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追溯前尘
我望着一脸惊慌失措的姜小幽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却是公子容华闻言后面色登时大变。
“怎么了？”我问。
公子容华费力扯了扯唇角将我揽入怀中，柔声道：“你追溯前尘后便随姜小幽一同回来吧。”
我点头，见他同北溟大仙交代几声便走出大殿。
只闻一声长鸣，神鸟百鸣拍打着巨大的双翅于盘旋的高空缓缓落下，公子容华抬足跃上神鸟百鸣便消失于此。
尾随在北溟大仙身后默默思寻着方才公子容华一事，不知觉便已走近安放前尘镜的石殿前。
北溟大仙见我立于这沉重而紧闭的石门前驻足不前，提点道：“万莫陷入前尘，此镜极易迷失自我。”
我回眸瞥了他一眼默然推开眼前紧闭的石门，泛着幽幽红光的前尘镜便搁置于此。往日盼望着知晓真相，可此刻真相就在眼前我始终不敢上前。
踌躇了老半晌，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抬手抚摸着这篆刻着上古梵文的前尘镜。
一瞬间镜面开始颤动，突如其来的红光照射进我双眼，迷迷糊糊恍似听得海水里回荡着少年青涩的嗓音。
“姒锦姐姐，姐姐的魂魄便由你交给君临，切莫告知他我已将魂魄调离。”
不等我仔细辨认，只见眼前的幽幽红光瞬间幻化成一副景象。
那是青丘灼灼十里的桃花林，少年郎随我一同靠坐在开得正当妖娆的桃花树下，他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带着氤氲的雾气，眸光流转间夹杂着一抹淡淡的羞涩。
“姐姐，朝歌儿昨儿个见得青丘族人嫁丫头，嫁丫头不该高高兴兴的么，为何他们皆在哭呢？”
我摸了摸他脑袋，笑道：“朝歌儿还小，日后娶妻便能知晓其中缘由了。”
“娶妻？”他歪着脑袋看向我，精致的眉眼迎着骄阳沾染上潋滟流光。“朝歌儿喜欢姒锦姐姐，长大后可娶姒锦姐姐为妻么？”
我蓦地笑出了声，揪着他的脸颊道：“我的朝歌儿不害臊了么。”
朝歌腼腆一笑，化作原形伏在我双膝上，“朝歌儿想随姐姐一同前往九重天修习，日后修为大成之时朝歌儿想娶姒锦为妻。”
我万般怜惜这般无邪的朝歌儿，随口应了声好，怎知此话便在他心里生了根，成了他的执念。
朝歌于九重天修习才渡过仙阶不久，天帝月辞便赐婚姒锦与玉煦，我寻遍九重天皆无朝歌踪影，终于在苍穹海一角见着了被哀伤笼罩住的朝歌。
他缩成一团蹲坐在岩石礁上，望着成双成对徘徊于苍穹海面的海鸟，整个身子不时透出几缕哀伤之气。
我心尖一颤恍若针扎般难受的几欲窒息，忙上前将他搂进怀中，询问道：“朝歌儿怎一人在此呢？”
他望着那双交缠的海鸟怔怔出神，“姐姐，姒锦是要嫁给玉煦了么？”
“姒锦要嫁人了，朝歌儿不替她开心么。”
朝歌摇头紧紧攥住我衣袖，“我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
“为何呢朝歌儿。”
朝歌抬眸望向我，眉眼中的哀伤浓烈的似要溢出来。
他并未回答我的话，只悄然垂下脑袋，“日后朝歌儿不论犯下何错，姐姐都会原谅朝歌儿么？”
我心尖微微一酸，抬手抚上他哀伤的眉眼，“朝歌儿不论犯下何错皆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又怎舍得生朝歌儿的气呢。”
“真的吗？”朝歌闻言倏而抬眸，眼眸中映照着苍茫大海无端生出几丝妖异。
我点头，“当真！”
朝歌蓦地咧嘴一笑，妖娆的狐狸眼弯成一道缝隙，再睁眼已是下定决心般坚定不移。
“姐姐，我要姒锦，她是我的。”
却不知姒锦于九幽中与珩渊神君情投意合已久，便在姒锦与玉煦大婚之时珩渊前来抢婚，执念已深的朝歌暗暗下定决心，于是更为刻苦修行。
眼见他此后盗取上古双剑后炼制成上古剑魂我却无力阻止，只盼着他安好于世，我便已知足。
朝歌安然渡过神劫后竟背着珩渊将姒锦囚禁于苍穹海，且放出通天塔中的妖兽扰乱于世。便在珩渊与我交谈后的翌日，朝歌闯入九重天二话不说将我带入苍穹海宫殿。
那是朝歌渡过神劫后我头一次见到他，少年郎眉眼妖娆，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姐姐，你怎不看看朝歌？”
我默默的别过脸，“朝歌儿你可知你此刻在做些甚么。”
“我只不过是想娶姒锦为妻罢了，便因如此，姐姐你看都不屑再看我一眼么。”
“我只是痛心我的朝歌儿怎就成了这番模样。”
朝歌气极而笑，妖娆的眉眼满是不顾一切的决绝之意。
“我原以为姐姐你会理解我，原来你和他们都一样皆因我渡过神劫便将我视为异类。姐姐你可知你这番看待于我，比起他们更令我痛苦！”
我嘴里泛起一阵阵苦涩之意，牢牢抓住他的衣袖哀求道：“朝歌儿，姐姐陪着你永远陪着你，你放了姒锦放了她可好？”
他沉默。
我一喜，忙看着他。
朝歌唇瓣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做梦。”
“朝歌儿……”
他满不在乎的眸光扫过我，寒声道：“你莫自作主张放走姒锦，若你放走她……”
我抬眸。
朝歌冷冷一笑，“不论是谁胆敢在我手中抢走姒锦，我便让他魂飞魄散。”
前尘追溯至此我浑身克制不住的打着寒战，一口鲜血从我口中喷洒在镜面上。镜面上顿时显现着少年朝歌于苍穹海上手刃秧歌的景象。
我痴愣的望着这番景象，转身，再也不愿于此间石屋里多待半刻。
“姒锦姐姐，姐姐的魂魄便由你交给君临，切莫告知他我已将魂魄调离。”
耳边不停回荡着少年青涩的嗓音，我惊惶的垂下眼帘朝石室外走去。
我一早便已知晓体内的仙魂是秧歌，只是想抱着一丝侥幸不愿承认不愿面对罢了。
义父费尽心思修补小绿萝的魂魄，若他知晓我体内的仙魂不是小绿萝而是秧歌，义父他……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眼见石门‘吱呀——’一声发出沉闷的声响，人影晃动，我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便于此地晕了过去。
而于我梦境中不断显现的是少年郎精致而妖娆的眉眼，他手持绛色长剑立于我跟前，剑身燃着熊熊烈火却又被魔气缠绕，潋滟的双眸是不顾一切的决绝。
“我说过，不论是谁，胆敢在我手中抢走姒锦，我皆让他们魂飞魄散！”
浓烈的哀伤笼罩住我周身，我明知此乃梦境却仍旧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再后来我恍似看见稀薄的日光中凝成一道顷长的身姿朝我而来。
青色烟纱长袍裹身，白玉冠束发，眉眼温柔的恍似三月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