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救赎（四）</p>
现实的世界中，已是漆黑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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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喧熙已经远去，数盏魔法灯高高地悬空在竞技场的四角。冷厉的魔法光芒却撕不破浓浓如墨的夜色，只在略得空旷的竞技场留下丝丝昏黄，同时将竞技场旁边的七八个静立着的人，在地上拉成长长的影子。</p>
偶尔黑暗中一阵冷风掠过，寂静中响起了轻微的衣襟飘动的声音。</p>
喧熙之后，静谧的夜却是如此落寞。</p>
波格丽特默默地凝视着夜空，里奥斯、何塞拉、普里金、阿利斯格里、吉耶拉等人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p>
他们已经在这里整整守候了半个白天了。</p>
把目光从远处的黑暗中收回，里奥斯叹了口气，喃喃道：“普里金，他们会不会同归于尽，从此不再出现在这里？”</p>
“不会的，陛下！”普里金道：“无论尤特比布斯有多么强，在伯爵大人的领域之内，他应该没有同归于尽的实力。伯爵大人迟早会回来这里，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都无法长期维持着领域存在。我们之所以等候这么长的时候，是因为领域之内与现实中的时间频率并不相同。对他们而言，这一场战斗不会需要太长的时间。”</p>
“希望尤特比布斯阁下可以从伯爵大人的领域中回来吧！”旁边的阿利斯格里叹了口气，插口道。</p>
所有人再次沉默，谁都知道这是可能性不大的事。</p>
正在这时，空中传出一阵隐约的响声，似乎一阵闷雷隐中浓雾中滚过。</p>
“他们回来了。”普里金喃喃道。所有人抬起头，望向了半空。</p>
漆黑的天空如水面般荡起了波纹，忽然一声呼啸声响，一道人影从中急速落下，重重地撞在地面之上。</p>
这一下撞击之力大得惊人，只听到“轰”的一声，坚实的地面现出了一个大坑，蛛网状的裂痕瞬间布满了竞技场的地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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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空中落下的是一身鲜血的尤特比布斯。紧接着，竞技场中空气轻轻晃动，萧秋从虚空中一脚迈了出来。</p>
尤特比布斯吃力地从一片尘烟弥漫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狂喷了一口鲜血，用力挺起了胸膛，口中发出了一声挟带着浓烈龙息的长吟：“领域——”</p>
一圈波纹从他的身前荡起，随即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空中。</p>
尤特比布斯晃了晃，脚下一软，终于重重地仆倒在地上。</p>
他受伤太重了，重到已经无法打开自已的领域。</p>
萧秋并没有理会尤特比布斯，因为他很清楚，他最后的一拳已彻底摧毁了对手的最后的一丝反抗能力了。</p>
一踏出领域，萧秋的目光立即落到了波格丽特的身上。</p>
波格丽特的轮廊依旧模糊不清，她的眼眸中已没有了泪痕，但依旧满含着哀伤。</p>
对于暗黑类魔法的运用，普里金无疑比萧秋要高明很多。不知道他对波格丽特施加了什么魔法，波格丽特的轮廓虽然仍然模糊不清，但萧秋已敏锐地感觉到了，波格丽特的灵魂之力虽然微弱，可是已经不再逐渐消散。她仍然可以通过沉睡来恢复，需要的只是时间。</p>
两人在静默中相互凝视，波格丽特伸出一只手，似乎想给萧秋拭去眼眶中不断淌下的黑血，可是指端抚过，黑血依旧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p>
张了张嘴，虚弱至极的波格丽特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徒劳地呢喃低语着，她轻轻地依偎入了萧秋的怀中。这时的萧秋，身上浓烈的死灵气息已让完全盖住了他的生命气息，波格丽特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p>
