝不会有下次,大人请原谅在下这一遭吧。”

  卢庆植哭笑不得:“你的品级在我之上,何必做这个样子?”

  承彰在一旁也低着头,学着她的样子小声小气地道:“卢大人就原谅她吧,是朕自己要去的。”

  卢庆植一时语塞,脸色由白转青:“陛下你……唉,算了,属下也是管得太宽,惹人不喜了。”

  “卢公公可千万别这么说,在下有事情想拜托您呢。”清簌抬起眼睛,故意用着讨好的语气。卢庆植冷着脸看了她一眼,清簌道:“公公在这里人脉广,尚功局的孙尚功做了不好的事情,知道的人肯定不止密阳一人。公公想必能找到更多的人,甚至到时候也能找到对奴婢有利的物证。希望公公能多费心。”

  “我知道的,这个你放心。”卢庆植肯定地点点头,貌似胸有成竹。

  棠心举着灯笼走过来,对承彰行了一礼,抬头嫣然一笑,声音清脆婉转:“陛下,去尚宫局请走这边。”

  承彰随意地摆摆手:“你和清簌先去,朕跟卢公公说两句话。”

  棠心想了想,笑道:“陛下忙了一天,这么晚才回来,也该早些休息。”

  承彰这才认真地瞟了她一眼,棠心本来就长得不错,今日的穿着更显得肤白娇俏。心念一动,唇角微微勾起:“你叫棠心是吧?今日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辛苦了。你主子是朕的得力助手,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朕提,朕尽量满足你。如果现在没想好,今后再提也行。”

  “那陛下可不能反悔。”说话的是清簌,她看了眼承彰,眉目中没有任何异色,如常道,“今日陛下回来得迟些,热水烧了么?”

  “不太清楚,我这就回去看看。”二人说着渐行渐远,承彰不加理会,只淡淡地看了眼卢庆植,沉声道,“尚功局掌管内库资财,十分重要。前任管事是先皇的心腹,树大根深,贸然行动可能引起人心浮动。但朕的意思,想必你是明白的。这些话我只跟你一人说,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卢庆植周身轻颤,低头拱了拱手:“是,奴婢明白。”

  承彰冷笑了声:“纵然有朕给你撑腰,还是要谨慎些,找出些个拿得出手的证据来。还有,先不要动密阳,他还有用。”

  卢庆植看了他一眼,亦沉声道:“是。”

  承彰回到尚宫局,看见众人忙着汲水,眉梢带了分惊诧。清簌迎上来道:“知道陛下觉得暴室气味不好,回来一定会沐浴的,臣已经命人准备好沐浴用具了。”

  承彰笑了笑,轻按住她的肩膀,附耳小声道:“要不要去朕同浴?”

  许是他说话的声音不小,端盆子路过的一个小宫女被门槛绊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清簌红了脸,斥她小心些,承彰笑得别过脸去。

  与宫女一同安排好了浴桶,清簌想了想,屏退旁人,只留下自己与他同处一室。刚取来浴巾,他已经自己脱好了衣服跳进浴桶里,摆手道:“不劳尚宫大人,朕自己来就可以了。”

  清簌笑了笑:“怎么这么快就不待见奴婢了,陛下是在想唤哪位佳人进来服侍呢?”

  承彰愣了一下,调笑道:“怎么,朕跟你的贴身侍女说了两句话,你就吃醋了?”

  清簌想起这事,连忙摆手:“我哪里有!再说棠心可不是什么侍女,她在尚寝局是有品级的女史。”

  “那她怎么……”承彰回忆着她的举动,并没有看出她做着一个女官应该做的事情。

  “她自愿从尚寝局跟了我来,也没说想做什么,我就让她一直在我身边。”

  承彰一手扶着浴桶,一手悠闲地往身上拍着水,貌似悠闲地道:“她看起来也挺有能力的,你把她闲置着,屈才是一个,也不怕她心生怨恨?”

  “可她什么要求也没有提过。”清簌低低地说了一句,经他这一提醒,自己也觉得不太妥当。他一向慧目如炬,或许发现了自己没有发现的东西。

  “对身边的人,还是要多长点心。”承彰严肃地提点着,看了眼低头思忖的女子,一本正经地道,“比如说,朕现在需要有人把澡豆拿过来,有人就不知道。”

  清簌愤愤然取来澡豆,撇着嘴送到他面前,“陛下刚才还说不要人伺候呢,怎么现在想起我来了。”话是这么说,纤纤素手还是将澡豆抹在他肩膀上。承彰突然从浴桶中站起身来,握住她准备捂眼睛的手,笑道,“尚宫说的是,朕知道错了。今晚要不要朕给大人侍寝赔罪?”

  清簌小心地睁开眼,正看见他的亵裤滑落水中,惊叫一声转过头去。承彰朗笑着往身上抹澡豆,听她恨声道:“流氓!”

  “你说什么?”声音里隐含着怒气。

  清簌转过脸来,面颊被热雾熏得格外红润。撇着嘴走到他身后,纤手扶着他的窄腰:“只要陛下说话算话,今夜把废除冷宫的奏书签了……”

  承彰扬起眉毛:“你若能立刻给朕,朕马上就签。”

  “已经写好了呀,就在我寝殿呢。”清簌神秘地笑道。承彰知道自己入了圈套,却也无可奈何。此刻他不做它想,满脑子都是与佳人共度良宵,应承得飞快。

  待二人将要熟睡,他突然翻了个身子,问道:“是谁给你的消息,说密阳知道尚功局有人贪没银两?”

  “马|元安。”半睡半醒中,她咕哝了一句,没有看见他深邃如寒星般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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