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汪顺

  老鸨非常殷勤地领宋煜和宋澈往最中间的位置去,一面说道:“西蜀王,您走了的这几年,我们影姬姑娘那是天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今儿啊您就别走了,和姑娘好好叙叙旧。”

  宋煜没有吱声,宋澈冷面道:“先听曲吧。”

  老鸨连连点头,让小厮上了顶尖的翠阁酿,这才含笑离开。

  台子上影姬正在抚琴,还未注意到堂下的变化。

  原本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影姬身上,随着宋煜和宋澈的出现,不断有人起身前去寒暄敬酒。

  宋煜和宋澈皆是照接不误,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在台子一侧的角落里,内务府总管汪顺大半身子都掩藏在阴翳里,身边坐了个打扮妖娆杏眼腮红的姑娘。姑娘艺名江江,取这名字完全是为了附和汪顺。

  江江进碧柳招,初-夜便是被汪顺私下里以一万两银子的高价给买下的。至此江江就被汪顺私下包揽了,老鸨为了讨汪顺欢心,特意给取了江江这个艺名。

  “大人,您不去敬西蜀王和南海王酒吗?”江江温声细语地问。

  相比宋煜他们那边的热火朝天,汪顺这边一直都是异常安静。

  汪顺是个不喜欢招摇的人,同时又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

  为了不落人口舌,他宁愿高价将江江养在碧柳招,也不愿纳府为妾。

  汪顺精亮的眸子淡淡瞥了眼宋煜那边,然后冷冷地抿了嘴角,自顾给自己倒了一盅,就喝了起来。

  三杯酒下肚,影姬的曲子也完了。

  老鸨拉着影姬去见宋煜,汪顺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站起来。

  江江有些紧张:“大人今晚……”

  汪顺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江江顿时露出笑脸,赶紧带他往楼上的厢房去。

  汪顺有这样的习惯,早早进场,早早退场,或许是不喜欢被人认出,以至于走路的时候都会低着头,将大半张脸沉浸在阴翳里。

  今天的焦点都在宋煜和宋澈身上,自然没有人注意到早早离场的他。

  三楼的厢房很安静,这里是江江平日里休憩的地方,也是老鸨特许的汪顺和江江的温柔乡。

  屋子里点了一盏灯,油灯昏暗。

  门口的香炉添了香粉,汪顺站在门口,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江江不解,小声地问他:“大人,怎么了?”

  汪顺道:“这香的味道……怎么和往日不同了?”

  江江愣了一下,很仔细地闻了闻,顿时笑起来:“可能是换了吧。妈妈说这次的香是从江南采购的。”

  打扫屋子,添加香粉,这些都有专门的奴婢负责。

  楼道传来嬉笑声,应当是寻乐的客人包了姑娘准备一刻。

  汪顺皱了皱眉,他不想被人认出来。

  到底是进了屋,江江轻轻将门掩上,并且上了门栓。

  净房内已经备好了洗澡水,这也是汪顺的习惯。所以不管他夜里是不是要宿在碧柳招,服侍的奴婢都要提前准备好。

  干净的亵衣,清澈温热的水,毛巾也整齐地挂在架子上,木盒里有一小块皂荚。

  江江轻手轻脚替他脱去衣裳,汪顺整个人悠然地坐在木桶里,水没到他的脖子。江江很熟练地取了毛巾替他细细擦拭,汪顺很舒服地往前靠,将整个后背露出来。

  江江一开始还是用毛巾擦拭,紧接着就开始捏背。

  手法异常娴熟,汪顺只觉得浑身都舒坦起来,忍不住诧异起来:“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话一脱口,背上的手猛地停了下来,汪顺只觉得脖子一阵剧痛,反手去摸,竟然摸到一根银针!

  再回头,江江早就倒在地上,站在木桶边上的,是一个面色冷清眼含杀气的女人。

  “是你!”汪顺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对方没有回应他,脖子上被银针扎了的地方越来越疼,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往里面涌。

  他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但是游历官场多年的阅历告诉他必须要镇定,他努力地控制面上的神情,让自己与她平视:“西蜀王福晋,本官很意外啊。”

  锦绣嫌恶地瞥他一眼,然后随手从架子上扯下亵衣,汪顺赶紧站起来,慌乱地穿戴好。奇怪的是,他越是慌乱手脚越是不听使唤,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到最后竟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歹是胡乱地将身体遮羞,汪顺靠在木桶边上,大口喘着粗气。

  锦绣终于开了口,声音格外冷淡:“你中了毒,没有解药活不过一个时辰。”

  楼下大厅突然嘈杂起来,隐隐的还听见女人的声音,乱七八糟的有些振聋发聩,以至于他要非常认真才能听清她的话。

  “福晋,您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汪顺还算镇定,很快回话。

  锦绣直接无视他的威胁,冷道:“五年前,内务府往南江送了节礼,里头有一样是茶酥。”

  锦绣一直很仔细地盯着汪顺,当她说到茶酥两个字的时候,汪顺明显很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

  汪顺到底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精了,立刻云淡风轻地反问锦绣:“福晋说的是什么节礼?二王福晋嫁到帝京的那几年,宫里时常往南江送节礼,林林总总的东西太多,下官是真记不清了。”

  锦绣冷笑:“不见棺材不落泪,就死在这里吧。对了,你中的毒叫七彩蟾,是西域雪山万里冰层里才有的,此毒……只冰层的流水可解。这里到西域来回要两月功夫,等取了流水回来,估计你尸体都臭了。”

  锦绣转身便要走。

  汪顺吓了一跳,赶紧开口:“福晋!”

  锦绣不为所动。

  汪顺很犹豫,他好不容易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好不容易有现在的富贵荣华,他不想死。甚至不敢赌。

  虽然明知道锦绣多半是骗他的,他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北疆王府,北疆王府托我送了几份茶酥去南江。”

  锦绣的脚步终于停下来,汪顺很高兴,脸上闪烁起喜悦的光芒,央求道:“福晋,我什么都说了,您快给我解药吧。”

  锦绣深深看他几眼:“可惜你撒谎了。”

  汪顺脸色大变。

  锦绣冷笑起来:“北疆王府不会傻到将章泥留在油纸上,而且——北疆王最讨厌投毒这种下作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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