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那位职工被定为工亡，人力资源部主任向家属解释了关于工亡的赔偿金额及一些相关政策，得到了家属的认可。李明全说：“先把人拉回家去处理后事，待所有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该赔多少是多少。”家属有些不放心，李玥明劝她：“我们是大单位，还能赖你不成。再说了，自己的职工出了事，我们都很伤心，我们有责任把他的事情处理好。你放心地回去吧。”看她面有难色，李明全又吩咐王鑫先拿出两万元给家属带回去办事，其他钱等所有鉴定结果出来一次付清。王鑫自从上次住院后，话就特别少，他从包里拿出两万元现金，又拿了领款条让家属签字。又雇了医院的车送他们回老家。
安置好家属。李明全在施工现场召开现场办公会，成立事故调查小组，李玥明为小组组长，其他同行人员及事发单位负责人汪昕为成员。李玥明提出异议，因为属于安全事故，事故调查小组组长应由安保部主任为担任，不应该由行政人员担任。李明全坚持他的决定，别的人也没有发表异议。
会议毕，李明全就接到通知，局里要半年工作会议，让他务必前去参加。
李明全回单位去了。调查小组的成员暂时住在工棚里，李玥明安排其他人和所有现场职工进行交谈，了解事故发生的前前后后以及他们的工作生活情况。
汪昕和她一起对旋挖机进行现场勘察。顺便，她将从个别职工口中听到的情况向他征询，汪昕欲言又止：“情况是有，但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
两个人围着机械仔细观察。李玥明突然发现机身有一部分蓝色的漆掉了，里面还有一层土红色的漆，红色里面还有另一层漆。难道？李玥明疑惑地问他：“这个现象是以前就有吗？”
“是的，难道机械制造的时候就上了三层漆进行保护？”
“这个情况我们不是很了解。”
“你有厂家的电话吗？”
“有，因为有些技术问题，偶尔要和厂家进行沟通。”
他将厂家的电话告诉她，李玥明拨通了厂家的电话，还好有人接电话。
“同志，我想要买一台旋挖机，现在有问题想要咨询？”
“欢迎。”
“你们的机身上漆是一遍漆还是几遍漆呢？”
“是一遍漆，我们是专用的漆，和普通的漆不一样。”
李玥明挂了电话。
“难道？”
汪昕说：“难道这是个二手货？原来的漆掉了，又上了一层。看起来是新的，却是人家淘汰了的？”
“这件事呢又要如何调查呢？张大军已经去世，另一个经手人就是咱们李总了。”
“这个调查报告要不要反映这个情况呢？”
“你看呢？你也是事故调查小组的成员。”李玥明问他。
汪昕沉默。
李玥明思考了一会：“汪经理，这件事情看来只有你来背这个黑锅了，就说是管理不善，不然，又能找到什么样的理由呢？”
他叹了一口气：“好吧，只能如此了。”
李玥明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找人将那个祼露的漆面重新刷一下，另外，咱们发现的情况只能烂在肚子里。”
汪昕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汪鑫单独找李玥明反映情况。他发现的情况和李玥明发现的情况如出一辙。李玥明劝他：“你是多心了吧？那只是普遍的漆掉了，汪经理他们自己补上去的。”
汪鑫有些怀疑：“我看这次事故并不是职工操作不当的原因，主要是机械本身就存在严重的质量隐患，导致了职工死亡。”
“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吗？”
“这个我并不了解，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只代表个人观点。”
李玥明了解他，他是个认死理的人。“那你说调查报告里要不要写到这些呢？”
汪鑫说：“你是组长，你作主。”
当天晚上，李玥明起草了一份安全事故调查报告。在报告中，事故发生的原因是汪昕的管理不善导致职工操作不当引发事故发生。汪昕作为主要负责人，需写出书面检查并处于2000元罚款。调查小组连夜召开会议，首先，汪昕作了深刻的检查，自愿接受批评和罚款。汪鑫对调查报告表示质疑，但看其他人都没有发表意见，好几次要站起来发言，最终都没有站起来。李玥明让小组所有成员在调查报告上签字确认。汪鑫犹豫了一下，还是签了字。吃一垫长一智，他已经学会了明哲保身。
调查小组于第二天返回单位。
李玥明将调查报告的初稿拿给李明全看，他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了看她，点点头表示认可。李玥明顺便提了一下机身漆身裸露的事情，李明全有些意外，但很快表情就回归平静。李玥明说对于机身漆面裸露的情况已经责成汪昕进行处理，让他放心。
李明全拍了拍了她的肩膀：“小李，你办事，我放心。”
刚回到办公室，何小光就打来电话：“李主任，最近在忙什么呢？”
李玥明才想起来，这些天净在忙着处理事故的事，把他交代的事情都忙忘了。
“单位里出了安全事故，我是调查小组的成员，忙得我焦头烂额，这不，刚刚从施工现场回来。”
