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 自身难保

  清簌见她突然翻脸,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那个首领的侍卫看着清簌,忍不住嘟囔了句:“娘娘,这样怕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她既然欺瞒本宫,本宫要了解真相,委屈个把小小宫女有什么所谓?”宁贵妃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放低了声音,“难道陛下还会回来册封她个妃子什么的?别做梦了。”

  “可是,姐……”侍卫头目一语未必,已自知失言,连忙住了嘴。宁贵妃高高在上,看着众侍卫将郑医官按倒,在他足下放好了夹棍,面上浮现一抹凌厉:“你到底还说不说!”

  清簌回忆着宁贵妃的身世,想起她是刑部尚书之女,也许是家中耳濡目染的缘故,看到这些刑具时面上竟隐隐有些兴奋,着实是个奇怪的人。这点让她很不舒服,在东宫的时候,她最害怕太子露出这样的神情,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也跟当时的承彰一样冷酷残忍。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怖,这样的恐怖让她惧怕,也让她厌恶。她有时也会想,如果自己有一天也有了这样的能力,是否也会像他们一样?想到这里,便更怨恨起承彰来。如果不是他召来自己,自己或许还能等到赦免出宫的机会;如果不是他宠爱宁贵妃,宁贵妃也不会来这里作威作福。总之一切都是他的不对。

  自己生病的时候,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怀之意,之前的所有情分仿佛从未存在。尚寝局被封期间,没有得到他任何的旨意,却听到他册封宁妃为贵妃的消息,虽然不再事事都指望着他的给予,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被侍卫们反押着手臂,仰头看着坐在台阶上的书库里得意洋洋的宁贵妃,在仆众面前作威作福的感觉似乎给了她无上的荣耀。没有从郑医官口中听到想要听见的,她有些气急败坏,挥手下令:“给我狠狠地夹,夹到他说实话为止!”

  “娘娘何必如此,臣敢用性命担保,方才所言句句属实!那药方尚在娘娘手中,娘娘多问几人,便知是否是毒药了!娘娘若还是不信,老臣可以现在服食给娘娘看——若是有什么问题,陛下如何处置臣下也绝无怨言。微臣的药方究竟有毒五毒,一验便知,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言辞恳切,周遭之人纷纷投去同情的目光,而宁贵妃依旧不为所动,冷哼道:“你们这些当医官的,什么药没尝过,肯定百毒不侵了,当我小孩子呢?”眼眸稍稍一转,望向身边的清簌,“对了,你不是说服药之后没有问题么,你就给本宫再服一次药,看看有没有问题!”

  清簌听到她这话,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眉间露出嫌恶的神情,似乎极不情愿的样子,又不好直接说出口来,一脸的嫌恶。这神情被她看在眼里,嘴角的冷酷再次加深:“你看,她不肯呢——还说不是毒药?再给我狠狠夹!”

  一阵悲鸣的呜咽响彻尚寝局,尚寝局的众人看着郑医官,目光木然中带着些冷漠,似乎事不关己,又似冷眼旁观。清簌抬起眼,见程姑姑担忧地望着自己,连忙摇了摇头,坚定的眼神表示自己并不惧怕。呵,这样的事情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有什么值得害怕呢?不过是自己越恐惧,他们越兴奋罢了。

  清簌不忍听他低声呻吟,抬头望向尚寝局的门口。大门被合得紧紧的,一丝缝儿也没有,周围站着几个内侍围着,不让任何信息泄露出去。通风报信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何况帝后不在,宁贵妃是最大的掌权者,这里的事情还能通报给谁呢。

  她知道帝后二人今日去月坛祭月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却还是忍不住恋恋不舍地看着宫门,似乎期待奇迹会发生。上天如果真的有神明,一定是听到了她的呼喊,那扇紧闭却未上锁的宫门竟猝不及防地被人推开,悠然飘进来一袭白衣,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进尚寝局中,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只见他四处逡巡一圈儿,找到了想找的人,上前拱了拱手,语气却没有动作那样恭敬,反而带着些调侃:“安大人怎么在这里,让我一阵好找。您擅离职守,就不怕我被歹人劫走了?办砸了陛下给您的差使,放跑了在下,对您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呵。”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应当正在拘禁中的承影殿下。清簌这才明白,宁贵妃本来是无权调动宫中侍卫的,也不知为何不用宫正司的人,为了给自己壮声势,找了本应该正在看管承影的弟弟来给自己办事,也是煞费苦心。她是真的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么?还是说承彰对她的宠爱已经到如此地步了?

  越想越不敢想下去,心里五味杂陈,怨恨之意油然而生。承影孓然立在那里,身边跟着一个看着十分面熟的内侍,二人就这样施施然走进来,旁若无人地看着庭院中的众人。淡淡地扫了眼庭院中的侍卫们,目光落在被按在地上受刑的郑医官,他似笑非笑地昂首望着此时本应看管着自己的安侍卫:“又在对什么人动刑呢,这么大动干戈的,看来安大人皇命在身啊。这样的事情,也就皇兄喜欢了。”

  一眼也不朝上座的宁贵妃看去,这情形使得她有些恼怒,拍案而起道:“罪人承影,你不在怡然居好好待着,私自出来乱走,单凭这条本宫就能治你死罪!还不快给我押回去!”

  “治我死罪?”承影这才朝她投去一个轻蔑的眼神,似乎是觉得好笑,“就凭你?别说我了,你私自调兵,难道不是死罪?你弄死我容易,就不怕你的家人被株连?”

  宁贵妃站不住了,急忙走到安侍卫面前,小声而急切地道:“你的下属都是吃干饭的?怎么让他跑出来了?”

  安侍卫铁青着一张脸,目光向四周一望,落在他身旁的内侍身上。眉头一皱,喝道:“你是哪个宫的,怎么会在他身边?”

  那个内侍不屑地斜了他一眼,中气十足地反诘道:“我是谁跟您有什么关系么?您擅离职守,给我钻了这个空子怪得了谁。也不想想万一我是刺客怎么办,现在知道害怕了?”

  这个内侍虽然年轻,说起话来却十分器宇轩昂,不似一般内侍文弱的样子。清簌望着突然来到此地的三皇子承影,心里十分不解。陛下虽然饶过他性命,却依旧对他有些提防——他好不容易保了命,为何不老老实实地待在怡然居,却趁着侍卫不在就跑了出来?难道他跟郑医官有私交,是专程来救他的?

  清簌为这样的想法感到荒谬,看他现在的情形,已是自身难保,哪里还保护得了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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