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常无意

  ()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p>

  (这句话忽然想到,加上,哈哈)</p>

  白愁飞并不知道发生在月影的事情。</p>

  小马已经将坐在门帘的人带出,他一出来,周围的人,马上就躲开几步。</p>

  这个人叫常老刀,人们一般叫他常剥皮。当然,绝对没人敢当面这样叫他。</p>

  今天的阳光很艳丽。</p>

  可阳光越艳丽,本来就破旧的地方会看起来更加破旧。</p>

  也让本来就可怕的人看起来更加可怕。</p>

  常老刀通常就叫常剥皮。他的确常常会剥人的皮。可他真正的名字,却叫常无意。</p>

  看见了他,老皮立刻走得远远的,不仅远在一丈外,他好象很怕常剥皮会剥他的皮。</p>

  无论谁看见常剥皮,都难免会有一种要被剥皮的恐惧。他实在是个很可怕的人,</p>

  他矮、瘦、干枯,全身的肉加起来也许还没有四两重。</p>

  可是他远比一个三百八十八斤的巨人更可怕,他就好象是把刀子——四两重的刀子,也远比三百八十八斤废铁更可怕。</p>

  </p>

  何况这把刀子的刀锋又薄又利,而且又出了鞘——无论谁看见他这个人,都一定会有这种感觉。尤其是他的眼睛。</p>

  他的眼睛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通常都会觉得好象有一把刀刺在自己身上——刺在自己身上最痛的地方。</p>

