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宴席中事
面对族老的质问，颜飞毅沉默良久，终于咳了一声，打破这仿佛被诅咒的寂静。</p>
“咳，那个……那只是……没有的事！”他从开始的犹豫到肯定，“哪里六礼齐备了？当时跟本就没有问名也没有纳采，长辈们不在，哪可能全了这些礼？何况只是纳妾而已！”</p>
柳姨娘摇摇欲坠：“你……你明明说过，说过我是你的妻！”</p>
颜飞毅嘴巴动了动，终是没有再说话，他看向族老。</p>
族老得到了想要的理由，自然不会再较真：“既然如此，族长的后院也不是我等可以干涉的。好了，大家都入席吧！”</p>
柳姨娘还待再辩，但以武传家的颜家随便出来几个婆子也是孔武有力，她们只上前按住她，使了一点点巧劲就让她疼得直冒冷汗！</p>
这时候就显出颜容的先见之明了。柳氏身边的赤扎已经被她以帮忙的名义安排到别处去。</p>
柳氏哪里经受过这样的阵仗，吓得直喊救命！</p>
颜飞毅看都不敢看这边，任由她被人拉下去。</p>
颜宥已经十一岁，早已不是不知事的小童，看到自己母亲被这样对待，心里自是恨得不行。他双眼血红就要冲上前：“放开我娘！”</p>
颜飞毅的亲卫早已经做好准备，在他一有异动便按住了他。</p>
颜容站在人群里，紧紧地拉着连氏的手不让她有所动作。那几个人真真好笑，他们心里明知道事实如何却仍不甘心想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p>
其实，在这件事情里认为自己最没有责任的颜飞毅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吧？他们母子两人干嘛用这么仇恨的目光看连氏看自己？！大家都是受害者好不好！</p>
不知道族老对颜宥说了些什么，他突然不再挣扎，而是沉默地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正厅里是男子们，各家夫人娘子在偏厅，因着这男女分席的规矩，颜容和颜宥离得远远的，连氏虽然同样远离那个让她一看就心情不好的人，可开席之后发生的事还是让她的脸色越来越白。</p>
“连夫人，听说你家大郎受了伤？重不重？不过不要紧了，以后你又多了个好儿子，真是恭喜！”一个把自己的脸画得像调色盘的中年妇女首先站起来大声说。</p>
颜容往侧后看，迎春接到她的眼神，忙俯下身来。</p>
“那人是谁？”</p>
“她是苏家长媳。苏家是窦家一系。”颜容恍然，原来是政治立场不同。</p>
连氏优雅地举起酒杯：“是啊，这是好事，那我就开心地敬大家一杯！”</p>
如果不仔细听，颜容也不会发现那开心二字是咬着牙说出来的。</p>
众人诧异，但仍给主人面子地把酒杯举起。然后一个眉日清淡的二十多岁女子掩着袖轻咳了一声，吸引同桌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才慢条斯理地说话。</p>
“苏夫人刚才似乎很羡慕我们连夫人呢！”她轻笑起来，“殊不知您才是那个值得羡慕的。我们连夫人这么多年才多这一个儿子，您一年都不止这个数呢！”</p>
同桌的人都窃笑不已。这里来的都是正室嫡妻，对于这种便宜儿子，谁会真心认同真心接纳？就算再大度再明白孩子是无辜的，那根横在她们心里的刺也不会消失。所以这种所谓的喜事，大家心知胆明，一般都只是泛泛地说些场面话。不管各自的立场如何，私底下都默认不能用这类事情作攻击，因为大家首先都同为女人，然后才有各自的立场。</p>
苏夫人本身是小家出身，苏家也是因为靠上了窦家才得以出席这种场合。她的位置本不在这一桌，却是窦二夫人硬拉着她来的。窦家一向强硬，仗着国舅的身份做威作福很多年了。</p>
这毕竟是公共场合，连夫人再不高兴也不会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来。颜容陪着主桌的夫人带来的小娘子坐要旁边一桌。她一心多用注意着厅里的情况，刚才的对话当然听到了。可是她现在的身份还走真不适合做什么，而且相信连氏就算难过，应付这种事还是绰绰有余，所以即使心疼，也只能忍下来，还要笑着面对那些几乎都比她大的小娘子。</p>
觥筹交错间暗藏着刀光剑影，颜容突然非常厌恶这样的场合，趁着同桌有人去更衣的时候一起离席。她走在后面，从拐角处转到院里。站在水塘边一簇小树丛里，外界仿佛离她远去，心里慢慢平静下来。</p>
总该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娘亲的！她很努力的想。可是自从颜飞毅回来的第一天她就开始想到现在，除非真能离和，否则失败的婚姻给女人的伤害有多大，那是无法估量的。</p>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p>
“喂！”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p>
“啊！”短促的一声惊呼，她猛然间回头看去。</p>
狭长而大的眼，斜飞如剑的浓眉，挺直竖毅的鼻梁下，抿着的唇线画出上扬弧度。</p>
“干嘛啊你，想吓死人啊？”受了惊吓的心快要跳出来，不发泄一下怎么行？她冲口而出责备他。</p>
