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破冰者，四十八家集团俱乐部

  夏夜，蝉鸣。</p>

  从窗台射出一道道格子光。</p>

  楼下的生鲜市场，散发出一阵阵腐臭味。</p>

  林岭东双手枕在脑后，看着自己脚趾头转着圆圈儿，这感觉还挺舒服的。</p>

  这种感觉是什么？</p>

  是“家”吗？</p>

  赋山道万尺豪宅，也比不过这小小蜗居。</p>

  本来是想等等，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可架不住白天事情太多，困倦袭来，眼一闭睡了过去。</p>

  等杨婵的房间终于打开，人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p>

  林家村-</p>

  一栋四层的小洋楼，天台上，两人正赤着胳膊食夜宵，喝啤酒。</p>

  显然是喝过一场，俱是满身酒气。</p>

  林允瀚纹了张满背的开眼关公，其刺青的材料是秘制的，掺了鸽子血的墨汁，在酒精的作用殷红一片。</p>

  “来，贵叔，咱俩再碰一杯。”</p>

  对面那人，高挑瘦长，鼻如弯钩，面皮凉薄如纸，脸皮似贴着骨头一般，浑身刮不出二两油水，细长眼中透着丝丝阴蛰。</p>

  他名叫潘仁贵。</p>

  林正博五服之外的表兄弟。</p>

  严格来说，已不算是林家人了。</p>

  别看他其貌不扬，族谱平平，却很受林正博的重用。</p>

  “你说，这小子是吃错药了？他到底咋回事儿？”</p>

  林允瀚皱着眉头问道:“他是真还是假的？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p>

  潘仁贵眼皮略抬。</p>

  眉眼中，透着一股得逞的喜色。</p>

  刚刚聚酒时，十几个大房小辈聚在一起，痛骂林岭东是个傻缺，唯独潘仁贵一脸的高深莫测。</p>

  林允瀚果然上钩。</p>

  潘仁贵埋下头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想，这shely是什么人，要钱有钱，脸蛋也不差，他为什么不愿意？”</p>

  林允瀚说着就是气:“所以说他傻啊，大他几岁又怕什么？”</p>

  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p>

  眼中已经是色眯眯的。</p>

  “大波妹也，玩着多爽？你说他是不是上了？玩腻了甩掉？”</p>

  潘仁贵鼻头抽抽。</p>

  这家伙不愧姓林，脑回路还真是清奇。</p>

  可还得迎合的贱笑:“那小子艳福不浅，但问题可不是出在这儿，阿东我怎会不知？你们这群小子，就属他心机最深，今天这狐狸尾巴可算是露出来了，野心不小啊，允瀚你可得长点心呐。”</p>

  林允瀚歪着脑袋，显然是没理会到:“怎么说？”</p>

  潘仁贵:“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不想入赘，如果是三房再加上吴小姐呢？要是有人撑腰，情况就不一样了。”</p>

  林允瀚思索了一会儿，面露不屑：“你是说，他还想争家产？就凭他？出了家还不混得跟狗一样。”</p>

  ……</p>

  今夜，很不平静。</p>

  林家村，家家闭户，打着各自的小算盘。</p>

  三房中十几个小辈，则早早的聚在一起，一个个眉头紧锁。</p>

  长孙出走，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p>

  ……</p>

  而这一切，对于林岭东？</p>

  不存在的。</p>

  如果可以，他不想再和家族扯上任何关系。</p>

  亲友反目，兄弟成仇。</p>

  这种事情他再不想经历第二次。</p>

  接下来的两天，林岭东call机关闭，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杨蝉身上，陪她逛街购物，买了一大堆护肤品，为一家人煲汤做饭，到晚间享受难得的温馨时光。</p>

