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王安康要开招待所
宿舍楼是一梯三户，李玥明住的是中户。看到她站在楼口，右边的人打开房门，住在她右边的宣传处的主任，江西人，也是个单身，因为是夏天，他一般情况下里间的门是敞开的。他指着睡着了的王安康问她：“你总算回来了，这个人在这里等了你好久，是你什么人啊？”
李玥明向他表示抱歉，一边摇醒熟睡的王安康：“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快起来。”王安康揉了揉眼睛，一骨录从地上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昨天晚上没睡觉，实在是太乏，等你半天不见人，竟然睡着了。”
进了屋，李玥明由不得埋怨他：“告诉你不要到这里来，你就不听，还靠着门睡着了，这影响多不好？你还指望不指望我有一天当处长了？一直说要支持我，结果却明着是给我制造阻力。明天办公楼上肯定就会有人说有个要饭的在我宿舍门口等我。”
“你损人也不至于这样难听听吧？我象个要饭的吗？邻居那人是做什么的？”
“他是宣传处主任。”
“放心吧，以后我是不会到这里来找你的。不过，刚才你再怎么生气也应该告诉人家我是你丈夫啊，你看人家看我的眼神，好象看一个坏人似的，瞧我这形象也不象坏人啊？”
看他一副自恋的样子，李玥明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大男人家靠在门口睡着了，头发乱地象鸡，脚上的凉鞋也全是灰尘，这样的形象谁会当你是好人呢。”
“你刚才吃羊肉了？”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用得着看吗？你这一张口就是满嘴的羊肉味。这也太不公平了，当年你下岗在家看孩子，我天天上班，现在可倒好，风水轮流转，你吃的是羊肉，我却饿着肚子。”
“你不会在外面买的吃啊?还等着我给你做呢？现在锅灶都没有，吃什么呀？真是的，我在家里刚忙完小的，到这里还要忙老的。”
“告诉你吧，我有住处了，以后就不到你这里来影响你了。”
“住哪？”
“我接手了一家招待所，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觉就是在对面的店里住着观察招待所的客流情况，今天早上我已经和人家签协议了，现在只等着付转让费了。”
李玥明听他那么一说，有些生气：“你可不能病急乱投医？已经失败了一次了，再失败谁都接受不了。”
王安康打保票：“这次你放心，我可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吃一垫长一智，我怎么能再犯同样的错误，这家招待所我已经观察了好几天，入住率还是不错的。我算了一下，一个月除了给房东交过，还可以落三千元左右，比你们上班工资都高。”
“你做事总是想的太简单，事实未必这样。你也不和我商量，竟然就签了协议，想反悔都不行了。既然协议已经签了，你还找我做什么？”
王安康立即口气软了半截：“要三万元转让费，我只交了两千元订定。”
“这关我什么事？你总不至于还想你从我这里拿钱吧？”
“先前和四弟说好，他借我三万元钱，到了付钱的时候，他却说不行，钱周转不开，我估计是他媳妇在中间使坏，现在你不帮我谁帮我？”
李玥明看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悲愤不已：“我一个月就发这么一些工资，又要养孩子，那里来的钱？你是不是以前的时候看我总是能满足你的要求，就以为我是银行了？”
“那怎么办？”
“你是个男人家？做事未必太糊涂了，人家好好的招待所为什么要转让？人家开着不行，你开着就行？”
王安康见她那样说有些不乐意了：“人家说讨口风讨口风，我还没能开张你就触我霉头。”
“这样吧，这会我给你买份饭来吃，吃了你就走，我不想见到你，你还没完没了，除了给我添麻烦，就是不停地添乱。”
院子后门有一家羊肉煮馍馆正在收拾关门，李玥明买了两个烧饼，又在另一家店里买了一份炒面。饭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坐客厅里，电视也没心思看。李玥明长叹一声：“算了，已经十点多了，你就在这里住吧，明天一大早就赶紧出去。”
王安康开了口：“你这是在打发要饭的？老婆，人常说同甘共苦，我看你对别人都挺好的。对我不能心太狠，你得帮我渡过这个难关，我给你打借条，半年还清。”
“我哪里有钱？我们工资一直都很低的。”
“别骗我了，要是没钱，咱家的保险柜你怎么不敢给我看，这明摆着是有鬼。再不行，我找你爸去借，你爸可是咱们单位有钱的人，只要我一张口，他不会说不行。”
“凭什么？”
“凭你是他女儿，一年到头都在照看着他们一家老小。”
“我真看不出来，你这些年在社会上混地越来越小人了，真是让人看不起。”
王安康长叹一声：“一个人要是走运，走路都能捡着钱，可是，一个人要是走了背运，喝口凉水都会渗牙缝的。我这几年背运，要想作君子也做不成啊。”
他低声下气地说：“老婆，我知道其实别人对我都没有你真心，正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我才签了协议，不然我可没有那个胆量。”
