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溪阳卢氏

  远处的天空并没有一丝的云彩,知了不知疲惫的叫着,给人带来一种夏日的烦躁,没有一丝风,大地活像一个蒸笼,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在这片嘈杂的土地上。纵使是田地边潺潺流淌的沟渠也消散不去哪怕一丝的暑意。在这火伞高张的日子里仍有无数的老农顶着斗笠蝗虫一样在田地里忙碌着。

  这片田地是溪阳县卢氏的族地。虽说对于一个宗族来说不是很大,但是也足以让溪阳卢氏丰衣足食。毕竟这可是顶好的水浇田。

  这卢氏本是当地大户,传闻前卢氏的老祖先在田地耕作凭借一柄耙子打死了一只老虎,获得时任县令的赏银,买下来这片祖地,将那只老虎骨头埋在这片田地里。后来这卢氏不过百年便兴旺起来了,祖上最高出过四品大员,当地人都说是那只老虎带来的大运。现如今却是早已渐渐败落。只留下这一小片田地。

  在田边的水井旁一个老农对一个中年人道:老爷,粮食就这些,我紧紧时间也就做完了,何必您亲自下来呢。

  中年人脱下草鞋垫在地边儿坐下道:“我是个败子,从小不事生产,老爷子当年卖了大半田地供我求学,而我却辜负了父亲的期盼,整日厮混,直至老人家仙游,也没读出个出路。”

  又抚摸着怀中稚子小光头道:“三叔,我只能让这个娃娃先晓得生产不易也就是了。”

  小光头不耐道:“干活不过是出死力气罢了,又有什么好学的。”

  老农抹了把汗也坐下道:“老爷,您的学问已经是我们十里八乡最为出众的了。当年也是出去云游过的。”

  中年人怅然若失道:“三叔不要抬爱我了,我只不过是凑巧听了言老先生几场讲学罢了。现如今还是好好侍奉这些土地,在这黄土之间挣些吃食。”

  “年少时不知所谓,游手好闲,听闻边疆蛮夷叩关便要学武,听闻孺渊一篇赞美国都的长赋便获赏万钱,就要学文,厮混几年,学武几年,学文几年,到头来不过还是要回家伺候这几亩薄田。”中年人叹了口气,便要进田干活。

  小娃娃插话道:“父亲能文能武,是最厉害的父亲。”

  中年人嗤笑道:“你这小猢狲,懂得什么能文能武。且玩耍去吧。等日头高了些就可以回家看娘亲了。”说罢便和老农丢下一堆稚子下地去了。”

  “毛蛋,你爹说京城里面的高粱饴真的很好吃吗,有我阿娘做的高粱饼好吃吗?”一个鼻涕泡见大人都走了,用发黑的小手摸了摸鼻子说到。

  “二驴子,再叫我毛蛋,我揍你信不信。”小娃娃气急败坏道:“我现在有名字了,叫卢禹。”

  卢禹好像又会想起了高粱饴的美味,轻声对二驴子说:“那是,肯定比七婶子做的高粱饼子好吃,县城里就有卖的,下次我让爹爹买一些让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好啊好啊,只是族主什么时候才能再去县城啊,还有我不叫你毛蛋,你为啥还叫我二驴子”二驴子皱眉道

  “二驴子,因为禹哥儿已经进学了,所以要有个名字,就想我当初进学就改名卢克一样,等你再长几岁,也就有名字了。也不会有人叫你二驴子了。”旁边一位衣衫整洁的少年轻声道。

  二驴子气愤的瞅了一眼卢禹道:“哼,再过上两年我也就有名字了。肯定比什么卢禹好多了,别人听了还以为十六叔又钓到鱼了呢。”

  卢禹听了立马跳了起来:“你这个鼻涕虫知道什么,我这个可是大禹的禹,是极好的字儿。”

  二驴子听完反而开心了,笑道:“嘿嘿嘿,我知道啦,大鱼的鱼,十六叔就喜欢大鱼。”

  卢禹刚要反驳,卢克厉声道:“二叔和三爷爷都在田间忙碌,你们在这里吵闹,成何体统。还不快快去拔草去,等庄稼收了就还要大黄拉粮食呢。”

  众童子听完,嘴上虽然还是在嘟嘟囔囔似乎很不情愿,但是身体却是老老实实分散到各个地头开始忙碌。卢克见状轻哼了一声也开始劳作起来。

  中年人遥遥望着,对老年人说:“三叔,克儿越发的有威望了,你看禹儿和二驴子他们都不敢肆意玩耍了。”