  现在蓝兰就有这种感觉,因为常剥皮的眼睛正在瞥着她。</p>

  蓝兰是个很漂亮的女人。</p>

  很漂亮的女人不一定很有吸引力。</p>

  蓝兰不但漂亮,而且很有吸引力,足以将任何一个看过一眼而远在三百里外的男人,吸引到她面前一寸近的地方来。</p>

  可是她已经发现这个男人的眼光不同。</p>

  别的男人的眼光,只不过是想剥她的衣服;这个男人的眼光,却只不过是想剥她的皮。</p>

  想剥衣服的眼光,女人可以忍受,随便任何女人都可以忍受一只要并不是真的剥,就可以忍受。</p>

  想剥皮的眼光,女人可就有点受不了,随便哪种女人都受不了。</p>

  蓝兰已经已经忍不住开口:“常先生是不是要跟我们一起过狼山?”</p>

  常老刀没有回答,他已经发现件奇怪的事情,在这个队伍里,做主的人显然不是这个女人。可开口的人却是这个女人。这里面的故事他并不想去懂。</p>

  他也并没回答,不必要的时候,他甚至一句话都懒的说。</p>

  回答的人是小马,小马笑笑:“他一定肯。”</p>

  “你有把握?”</p>

  小马点头:“有。”</p>

  蓝兰皱皱眉:“为什么?”</p>

  “因为他让章长腿变成了没有腿。”</p>

  蓝兰继续问着:“章长腿也是狼人?”</p>

  小马摇头:“不是。”</p>

  张聋子补充着:“他只不过是柳大脚的老情人。”</p>

  “柳大脚是谁?”</p>

  张聋子也笑笑:“狼人有公也有母,柳大脚就是母狼中最凶狠的一个!”</p>

  蓝兰笑道:“长腿配大脚,倒真是天生的一对儿。”</p>

  常无意忽然回头,盯着小马开口:“这是你的女人?”</p>

  小马不能否认。</p>

  可是他当然也不能承认。</p>

  常无意继续说着:“她若是你的女人,你就该叫她闭上嘴。”</p>

  蓝兰抢着开口:“我若不是呢?”</p>

  “那我就会让你闭上嘴。”</p>

  蓝兰闭上了嘴。</p>

  她的确是个聪明而又有分寸的女人。</p>

  常无意看着众人:“这次我们上山,不是去游山玩水,我们是去玩命,所以…….”</p>

  “所以你还有条件。”</p>

  常无意点头:“不是条件,是规则,大家都遵守的规则。”</p>

  大家都在听着。</p>

  常无意认真的说着:“从现在开始,男人不能碰女人,也不能饮酒。”</p>

  他的目光快如刀:“若有人犯了这条规则,无论他是谁,我都会光剥他的皮。”</p>

  他说的话当然没人反驳。实际上他说话的时候,看的不是动的人,而是不动的人。</p>

  站在轿子旁边的那七十六个人,没有一个脸上有表情,就象他们没听到常老刀说话一样。</p>

  常无意的眼神已经眯了起来,谁都能看得出,这七十六个人,恐怕都不大容易对付,无论谁身边带着这七十六个人,江湖之大,恐怕再没去不了的地方了。</p>

  可这个坐在轿子里的人竟然还要请他们。</p>

  这不能不说是件难理解的事情。可常无意却感觉满意。</p>

  你若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那你的想法肯定跟别人有点不同。</p>

  常无意不在乎那些,他只在乎别人守不守他的规矩。</p>

  看到众人接受,他才走到蓝兰面前开口:“十万两银子,两坛最好的酒!”</p>

  蓝兰没有开口,她已经明白这个人绝对不喜欢别人多说废话。她只是挥了挥手。</p>

  旁边的香香马上从没人的轿子里取出了两坛酒和一叠银票。</p>

  常无意接过。</p>

  旁边有个人却忽然开口:“要好酒还是最好的酒?”</p>

  开口的是周竹,这个时候也自然只有他可以开口。</p>

  常无意认真的看着他,就好象要剥光他的皮一样,好一会才慢慢开口:“最好的最好。”</p>

  周竹马上点头,然后亲自去那顶轿子里取出了两坛酒。</p>

  他手里的两坛酒和常无意手里的两坛酒没有任何区别。</p>

  常无意换过酒坛看看他,不说话的转身。</p>

  不是走出去,是走进去。</p>

  走进了后面老婆婆住的屋子。</p>

  一间又脏、又乱、又破、又小的屋子,那老婆婆正缩睡在屋予里的一张破炕上,缩在角落里,整个人都缩成一团。</p>

  常无意走进来,将两坛酒和一叠银票都摆在破炕前的一张破桌子上,忽然恭恭敬敬的向老婆婆躬鞠长揖。</p>

  从来也没有人看见他对任何人如此恭敬过。</p>

  老婆婆也显得很吃惊,身子又往后缩一缩,看来不但吃惊,而且害怕。</p>

  常无意开口:“银票是十万两,酒是女儿红。”</p>

  老婆婆好象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p>

  常无意继续开口:“晚辈姓常,叫常无意,在家里排第三。”</p>

  老婆婆忽然问:“你老子是常漫天?”</p>

  “是。”</p>

  老婆婆身子忽然坐直了,忽然间就已到了桌子前面,拍碎了酒坛上的封泥嗅一嗅,疲倦衰老的眼睛里立刻发出了光。</p>

  就在这一瞬间,这个老掉了牙的老婆婆好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但变得年轻很多,而且充满了威严和自信,说不出的镇定而冷酷。</p>

  这种变化不但惊人,而且可怕。</p>

  常无意既没有吃惊,也没有害怕,好象这种事根本就是一定发生的。</p>

  老婆婆再坐下来时,桌子上的那叠银票也不见了。</p>

  常无意虽然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眼睛里却已露出希望。</p>

  只要她肯收下这十万两,事情就有了希望。</p>

  老婆婆道:“这是好酒。”</p>

  常无意点头:“是。”</p>

  老婆婆笑笑:“你知不知道,这两坛酒跟开始的那两坛酒有什么不同?”</p>

  常无意摇头:“我不知道。”</p>

  老婆婆笑笑:“这两坛酒,是十八年的女儿红,那两坛酒,是三十年陈的女儿红。”</p>

  常无意已经冷下了脸,他虽然不是酒鬼,却也明白,酒是越陈越好。</p>

  老婆婆继续笑着:“可这两坛酒,比那两坛酒好。那两坛酒不过是好酒,这两坛酒,却是最好的酒。”</p>

  常无意不说话,他并不懂。他也不会装懂。</p>

  老婆婆已经再次开口:“坐下来陪我饮。”</p>

  :“是。”</p>

  老婆婆微笑:“喝酒要公平,我们一人一坛。”</p>

  常无意道:“好。”然后他搬了张破椅子过来,坐在老婆婆对面,拍碎了另一坛酒的泥封。</p>

  老婆婆道:“我喝一口,你喝一口。”</p>

  常无意道:“是。”</p>

  老婆婆捧起酒坛,喝了—口,常无意也捧起酒坛喝了一口。</p>

  好大的一口,一口酒下肚,老婆婆的眼睛就更亮。</p>

  第二口酒喝下去,她衰老苍白的脸上,就有了红晕。瞧着常无意看了半天,才慢慢开口:“想不到你这孩子还有点意思。”</p>

  “是。”</p>

  老婆婆道:“至少比你老子有意思。”</p>

  “是。”</p>

  老婆婆又喝了口酒,又瞧着他看了半天,忽然问道:“你也想跟他们上狼山去?”</p>

  “是。”</p>

  者婆婆看着他:“你老子已死了,你大哥、二哥也死了,你们家的人几乎死尽死绝。”</p>

  “是。”</p>

  老婆婆笑笑:“你不想死?”</p>

  常无意回答:“我不想。”</p>

  老婆婆笑了,露了一嘴已经快掉光的牙齿:“我拿了你的钱,喝了你的酒,我也不想让你死。”</p>

  “是。”</p>

  “可是你上了狼山,我也不一定保证你能活着下来!”</p>

  “我知道。”</p>

  老婆婆叹口气:“狼山上有各式各样的狼,有rì狼,有夜狼,有君子狼,有小人狼,有不吃人的狼,还有真吃人的狼。”</p>

  她又喝了口酒:“这些狼里面,你知不知道最可怕的是哪种狼?”</p>

  常无意道:“君子狼。”</p>

  老婆婆又笑了:“看来你不但很有意思,而且很不笨。”</p>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最可怕的。</p>

  老婆婆看着他:“君子狼的老大,就叫做君子,这个人看来就象是个道学先生,不管做什么事都中规中矩,说话更斯文客气,不知道他的人,看见他一定会觉得他又可佩、又可亲。”</p>

  她忽然一拍桌子,大声说着:“可是这个人简直就他妈的不是个人,简直该砍头三万七千八百六十次。”</p>

  常无意在听着。</p>

  老婆婆又喝了几口酒,火气才算消了些才开口:“除了这些狼之外,现在山上又多了一种狼。”</p>

  “哪种?”</p>

  者婆婆的眼中已经有了感伤:“他们叫嬉狼,又叫做迷狼。”</p>

  这两个名字都奇怪得很。</p>

  这种狼无疑也奇怪得很。</p>

  “他们年纪都不大,大多都是山上狼人第二代,一生下来就命中注定了是个狼人,要在狼山上过一辈子。”</p>

  常无意明白她的意思。</p>

  狼人的子女,除了狼山外,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p>

  天下虽大,却绝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允许他们生存下去。</p>

  因为狼人们从来就不让别人生存下去。</p>

  可是他们还年轻。</p>

  年轻人总是比较善良些的,他们心里的苦恼无法发泄,对自己的人生又完全绝望,所以他们就变成了很奇怪的一群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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