他巴结地用手替她揉肩膀：“以前我们都在机关上班的时候，我不是经常给你按摩吗？我对你的好，你应该能体会到，再说了，我接手这家招待所，也是为了多挣一些钱啊。想一想，我一个堂堂的保险公司业务总监，沦落到在一家招待替人叠被铺床的服务生，这样大的落差我都能接受，我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啊。”
李玥明拿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吩咐他去冲个澡，钱的事情自己来想办法，但是必须得打借条，白字黑字作为证据，不能口说无凭。
王安康千恩万谢，立即找来纸笔，打了借条。李玥明告诉他：“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帮你，以后再有什么事，我都会袖手旁观，绝不参与。”
“好好好，我也保证绝对不再给你添麻烦，我的处长大人。”
“处长大人，快别做梦了，我指着你能挣回来座金山银山的，处长可不是我这样命贱的人可以拥有的。”
“瞧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人们讲究讨口风，千万不能说一些丧气的话，那样会对人的运气不好。只要敢想，才有实现的可能。想当年，我还在作业务员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拥有自己的职场就好了，结果果然就有了机会，不但拥有了自己的职场，还当了合资公司的业务总监，风光无限，让王霞他们一伙惊讶不已。”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老提以前的事情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重要的是要活好当下。”
王安康还要说，李玥明阻止他：“少说话，多干事。别啰索了。”
王安康看样子真是累坏了，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连给一次亲热的机会都没有。李玥明心里烦躁不安，星期五的时候检察院的人没有行动，会不会在星期一早上去单位呢？如果真去了，瑞泽公司就会被捅了马蜂窝。李明全有事，尽管与自己无关，再怎么说，这些年她与他走地也比较近，鞍前马后地为他做了不少事。再看一看王安康，熟睡得象个孩子似的，世事炎凉，他依然还保持着自己那份少有的清纯，反而让我觉得难得可贵。他对她多年来的情况并不了解，甚至连她在省城拥有两套装修好的房子都不知情。自己对他做地也有过份的地方，包括与张局长唯一的一次床第之欢。
第二天早上，李玥明一觉醒来，王安康已经买回了早点，他殷勤地给她把早点放到面前，将筷子递到手里。两个人吃了。李玥明要去上班，王安康坐在一边等着她发话。李玥明见他一直在望着自己，苦笑着说：“你先去吧，十点左右我把钱打到你卡上。”
“你可一定要守时啊，不能让我等。今天我就要接手，这早一天早一天有收入。”
“这中间总得有个过程吧，你真的以为我是储蓄所？我也得去找人给你借钱去。”
“说到底，这些年你的人脉广，又人缘好，就是比我强。”
李玥明说他：“你也不用拍我马屁，拍自己人马屁有用吗？”说着头也不回地关上门，下了楼。
到了办公室，打扫完卫生。李玥明向薛安民打电话求助，薛安民很痛快地说只能拿出两万元来，是近几个月两个人的工资，正准备去存银行存。还有一万元的空缺，李玥明只好给何小光发了短信，她知道，他通常身上会备有不少钱。何小光回说没问题，让她把银行卡号发过去，他立即转账给她。
大约十点钟，两笔钱都转到了李玥明的银行卡上，王安康也一直在发短信催她。李玥明的银行卡没有办理支付宝，不能转帐，只好去不远处的建设银行去办理转帐手续。
正要出门，崔汉将电话打了过来，告诉她：“省检察院的人到单位来了，已经冻结了李总的所有银行帐户。”
一切都在李玥明的预料当中，李玥明告诉他：“没事，配合调查就行了。”崔汉告诉她检察院的人正在财务科查帐，单位里都乱成一团麻了，整个办公楼里静悄悄地，就算是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到。
出了办公楼，何小光也发来短信，告诉他陈书记已经电话告诉他省检察院的人入住了瑞泽公司，对公司的账务来往进行审查。
李玥明在银行给王安康转过去了三万元钱，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经营。如果不行就雇一个人，不要太累着了自己。王安康笑着问她：“你今天这是怎么啦？说话这样中听，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自从王安康有了儿子瑞泽，李玥明对他从来就没有好脸色，更别说是说一句暖心窝子的话了。是因李明全的事情，她心情烦恼，竟然也对他有了些许温情。回到办公室里，李玥明就坐在电脑前发呆，这些年，自己接触的、经历的领导象走马观花一样从她眼前走，可是死的死，病的病，消失的消失。这人生的价值和意义究间是什么？
张主任敲门进来了，问她：“听说省检察院的人正在瑞泽公司进行账务清查，你知道吗？”
“刚刚从办公室得到消息，这会还在这里纳闷呢。”
“亏得你调到这里工作了，不然陪着他们调查的人肯定还是你。”
李玥明表情复杂，她想笑一笑，却根本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