  直到第三天，才将call机重新打开。</p>

  已留了上百条简讯。</p>

  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母亲发来的。</p>

  看完之后，反而浑身轻松。</p>

  相比小辈们的诡计，长辈们却是雷霆手段。</p>

  过去的两天当中，正房，大房，联同二房共同施压，搬出家法理论，连开三场大会，将他名下的三个职务全部卸任，负责的生意全部交出。</p>

  林家的产业，也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p>

  “还不错，顺利过关。”</p>

  “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p>

  “就不知家里的损失如何？”</p>

  想到这里，林岭东修长的眉头，终于是皱了一下。</p>

  家族里的事情，真是一言难尽。</p>

  一个个家中长辈，全都是吸血的鬼，最擅长落井下石。</p>

  他三房不让出点利益，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关的。</p>

  抓起电话，打给中文传呼台，只给母亲发过去一条简讯。</p>

  “我阿东，替我告诉父亲，安好，勿惊，不会令他失望。”</p>

  林岭东心情大好，损失点钱实在不算什么。</p>

  将简讯一条条删掉。</p>

  滴，一声。</p>

  又来一条简讯。</p>

  “我是采薇，百花糖水铺，给你留了东西，赶快取。”</p>

  林采薇，自己最亲的小妹。</p>

  也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的事情。</p>

  林岭东不敢大意，赶到百花糖水铺。</p>

  从三婶手中，接过一个信封。</p>

  打开来看，上面是采薇写给自己的信。</p>

  内容方面，则是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三房这次损失很大，他父亲做主，将最赚钱的橡胶工厂让了出去，让他早做准备。</p>

  至于橡胶工厂？</p>

  这波就有点小亏了。</p>

  这间工厂，之前一直是林岭东在打理，主打工业废料，再生橡胶，88年兼并国营老厂，回收橡胶垃圾合成三元乙丙，胶粉颗粒。</p>

  目前可是有价无市。</p>

  当然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别人。</p>

  先把仓库搬空再说!</p>

  将电话本翻了翻，找到一行红色标注，去公用电话亭打了过去。</p>

  “我林岭东，帮我联系一下洋人街269号，四十八家集团俱乐部，查尔斯先生，就说我要见他。”</p>

  “好的，请留下你的联系方式。”</p>

  林岭东留下了call机号码。</p>

  之后找了个铺面吃糖水。</p>

  10分钟后，收到一条汉文简讯：“已预约，上午11点，查尔斯先生恭候大驾。”</p>

  沙面街，六二三路。</p>

  也就是广東的洋人街。</p>

  269号，一栋华丽尖耸的欧式建筑。</p>

  门楣上，贴着很不显眼的一块铭牌。</p>

  Home | The 48 Group Club。</p>

  四十八家集团俱乐部。</p>

  半圆形的拱门处，站着两个印度阿差，穿着绿色军装，裹着锡克教徒头巾。</p>

  看见有人驻足，两名阿差站了起来，用拗口的汉语说：“朋友，这里不许参观。”</p>

  “我林岭东，有预约。”</p>

  “你是林先生？”</p>

  “这边请。”</p>

  被两人引至2楼，一个红胡子老外已经早早的站在楼梯口，操着一口很流利的中文：“这是谁？你总算是想起我了，我最好的朋友。”</p>

  向着林岭东张开双臂。</p>

  而林岭东的表情，则是截然一变。</p>

  温和收敛，反而几分桀骜犀利挂在脸上。</p>

  将对方手臂拍开。</p>

  “这你可别怪我，是你自己搞砸了，查尔斯。”</p>

  进入办公室，桌上燃着一根雪茄，冒着悠悠的香气。</p>

  查尔斯随手指了下沙发，将雪茄捻起来转了两口：“茶还是咖啡？”</p>

  “茶。”</p>

  查尔斯极其的随意，剪掉一根雪茄头，从半空直接扔了过来。</p>

  “尝尝，这可是好东西，古巴货。”</p>

  林岭东接过，将双腿往茶几上一放。</p>

  一双臭脚在桌子上晃荡。</p>

  也不着急，点燃雪茄啪啪啪的抽了起来。</p>

  等泡好茶，两杆大烟枪已熏得室内浓烟滚滚。</p>

  挥退阿差，林岭东吐出一口烟圈儿，用流利的英文问道：“最近中东的情况怎么样？”</p>

  查尔斯也换成英文：“还不是老样子，糟糕透了。”</p>

  海湾战争，针对中东的第二轮经济制裁开始了。</p>

  林岭东：“有多糟？海路上情况怎么样？联合封锁，不会影响到你们吧？”</p>

  查尔斯嚯嚯一笑，牵动他那把红色的大胡子。</p>

  “怎么会呢，我们也是制裁方之一。”</p>

  眉头一竖，细小眼已开始不耐:“你呢？我的时间很宝贵的，这次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p>