虽然没有实质接触的感觉，但依偎在这个男人的怀中，仍然让她感到了心灵的安宁与平静。可是波格丽特知道，现在他身上让她感到亲切与温暖的气息，却意味着这个让她牵挂的男人，从此将告别他原先的世界，也许将孤独地生活在黑暗与冰冷的尽头。</p>
一滴滴有形无质的泪珠再次从波格丽特的眼中滑落下来。</p>
“不要难过，波格丽特。”严重的失血已经让萧秋的脸露出了一阵骇人的死灰色，脸上挂着两行黑血的他，笑容既丑恶又狞厉，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他用同样淌着黑血的手指轻柔地指过波格丽特飘扬的长发，喃喃道：“无论在哪个世界，我都绝不会忘掉你，相信我……”</p>
一个是美到极致的灵魂，一个是浑身淌着黑血的非人怪物，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忘情地相拥在黯淡的魔法灯光之下，这一幕如此诡异，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凄美。</p>
里奥斯等人默默无言，虽然每个人都知道眼前这位伯爵大人，属于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会太多，但谁也不忍心打破眼前这怪异的一幕。</p>
“波格丽特，没有多少的时间了，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做。”</p>
当萧秋的灵魂彻底放逐之后，他会进入黑暗与虚无中沉睡，等待再次醒来。当他醒来的时候，将会变成一个纯粹的暗黑生物，一个没有实质身体的骷髅，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尼古拉！</p>
他的沉睡时间，也许很长，也许会很短。所以现在，他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p>
一股柔和的暗黑之力将波格丽特从他的怀中推开，萧秋举起了一只手指，一丝黑气从他的指端溢出，凝成了一个小小的转动着的黑球。他轻轻一点，黑球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波格丽特的额中。</p>
“这是我为你建造的世界，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沉睡，不会有人打搅你的安宁。”</p>
萧秋轻轻地说着，将这一丝暗黑之力与自已的原力切断。然后转身向着身旁的普里金默默地行了一个抚胸礼。对于暗黑之力极度敏感的他，根本不需要询问，已经清楚是普里金施展了暗黑魔法，救了波格丽特。</p>
几步走到尤特比布斯的跟前，萧秋俯下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徒劳地在地上挣扎的尤特比布斯，微笑道：“尊敬的尤特比布斯阁下！您认为需要结束决斗了吗？”</p>
从萧秋眼眶中淌出的黑血一滴滴地落在尤特比布斯的脸上，他用力挣扎了一下，避开了萧秋故意滴落在他脸上的血滴，单膝跪在萧秋的跟前，颓然道：“伯爵大人！您赢了，以高贵的龙族之名，我承认！您赢得了这场决斗的胜利！”</p>
“是吗？”萧秋的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阴冷：“既然如此，作为胜利者，我似乎有权利任意处置您。说吧！有兴趣成为一匹卑贱的坐骑吗？”</p>
尤特比布斯吃惊地看着萧秋，浑身簌簌发抖起来。在整个夜风大陆的历史上，任何一位龙骑士与自已的巨龙都是一种平等的伙伴关系。没有哪位龙骑士敢于称骄傲的巨龙为“坐骑”，更不要说是“卑贱的坐骑”了。</p>
龙族骄傲，但龙族对于强者的尊重也是毫无保留的。眼前这位人类，以他的力量而言，无疑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强者，成为这样的强者的伙伴，对于高傲的他来说，并不算是一种耻辱。</p>
但是眼前这位伯爵大人，显然并没有给他起码的尊重。他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狠狠地折辱他。</p>
“很难决断是吗？那么我帮您选择吧！”看着不知是由于愤怒，还是由于耻辱而发抖着的尤特比布斯，萧秋的笑容忽然变得无比的狰狞，缓缓道：“其实我要的，只是您的命！”</p>
尤特比布斯用力抬起头来，他眼中的黄金十字已由于重伤而涣散了。现在面对萧秋的，是一双带着人类感情的眼睛，正喷射出近似疯狂的怒火！</p>
他紧紧地咬着牙，一片片细密的鳞片从他裸露的皮肤之下不断显现，然后又飞快地消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