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背后的人

  骆驼没有说话,独自一人坐的很远。骆百川像是蓄意挑衅,挑眉笑着说:“已经走了,停在太平间呢,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哦。”骆驼突然动了,手中的酒瓶子唰的砸过来,碎在我和骆百川桌前的空地上。小摊老板吓了一跳,连忙打着圆场:“小本生意,小本生意。大家和和气气的,马上都过年了,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呢?”

  这一句话一出,我们三个都愣住了。

  快过年了啊。可是呢?我有家不能回,身上背负着多重的担子,还有数不清的阴谋潜伏在我周围。骆百川呢?他孑然一身,从小浪荡惯了,他过年会在哪里度过呢?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在骆百源家里度过呢?他最爱在骆百源家里蹭饭,过年应该也是在那里留到守夜再离开吧?即使骆百源嘴里对他那么嫌弃,总是凶他,处处都说他不好,可是,他是唯一一个,做饭时多添一碗,嘴里嘟囔着怎么还不来吃饭的人啊。他是他的哥哥,是那个刻板迂腐,认真严厉,蠢到发现不了他的小计谋还傻傻为他打掩护的哥哥啊。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会关心他的人了。现在,真的独留他一人在风里雨里,艰难前行了。骆驼呢?新年啊,本来该一家人团聚和和气气高高兴兴的日子,却出了这样的事。他以后要怎么面对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全家团聚的日子?还有竹子。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还有竹子啊,他等了二十多年,在他即将要见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的时候,偏偏在这一刻,所有的梦,所有的希望,破碎的彻底。

  如果这是人为的,那他有做好迎接这么多人复仇的准备了吗?

  骆百川终是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走到骆驼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去。

  骆驼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里忽明忽暗,但是我看见里面闪烁的是泪花。

  回到这边,我无处可去,想了想,也不能把骆驼一个人撂在这里,就走过去坐到骆驼旁边打算忽悠忽悠让他回家。但是骆驼显然没有喝醉,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靠近我低声说了几句:“藏儿,有些话,我没有给骆叔讲。我只告诉你。”我有些意外,抬眼看他。却只看见他眉眼间的淡漠,还有感到鼻尖氤氲的酒气。

  “那些人不是冲着我爸妈去的。”他抬眼看着我,眼神中尽是森冷还有杀意,“是冲着我去的!”

  像是盘古开天辟地的一记重锤,怦然砸在我心头,将我震醒。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有了眉目有了头绪。

  我看进骆驼的眼睛里去,在那琥珀色的眼珠里,我看到我清冷的倒影。

  “就像骆叔说的,我只是一个为女人要死要活的懦夫,即使跟着阿烛,也没有遭到过这么大的打击。只有一种可能,藏儿。”骆驼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他们是冲着你去的。所有的,都是冲着你去的。”

  我微微扯了扯嘴角,低下头去。这些都可以连上了。二伯的死,骆驼遭受打击,都是因为有人想要打击我的势力。因为我是邵家家主。

  这个人会是谁呢?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不想邵家真正的家主登位的,一方面来自原家家族,另一方面来自邵家家族。就邵家而言,最不想我登位的就是在我没有登位时获得最大利益的人。邵壹环!我的大伯。

  他现在是邵家的代理家主,一旦我登位,他就失去了很多的权利。他的儿子邵浮兮又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家主的邵家第三代英杰。如果我不出现,邵浮兮就会是下一任代理家主。

  突然,我的脑海里划过在乌市的那天晚上,邵浮兮和一个人在通话。我还在猜测会是谁,现在一切都合理起来。只能是邵壹环,邵浮兮和邵壹环通话在外人看来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好深的心思!

  我也终于醒悟过来,为什么骆百川不出面管这件事,他恐怕是最先猜出是邵家人动的手脚的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没法管,管了,就是对邵家不忠。现在的邵家恐怕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连累你了。骆驼,是我对不住你。”我拍了拍骆驼的肩膀,这终归是我们邵肆家欠骆驼的。

  骆驼叹息一声:“什么对不对的住的。身在这样的圈子里,应该早就有这样的觉悟。骆叔说的对,我骆梓寒不是一条命干干净净的来,我这条贱命牵扯的太多了。我命该如此。”

  我不赞同骆驼的命该如此,我印象里的骆驼应该是鲜衣怒马的少年,而不是这样,叹息自己命该如此。可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呢,我也依旧是如此。

  “走吧,什么事睡一觉就过去了。你今天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应该什么都没准备吧,走,去我那儿睡。”说着,骆驼付了钱拉着我坐车走了。

  我总觉的骆驼变了很多,可也说不出哪里变了。我随即笑了笑,经历这么多事,我都变了,哪能要求别人一成不变。

  去的并不是骆家,而是骆驼在外面的房子。他离家许久,和老哥走南闯北,自己也攒了不少钱,就在外面买了一套房子。倒玉的家里都不会清贫,这种动辄几十几百万的活计,没有点资本一般人做不来。

  所以我也不意外。只是看着凌乱的屋子,还是挑了挑眉。我注意到他没有拉窗帘,所以白天这里光线应该很暗。屋子里到处丢弃的易拉罐,还有泡面盒子以及脏衣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腐朽气息还有浓烈的颜料味儿。

  我微微怔了怔,顺着颜料味儿看过去,是一间难得干净洁白的屋子,里面放着一尊玛丽莲梦露的半身像。还是半成品,却依稀可以看到妩媚的神情。

  骆驼本来在给我收拾房间腾地方,现在看到我注意到他的那个房间,连忙冲过去关上门,然后丝毫没有底气的冲我嚷道:“看啥看啥,睡觉去赶快。”

  骆驼出身雕刻世家,曾经因为骆花暖再也不雕刻,可是……

  自从骆驼被家法处置以后应该是乖乖待在骆家吧,和父母相处这么久,心里一定觉得对不起他们的教诲,所以,重新拿起石雕锤。可惜,本来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现在,天人永隔。

  骆驼心里有多苦呢?

  我没有说出来,骆驼的性子,不想说的时候谁都撬不开他的嘴,等他正真想说了,才是放下了。

  我随着骆驼走进屋子,他收拾了一下,我看着估计是他自己的房间,他说:“你先凑合凑合,明天再给你腾地方,我在外面睡有事儿说一声。”说着就走了出去,我看他走过去在沙发上躺下,连毯子都没有。

  叹息一声,走过去踢他:“行了行了,你过去睡你的。我有事儿要出去一趟。明儿个才回来。”

  骆驼坐起来看着我:“这么晚什么事儿?我和你一起。”

  我抱着胳膊坐在他对面,脚都没地儿搁,索性抱着:“没事儿,我过来也就认个门儿,下次好来找你。我在训练场待了半年也不是白待的。放心吧你。”

  骆驼看我一眼,让我莫名有点心虚:“藏儿,我本来想着明天问你的,看样子你也不困,我就问了。你那边是不是出事儿了。我看到你装了两把刀。”说着就从我的靴子里抽出了刀。他在灯光下看了看,笑了一下,我却觉得冷:“还是瑞士军刀。啧,见血的。刚才我就注意到了,我骆驼走南闯北,你这点伎俩还瞒不过我。你老实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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