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对不起

  夏承皓已经睡着了。

  张昭给他改好被子，下了床，站在夏元康的面前，仰头看他，再次肯定地对他说了一样的话：“他是我儿子。”

  笃定，诚恳，专注。

  夏元康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大脑竟然有点瞬间的空白。

  他担心过很多，也有过很多次想象——但是大体来说，张昭都是很难接受突然冒出来的儿子的，就算能接受，应该也需要他详细解释和安慰。

  毕竟不管怎么说，张昭现在的心理是个未婚少女，对夏家对他的了解也都是有限的。

  总之……夏议员觉得，自己面对的应该是一个veryveryhard的局面，可是……张昭看到承皓之后的反应……

  小道士自己有解释。

  她看着夏元康，很是诚恳地道：“我一见到他不知道为何就很想哭……而且我的整个身体整个灵魂都感觉到了共鸣……也许我的记忆不在了，可是我的身体、我的潜意识还记得我经历过的一切。”

  她神情认真，言辞诚恳，虽然有点点激动，却既不狂暴也不痛哭，更没有发现自己记忆落差太大的巨大痛苦，又怕夏元康不理解她要表达的，有些笨拙地在表述，竟然让夏元康有些恍惚。

  他伸出手推了推自己的眉，只有最熟悉的人，才能在这个一瞬间，看到他闭上眼睛，将某种汹涌的情绪表现强压了回去。

  张昭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夏元康的面部微微紧绷，张昭的手指尖处传来的暖流……

  “我一直觉得我丢掉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但是……太师傅一直教导我面对生活要乐观，失忆也没什么了不起。很多事情不去想，也就觉得没什么……所以我一直也很快乐……”

  虽然快乐，但是有时候似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似乎——丢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只是每次要认真去想的时候，又觉得很难受，想想太师傅说的随缘，她也就想开了，不去想呗。

  可是……谁能想到，原来她丢失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在一天天长大的孩子。

  “我以为那些不是很重要。看到他，我才知道，不是不重要，是太重要了，所以我不敢去面对。”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终于慢慢地滑落下来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一定吃了苦，至少对他来说，这个妈妈太不负责了。”

  张昭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喂养过他哪怕一天或者一次。

  “我很不负责对不对？”

  夏元康摇头，他克制了去抓住她双手的欲望，只是微笑着凝视她，再次摇头：“你很好。”

  从来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如果有错，作为男人，作为父亲，自己应该承担更大的责任。

  “对不起……让你和承皓受苦了……”张昭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她是真的好难过，一种压抑在心底许久却一直被刻意忽视的情绪，将她浓浓地包裹着，几乎让她想要放声痛哭。

  只有这样，大概内心才能释放出悲伤，只有这样，看到承皓生病躺在那儿的这个时候，她才能不那么难过和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