“我听说了，没什么事，我就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买的那套房这两天涨价不少，一平米涨了二百元。”
“真是好消息啊，这是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李玥明低声对他说：“你的事我一直记着，只是单位突然出了意外事故，没顾上。”
何小光笑着说：“没关系，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这头刚挂了电话，那头王安康就打来电话，已经联系好深圳总公司的领导，化妆品退货的事情必须立即办理。他说已经通知了三弟来帮忙，他目前正在替人跑长途车。刚好下午在渭高县倒车，立即到家里来，帮她把货物送到火车站，然后办理货运，货到后人家会退货款。
李玥明答应着，立即回到了家。三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李玥明不愿意让人说闲话，叫了一辆面包车，两个人忙了半天从楼上把化妆品搬下来，她住五楼，楼层高，搬起来也不容易，而且所有的化妆品都是价值上千元钱一瓶，都是用玻璃瓶装的，一不小心就会打碎。也有好事的职工不解地问她在搬什么，需要帮忙之类的话，李玥明说：“我三弟的一些东西暂时寄存这里，这会要运走。”没法，不说假话能行吗？她叹息着对三弟说：“你大哥这辈子干的全是他拉屎我擦屁股的事。”三弟讨好地说：“这是他的福气，要是放在别人，可不会这么好心。”好不容易把全部化妆品搬到车上，两个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到了火车站货物托运站，前面有不少人在排他。三弟接到电话，他必须得去开车返回：“大嫂，我这是给别人打工，没办法，你自己一个人办理手续吧。”
李玥明冲他摆了摆手：“你忙去吧。”
一个人看守着一大堆化妆品，一共算下来怎么也有两万元左右的货物。李玥明要去办手续，又怕被人偷了。一个人实在不行，只好给崔汉打电话，他说自己有事在外面忙着。实在没法，她又不能让告诉父亲，不然，他们会担心的。他们一直都对王安康十分的不满，甚至父亲还说过让他们离婚的话。李玥明想到了汪鑫，电话打通了，汪鑫很爽快地答应了。几分钟后，汪鑫赶到，看到一大堆瓶子装着的化妆品，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至不住埋怨王安康：“瞎折腾，害人不浅。”
“那又如何呢？我是上辈子欠他的。”
到货运办理托运手续，办事人员要验货，听说全是玻璃瓶，立即表示：“这种玻璃类的货物渭高没有办法办理托运，只能到省城的火车站才有那种业务。”
李玥明傻了眼。汪鑫在一旁埋怨她：“你就是太宠着他了，什么事都由着他性子来。这可是男人干的体力活，倒让一个女人家在这里作难。”
李玥明长叹一声：“认命。我这辈子是彻底载在他手里了。算了，天都黑了，还是运回去吧。明天早上去省城火车站托运。”
叫了车，两个一起将东西装上车。实在无力把东西搬上楼去了，李玥明叫来办公楼的值班人员，将货物卸到办公楼的库房里，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拉走。
晚上，李玥明通知单位的一辆开三菱汽车的司机，第二天早上六点出发，又通知了办公楼的值班同志。
累了几天，李玥明终于见到女儿麦香，麦香对她有些不满：“妈，你现在可真忙啊，我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你了。”
“我忙也是为你啊。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
晚上，王安康问她化妆品是否已经托运出去。李玥明一肚子的火气正无处发。连炮带珠地指责他：“你除了给我添麻烦就不能干些让我高兴的事，今天折腾了半天，渭高竟然没有这种业务。明天还得去省城火车站。”
“真是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就解决了所有的难题？你以后办事能不能动点脑子？”
王安康一直不停地道歉，又说了一些保证之类的话。
麦香在一旁抢着和他说话。麦香是女孩子，最关心的永远都是穿衣吃饭的事情。李玥明去了卫生间洗澡，累了好几天了，感觉身上都馊了。
一个小时后，王安康打电话问她：“听麦香说你今天早上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李玥明听他的口气有些怀疑的味道，没好气地说：“去会情人去了？你觉得我有会情人的心情吗？”
于是，他陪着笑说：“我只是关心，你我还是了解的，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的。这个，我绝对相信。”
李玥明说：“单位出了工亡事故，去事故现场处理事故去了。忙了几天，今天中午才回来。我已经累地不成人样了。”
“真是对不起，这是我失职。”他除了道歉还是道歉。
“挂了，没功夫和你闲聊。”她挂了电话，上下眼皮子就打起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