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宴
在颜家内院主院的争执开始时，皇宫里的宴会才刚开始。</p>
隆庆帝坐在上首，亲自宴请今年在国子监大比中表现最出色的学子们。六艺里射、御同比，往年头名都有五个，而今年坐在这里的却只有四个。颜寰一人独占两个头名，实际却是六艺中的一半，份量自是比别个要重。</p>
“颜大郎啊，今天这酒你可要喝双份！”隆庆帝和颜悦色地对他说。</p>
“对，颜寰，喝双份！”萧山招手叫宫女，“给他换大碗！”</p>
正规的宴席是单人单桌，这次宫宴当然也是如此。皇子们陪同坐席，与几名国子监学子相对而坐，吉瑜景正安坐在颜寰正对面喝着小酒。</p>
闻言，他放下手里的杯：“你们想灌醉他？省省吧，别到时先把自己给灌醉了！”</p>
“哦？”隆庆帝笑，“你是说颜大郎的酒量很好？”</p>
“是。”吉瑜景支着下巴，在父皇面前大方自然，“喝过几次酒，他从来没红过脸！”</p>
就算喝了几次，也分喝多喝少好不好？五皇子吉瑜旺虽然生母只是个美人，但他上面几个皇子出生不久便夭折，他便成了隆庆帝实际上的长子，一向以老大自居。他嗤笑一声：“就你们能喝多少？！”</p>
喝得不多，脸不红很正常嘛！他已经二十出头，早已经成家搬出宫外，却只领了普通皇子的俸禄，大笔些的支出还要跑回宫来和皇帝父亲要，花天酒地自是不能。因此一向对这个没有金钱烦恼的皇弟好感欠奉。不过，谁让他没有一个出身富贵的母妃呢？</p>
“不多不多，一次十几大碗喝着玩儿而已！”景瑜景“谦虚”地抱拳。</p>
“哈哈哈！”隆庆帝大笑，“颜将军沾酒即醉，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有好酒量！”</p>
颜家是武将世家，其他几人在家中即使喝过酒，也只是小酌，哪里会用大碗？萧山出自诗书世家，又自小才华横溢，一直被人吹捧，以前面见过几次天颜，隆庆帝也一直展现他平易近人的一面，没有用帝皇的八气压迫过他，此时便比其他两人表现得更自然，也更活跃。</p>
“是的吗？没想到颜大将军竟然不能喝酒！”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哈哈笑，“阿寰这点难道是遗传自先余老夫人？”</p>
隆庆帝想到那个人，也笑了，“看来很可能呀！”又吩咐宫女，“把西梁进贡的烈酒开一坛上来！”</p>
颜寰脸上现出丝怀念，站起来抱拳：“谢皇上如此看得起某，那我就以埙助兴，谢皇上厚赐！”</p>
“好！”隆庆帝觉得和年轻人在一起，锐气中不泛纯真，比和那些滑不溜丢的大臣们感觉好多了，“把当年川地进贡的古埙拿给颜大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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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寰再次谢恩。不多时宫女们拿了埙来，他试过音便开始吹奏。埙声呜咽如泣，似回忆似追思。年轻的少年和皇子们只觉得有情有境，年长的隆庆帝却捏着酒杯，努力保持平静，不让那丝对生命的挣扎缠上他。</p>
一曲结束，大家都拍手，萧山却大呼：“阿寰，你这曲子比礼艺大比时的还要悲苦！是谁做的啊？”</p>
颜寰扯出一丝笑，站起来朝面朝皇上：“此曲为外祖母所教，因太过悲伤，当时被外祖父禁奏。不过此曲用埙声表达出来，效果却是极好的，所以某便献丑了！”</p>
隆庆帝满脸都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大笑：“先余老夫人本就才艺过人，据我所知她却是一位乐观开朗之人，如何能做出如此悲伤的曲子？不知是为何人所作？”</p>
“某只知名为《二泉映月》。”颜寰端起酒碗饮下一大口。</p>
“不知此名如何得之？”隆庆帝还想知道更多。</p>
“某不知。”颜寰坦然答道。</p>
“哼！”五皇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很明显这二泉是有名的泉，而欣朝有名而双眼同存之名泉就在胶州。”</p>
颜寰站起来一抱拳：“先外祖母生前足迹不止遍布我欣朝，还出过海外去过外邦。而这世上有名之泉不知凡几，某不敢随意猜测。”</p>
“你母亲和妹妹们，于乐艺一项也有颇有研究吧？”隆庆帝端起自己的那碗烈酒，大大喝了一口，才似不经意地问。</p>