粟广很委屈：“我是走进来的，又不是用轻功闪进来，那么大的脚步声你都没有听到，怎么能怪我？！”</p>
长得太好看真是罪过。颜容看着他脸上露出的委屈之色有些心软，也觉得自己不讲理。</p>
“你来干嘛？”语气不自觉就柔和了下来。</p>
“几天不见我，你都不担心啊？”粟广坐下来，把自己的衣袍往旁边铺，“坐吧！”</p>
颜容看了看，摇摇头：“不了。谢谢。你找我有事？”</p>
她还赶着回去，做为主人不在里面陪着客人很不像话的。</p>
粟广见她不愿坐，也不管：“八珍糕好吃吗？”</p>
颜容揉了揉眼睛：她刚才看到了什么？这个一直觉得不太正经的少年竟然露出一本正经的神色？他说的只是吃的而已！</p>
“呃，好吃！”颜容愣神过后，连忙答了，“谢谢你！”然后在他的笑还没咧开时加了一句，“以后没有允许不次进我房间，更不准睡我的床！”</p>
“哦。”粟广不点头也不摇头，轻哦一声后快速换了话题，“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摆那么多桌？”</p>
颜容很不想提这事，瞪他：“整个洛京都知道的事你还来问？真不知道的话自己打听去！”</p>
粟广不满了：“哎，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能这么凶啊？这样不好，不好！”</p>
“谁叫你要提这些让人不高兴的事？”颜容嘟了嘟嘴，“说说你在忙什么？”</p>
粟广不说话地看了她几秒。</p>
颜容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地嘟囔：“你干嘛啊？这么神神叨叨的。”</p>
“没，”他收回目光看向水面，“你真的才九岁？”</p>
颜容心里猛地一跳：“哼！”</p>
虽然下了两天雪，但水塘里还没有完全结冰。粟广捡起一颗石子丢进水里，发出咚的一声后，他脸色恢复自然：“哈哈，生气了？小小年纪老想那些不高兴的事干嘛？像丢石子一样把它们丢掉，睡一觉起来就又能开开心心的了！”</p>
颜容默。过了一会儿，她才发觉他总是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你在忙什么呢！”</p>
粟广扯了一把脚下的枯草，想笑似乎笑不出来：“这不要过年了吗？总要给师傅送些年货是吧？”</p>
颜容扫了几遍他脸上，虽然觉得这个答案有问题，但她本来就不了解他，人家不想说自己也不好强问，便点头：“我要回厅里去了。”</p>
粟广点头：“找你可真不容易，我在你家都逛了半天呢。”</p>
什么意思？颜容听得出他话里有话，可却不明白具体是什么。她只觉得和这人说话真累，便装做不明白地附合道：“你能找到这里来也真不容易！”</p>
粟广笑，挥手：“你回去吧，晚上我再去找你！”</p>
颜容如临大敌：“不许乱进我房间！”</p>
“好好好，等你回去了我再去。”他很好脾气地应了。</p>
颜容满腹疑虑，但她离开得实在太久了点，不得不赶回厅里。</p>
刚走进偏厅，就见窦二夫人引着丫鬟仆妇往外走，身边跟着那苏夫人。颜容连忙让到一边，也不出声就这样看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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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窦二夫人沉默着，苏夫人嘴里不干不净：“我呸，什么人啊这是？没见过这么无礼这么不知所谓的人！奶奶您是什么身份呀，她们竟然这么对你，真真不要脸！”</p>
颜容站在门口打量自家娘亲的脸色，她脸上仍然平静只是有些苍白，但被胭脂覆着，实在看不出什么来。那些夫人们也是一脸沉默，没有特别高兴或是难过的，她更觉得奇怪起来。走回位置，她小声地问旁边小娘子。</p>
“菲菲姐姐，刚才怎么了？”</p>
她话音才落，就见菲菲脸上飞起一片红霞：“没什么。来，吃菜吃菜！”</p>
这么明显这么没有水准的转移话题，真让人想相信没什么都不行啊。</p>
“嗯，菲菲姐姐喜欢吃就好。”她站起来，“大家都吃得好吗？”见到几个盘子空了些，便叫颜家的丫鬟换新的上来。</p>
“不用了不用了！”小娘子们纷纷摆手，还示意自己家的丫鬟把颜家的拉回来不让她去。开玩笑，真要这样，人家不会说她们太能吃吧？</p>
颜容有些莫明其妙。她只是想要热情些打破这奇怪的气氛，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啊，怎么她们反映这么大呢？她看向一直在这里的连翘。</p>
连翘微不可见地摇头。她便笑着换了个话题：“这菜都凉了。若是大家用得差不多了，就先上点心水果吧？我们不喝酒，比夫人们吃得快很正常嘛！用过饭我们出去院子里逛会子，我刚才回来时似乎见到池塘里水还未冻结，想必周围有些好玩的东西。”</p>
她们果然同意了。边用点心水果之类边问有什么好玩的。颜容一律卖关子：“出去就知道了！”（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