  三叔似乎有些不安道:“族主,咱们卢氏下一代只有少族主可担当重任。大狗儿对少族主不敬,还请族主不要生气”

  中年人轻笑道:“三叔哪里的话,我卢氏子嗣艰难,人丁不旺,都是一家人。克儿本就是他这一代的大哥,管理弟弟们本就是应当的事儿。三叔不要在意这些事情了。”

  中年人见老人依旧看着那群儿童,不敢搭话。又安慰道:“三叔,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想那么多呢,这大太阳马上就出来了,等下就回庄好了。”

  老人听了以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气急败坏骂道:“驴入的柱子,天天就知道钓鱼,正经活儿不干。我都快一个月不见人影了。”

  中年人连忙辩解道:“三叔莫要生气,玉坚如果不去钓鱼,孩子们也没个荤腥啊,是我让玉坚去钓鱼的。”

  “唉,当年老族主仁慈,让柱子出去习武。可是回到家农活也不做,啥也不干,就剩下钓鱼游玩,还好知道给大黄还有白风喂喂草,不然就是个吃干饭的了。”

  中年人听完笑着摇摇头也不多做辩解。他知道,三叔不是在埋怨玉坚不干活,而是在埋怨玉坚为啥还不给他娶个儿媳妇儿回来。

  果然,老农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他这一脉将来已经不指望柱子了,就靠着克儿赶快长大,让他赶紧抱上重孙子。

  时间就这么不停的走着,日头也渐渐的高了,中年人还在听着老农不停的絮叨。抬头看了一眼四处捉虫子的几个孩子,开口大声喊道:“克儿,照顾好弟弟们,把他们身上收拾收拾,我们回家了。”

  又转过身对老农轻声说到:“三叔啊,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老农看了一眼还未清理干净的杂草,叹息道:“终究是老了,年轻时候一个上午我一个人可以锄三亩地。族主,你先带孩子们回去,我随后就到。”

  中年人笑到:“三叔当年可是出了名的好把式,只是现在时候确实不早了。还是先回吧。等到了家,我还有事情要和大家说。”

  老年人望了望还没打理完的田地,又见日头确实高了,心中充满内疚道:“老汉属实是不中用了,要是以往灾年。我这种人早就该出门讨饭去了。”

  中年人安慰道:“三叔太过谦虚了,如果不是您看人家,指望我和玉坚,这片地早就撂荒了。人家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中年人收拾好农具,转头又对老年人说:“三叔,我们快些走吧,你看那些小猢狲都快玩儿疯了。”

  老汉无奈只得拾掇起自己的农具和族主一步一回头的走向水井。

  “小猢狲们,都过来,让我看看你们都干了啥。”中年人豪迈的笑道。

  卢克带着两个小的背着背篓一路小跑的过来道:“回族主,我和禹哥儿以及二驴子一直在割草。”又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小伙伴的背篓道:“禹哥儿和二驴子年幼,干不来这些活计。”

  卢禹不等卢克说完急忙插嘴道:“回父亲,都怪二驴子要去抓天牛,不然我也可以割大哥那么多。”

  中年人本着脸道:“二驴子,禹儿所说是否属实。”

  二驴子对这个族主向来是怕的,低着头不敢回话。

  中年人又道:“二驴子,且看后日我怎么处罚你。禹儿,你在二驴子面前身为兄长,他去玩耍你不知制止;在克儿面前,你身为幼弟,兄长说话你不知礼数。你可知错?”

  相对于二驴子,卢禹很明显是更加了解父亲的可怕,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中年人又道:“今日过错且记着。待后日与二驴子一并作伐。”

  卢克见中年人训话完毕,急忙道:“族主,我身为禹哥儿和二驴子兄长,没能管理好族弟,是我的过错。还请族主不要苛责二位弟弟。处罚我一人就好。”

  老农见状慌道:“狗儿,你何德何能敢管教少族主。”

  中年人嘴角洋溢出的笑意分外清楚,却不回答二人只说道:“好了,各人背好背篓,我们回家去。”说完便大步流星的向着老宅走去。

  老农满脸怒气的瞅了自己孙儿一眼,转头便跟着中年人走去。

  卢克却不以为然,替二驴子背好背篓,带着两个小屁孩也跟了上去。

  赤红的太阳依旧高照着,影子在脚前面方寸之地。似乎只有无处不在的蝉鸣,伴着这群人走上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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