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银鱼羹
清簌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半企盼地道：“奴婢得了些食材，今晚准备亲手宵夜，殿下如果喜欢，奴婢晚些送一碗到您书房去。”
太子似乎不大高兴：“你什么时候见本宫在书房用膳的？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清簌不知道他有没有在书房用过膳，但想起他严格遵行不到时辰绝不就寝，就连醉了酒也同样遵行的事情，不觉有些懊恼，连连低头请罪。太子斜眼觑着她，也不搭理，就这么径直走远了去。
见他没有多怪罪的意思，她这才笑着提起裙摆站起身来，飞奔向东宫西侧的小厨房，那里有她早预定好的做银鱼羹的食材。银鱼羹在江南是很常见的小菜，然而在京城却很难见到，这边的人想必吃过的也寥寥无几。如今白捡了银鱼这食材，清簌早就技痒难耐了。等在厨房前的小黄门松烟左等右等才见到她的身影，不由埋怨道：“怎么这么晚？好不容易才从御膳房拿了这么些食材回来，还少几味香料没有拿到，偏你又在殿下那里服侍，没敢过去跟你说。”
清簌捞起裙摆走进厨房，一眼就看到了端端正正摆在中间的一盆银鱼。捞起水盆里粗粉一样的银鱼闻了闻，不理会他的言语，自顾自惊叹道：“之前在老家那边，家里靠着湖岸，经常能吃到新鲜的银鱼。没想到这些小鱼从江南运到这里，还是这么新鲜！”
松烟嘿嘿低笑：“你要不是沾了圣上的光，哪儿能捡到这便宜？”
“是的呢。”清簌也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我很好奇啊，皇上也去过江南么，怎么也知道这银鱼好吃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巴巴的派人将这些银鱼从太湖边运过来，又不想吃了要放生。这些个小不点儿，就算放了也活不了，还不如给我们这些下人打打牙祭。”
厨房的内侍们将切好的姜丝和香菇丁端了上来，松烟一边嚼着口里的红萝卜，一边满不在乎地说：“操这么多闲心做什么，这么便宜的事情被我们捡到了，是我们的运气。呶，中午的时候你说要我准备好的东西，我早就备齐了，现在就到了看你自个手艺的时候了。要是做的不好吃，我以后就再也不相信你的手艺了。”
“你放一万个心。我在家里的时候，就喜欢练练厨艺，现在虽不能说是炉火纯青，御膳房一般的小厨子还是比不上我的。”清簌蹲在灶台前准备打火，身侧的一个内侍连忙接过火石代劳。清簌见他憋笑，忙道：“你不信？”
“奴婢不敢。”那人连忙道，“奴婢还指望着姑娘用完膳留个锅底呢，怎么敢说姑娘的不是。”
清簌笑道：“给你留几口就是了。这食材还不少，够好几个人的分量呢。”
松烟对着这些食材瞪了一天的眼睛，早馋的不行，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我们私自从御膳房那边截下了这些银鱼，不知道殿下知道了以后会不会生气？你等会儿先给主子端一碗过去，他吃了咱们的手短，也不敢说什么了。”
“他怎会觉得手短？为了这碗银鱼羹把小命搭上可不划算，要送你去送。”清簌想到太子的话，不觉有些气闷。
“你最近是活腻歪了，提到主子还敢耍小脾气。”松烟摇头晃脑地叹着气，看着锅里的水开始沸腾，急得快跳起来了，“快快快，水，水！”
清簌被他吓了一跳，看见锅里的水只是沸腾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点都不庄重，不就是水开了么？”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姜丝并香菇丁一起放进水中，待香气四溢时才将银鱼下了锅。看着半透明的银鱼欢快地在水中翻腾，旁观的小太监们肚子咕咕直响。见煮的差不多了，清簌拿起个鸡蛋往案台上一磕，弃了蛋黄，只将蛋清沥到锅里，又照着这样弄了好几回。
一个小黄门舔着嘴唇，讪笑着道：“姐姐做的菜这么香，一定是跟着最有名气的大厨师父学过吧？”
清簌笑了笑：“没有，我是跟我娘学的。”松烟在一旁打趣：“你有所不知，你只知道你这位姐姐精通厨艺，不晓得这世上十八般技艺没她不会的吧？”
小黄门惊叹道：“我竟不知道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姐姐在这里，真是太屈才了！”
“他随口胡说你也信。”清簌笑道，“不过除了琴棋书画女红刺绣什么的，其他的我都略有涉猎罢了。精通不敢说，只能说都会一点。像什么爬树摘桃啦，做鱼钩钓鱼啦，泥巴捏小人儿啦，种花种草啦……”她慢悠悠地说着，往鱼羹里加盐勾芡。看出鱼羹做好了，旁边的小太监连忙端上碗来，她也不吝啬，每个碗都盛得满满的，足足舀了六大碗。
小黄门心急火燎的低头尝了一口，烫得差点儿跳起来。清簌连忙要将碗抢过来：“又没人跟你抢，小心把嘴烫坏了。再这样就不给你吃了。”那小黄门看了她一眼，笑道：“姐姐人真好，又温柔贤惠……以姐姐的本事容貌，非要当个妃子才配呢。”
“再乱说话，小心让卢公公来带了你去。”清簌瞪了他一眼，准备去端碗，却被烫得一缩手。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太监走上前来，忍者笑替她将碗端到小桌子上：“姑娘细皮嫩肉的不比我们，烫坏了可就不好了。让殿下知道了，不仅他不欢喜，我们还要跟着受罚。”
“是啊是啊，姐姐千万别伤着了，您伤着了没什么，我们今后没得银鱼羹吃了才是真伤着了。”松烟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着，惹得一干内侍们哈哈大笑，连清簌自己也不觉笑骂：“白给你们吃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们，还不如给一群白眼狼！”
几个内侍们哄笑了会儿，忽然都没了声音。清簌心里觉得奇怪，只觉得背上直发毛，回头一看，门边上靠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不是太子又是谁？慌忙之中立刻伏地请安。众人皆诚惶诚恐的，不知道刚才的玩笑入了太子的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大气也不敢出。
太子站在门口，良久不动，嘴上不知何时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要不是你们笑的声音太大，本宫还不知道你在这儿。本宫找了你小半个时辰了，你在这儿开心的很，怪不得忘了正事儿，倒也情有可原。”
知道他是讥讽，清簌并不辩解，抬起头来怯怯地瞥了他一眼，“奴婢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