  林岭东讪笑。</p>

  这老家伙几十年不见，还是这副臭德行。</p>

  也不废话:“一百吨丁基橡胶颗粒，感兴趣么？”</p>

  查尔斯瞳孔微缩：“多少？”</p>

  林岭东：“一百吨，你能吃得下么？”</p>

  查尔斯眼里闪着兴奋的光。</p>

  他已经看见，大把大把的富兰克林，在向着自己招手了。</p>

  兔死狐悲，一场伊拉克战争，让世界见识了电子战恐怖的碾压力，整个中东地区的反米政权风声鹤唳，紧随而来的全面封锁，压得一众的石油国喘不过气来。</p>

  谁也不知道，谁会成为下一个伊拉克。</p>

  就连科威特也是一样。</p>

  现在的橡胶颗粒，可是真正的抢手货，大把大把的人抢着要。</p>

  只需要运进阿拉伯海，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p>

  而海运方面，还有谁能和日不落帝国比肩？</p>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你要给我一点时间。”</p>

  查尔斯走进里间，一个一个电话的打了起来。</p>

  几分钟后，查尔斯满面红光的走了出来。</p>

  “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p>

  他毫不怀疑林岭东的能力，却也惊讶于林岭东的魄力，在这个时间段，还敢一次出手这么多货，但这些他丝毫不关心，管他去死。</p>

  “货呢，我的朋友，可以先看看货么？”</p>

  林岭东：“货好说，但价格才是我最关心的。”</p>

  查尔斯：“很好，每吨，我最高可以出到500美金，我一向诚信做事，不能再高了。”</p>

  </p>

  林岭东：“1000。”</p>

  查尔斯夸张的看着林岭东：“oh，no！我想你肯定是疯了，1000美金，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你说的是真话。”</p>

  林岭东笑笑。</p>

  “这就是你做生意的态度么？”</p>

  点了点桌子。</p>

  加重了语气。</p>

  “在这个时间段，还有谁能出手给你这个臭名昭著的走私贩子？”</p>

  “oh，shit!”查尔斯表情夸张的看着林岭东:“你居然说我臭名昭著？你就是背后的走私头子，你是魔鬼，混蛋，我赶你可差远了。”</p>

  林岭东:“闭上你的臭嘴，查尔斯，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这个事我才会交给你做，不想做就拍散，我丢给舒伯特罗素，你问问他能出到多少价钱？”</p>

  “no，no，no，你不提罗素那个混蛋，我们还是好朋友。”</p>

  查尔斯叼着雪茄，一双瘦长的大手按在了林岭东双肩，不知廉耻的按摩起来。</p>

  “1000美金是不可能的，我认为你在说梦话，看在我们合作多年的份上，我最多出到700美金，不能再多了。”</p>

  林岭东伸手拨开:“滚，这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1000美刀，这是我的底限，不可能动摇，这是最后一次机会。”</p>

  查尔斯：“成交！”</p>

  将口中的雪茄滚了两滚，烟雾迷蒙。</p>

  查尔斯看着林岭东，简直说不出的满意。</p>

  谁能想到呢？</p>

  原本市价200美金的再生橡胶，会因为一场海湾战争翻了10倍。</p>

  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当中，因为多国联军的出口禁运，经济制裁，暴涨到了2000美金。</p>

  可惜啊！</p>

  查尔斯内心感叹。</p>

  真是个宝藏之国。</p>

  丰富的资源，充沛的产能，充分自主的决心，还能确保自己远离战争。</p>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一直呆在这里。</p>

  但……</p>

  属于英国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p>

  将桌上的威士忌倒上两杯：“cheers，为我们的合作干杯。”</p>

  两人爽快碰杯。</p>

  “货呢？我什么时候能够看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