“我娘亲只爱古琴，二妹妹倒是都有涉猎，最长古筝。”他自豪地说到这，却大大叹了口气，“三妹妹原来笛子吹得倒是很好，自病后却忘记了，如今偏要学琵琶，听水居里常常鸟走雀散。”</p>
众人都是玲珑心，闻言稍一脑补，便知颜家三娘的乐器奏得让人实在不敢恭维！</p>
“你家二娘素有才名，原来真是名副其实？”钟名坚是“数”这一科的头名，出身寒门，为人自信却不自卑。</p>
“听说她的字正得女院云姑姑的指导？！”书科头号名的梁火华出自江南名门梁家，却心思单纯，只对书画和与书画相关的人或物感兴趣，而且这种兴趣升起之后便像顽强的火灾苗，不满足不熄灭。显然他对颜家二娘产生了兴趣。</p>
“没错。”颜寰干脆地点头，“她明年春天参加国子监入门考。”</p>
这是事先计划的，他不觉得需要因为颜宛失了声而改变，因为颜宛虽然需要用手语和别人交流，但听别人说话却没有问题，他觉得她完全能适应国子监的学习。因此大方说了出来。</p>
隆庆帝他知道这些小辈们因为自己在这里定不能玩好吃好，略坐之后就离开。</p>
众人恭送他起驾，坐回原位，气氛就热烈起来。此时天已经色已晚，颜寰从坐下就一直是焦点，几乎都在说话喝酒，案上的菜肴都没能吃上几口，此时他的肚子终于发声抗议，他只得低下头准备大吃。</p>
五皇子的气焰却嚣张起来。虽然欣朝没有立长的规定，但他继承那个位置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p>
“颜大郎，颜大将军少年离家赴边关杀敌，保我欣朝江山，不知你什么时候也承继父业？”他用挑衅的语气问道。</p>
“若是边关需要，我随时可以投军杀敌！”颜寰慢条斯理地吃完口中的食物，又极计究地用布巾擦擦嘴，才说。</p>
任谁看到他这贵气加傲气的样子都找不出他有从军的意思。</p>
五皇子觉得自己被冒犯，眼里冒出火花，握住酒杯的指节发白。</p>
颜寰面无表情继续专心用餐，仿佛案上的菜肴无比美味。</p>
五皇子终于缓过气来：“颜大郎年纪虽小，却已连续两年夺得射御头名。我因帮助父皇分忧未得一观，不免有些遗憾，不如明日在城南马场再来一场，如何？”</p>
“明天国子监还有事！”颜寰皱眉时，吉瑜景抢道。</p>
“告个假便可！”五皇子唇角扬起笑。</p>
吉瑜景你这个笨蛋！颜寰无奈叹气。其实明天开始就不用再去，他找这个理由让人一听就是借口。</p>
“明日去学里不用太久，可我家中还有些事。”颜寰皱眉，“不若把时间推到年后，到时再约。”</p>
五皇子笑：“你每日都在家，能有什么事？若是为难....”</p>
以为他会说算了，他却接着道：“我亲自上门去，想必你父亲不会不放人吧？”</p>
吉瑜景瞪颜寰，眼中的意思十分明显：你个笨蛋！</p>
五皇子得意洋洋，吉瑜景和颜寰眉目传情。</p>
接下来五皇子把注意力放到钟名坚和梁火华身上，对萧山也关照有加。吉瑜景和几个小皇子便凑到颜寰身边玩。而十六岁的六皇子吉瑜旭从始至终没有说几句话，更别提对什么事情发表意见了。他低着头一个人喝酒——颜寰发现一不留神就会把那位忽略掉，忘记他也在一边，心里就更提防起来。</p>
“不知不觉竟然到了亥末！”五皇子对众人说话，眼睛却看着钟名坚和梁火华，似乎他最看重的是他们，“宫里毕竟有宫禁，但我与你们却如此谈得来，不如移步我府上，来个秉烛夜谈如何？”</p>
钟名坚心中一喜，他出身微寒，能够结交上面的人对以后的仕途很重要。但又不好马上应下，像是上赶着似的，便面露犹豫之色，看向梁火华：“明日学里无事，晚一点倒也无妨，梁兄你说呢？”</p>
梁火华个性单纯，也觉得与大皇子颇为投机，没有多想就应下：“明日确实无事，如此便叨扰五皇子殿下了！”</p>
“颜大郎、萧大郎，你们俩可不能不给我面子！”五皇子再看他的兄弟们，“知道你们出宫不易，若是也想去玩，我便去和父皇说带上你们！”</p>
六皇子吉瑜旭一向孤僻、十皇子吉瑜晃除偶尔跟在吉瑜景身后外也不亲近五皇兄、十三皇子吉瑜昆和十五皇子吉瑜显年岁小，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出得了宫，于是都摇头说累了，想回去休息。</p>
由此可见天家的感情实在不怎么样，颜寰是很不想趟这浑水的，可吉瑜景却不想让吉瑜旺如意拉拢钟名坚和梁火华，于是嚷嚷着要去。</p>
在他无赖扯皮地死拉硬拽下，颜寰无奈答应一起去。</p>
颜寰让林铭找个小内侍带话给候在宫外的下人，让回去告诉家里一声。可是，他没想到因为宫里没有送他们回去，没有专用令牌，下人跟本回不了颜府，更带不了话！（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