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乔安国正要说话，院子里传来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探头一看，“妈，你怎么来了？”

  从乔安香给自己报信开始，周芷蓝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惦记双胞胎的事情，她家就住在附近，对大儿子家整日紧锁的院门很是关注。这不，吃过饭看到东西两家孙子都往这边聚集，便知道超生前夫妻要回来了。

  见母亲不搭理自己，乔安国又道，“来得这么快，还一点不惊讶，香姐告诉你的吧。”

  “嗯。”周芷蓝终于舍得给自己大儿子一个眼神，“孩子在哪儿？”

  “里屋。”

  衣着整洁、半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微微点头，穿过孙子孙媳等人走到床边，认真仔细地端详一会儿双胞胎孙女，回身对儿子和儿媳发表她对此次意外超生事件的看法，“本来觉得你俩互相耽误对方这些年，现在再看，耽误的还挺有价值。”

  乔安国和赵兰反应了几秒，前者，“妈，你在夸我俩吗？”

  周芷蓝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孩子生的不错。”不等夫妻俩高兴，又补上一句，“比俩哥哥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无辜躺木仓的乔正阳和乔正超不乐意了，“奶奶，你夸妹妹就夸妹妹，干嘛带上我们。”

  抗议完被孔菲菲和朱叶子分别扯住，“难道这不是事实？”

  兄弟俩无法反驳。

  看过孙女，周芷蓝说起今天来的另外一件正事，“罚款的事情你们是怎么打算的，我听安香说至少得六千块，你们现在凑了有多少？”

  如今乡下出一个万元户虽不至于像前几年那么夸张，到底还算一个稀罕事，因此六千块钱真不是一笔小钱。

  这里没外人，乔安国实话实说，“我和兰子的存款加起来有两千多，这一年我们躲起来也没闲着，只要有时间有精力就会摆摊做些批发零售的小买卖，赚了有小两千。”

  赵兰接话，“我那里还有两件首饰，再把家里的地卖了（注1），应该差不多能够。”

  来之前乔正阳和乔正超和媳妇达成一致意见，听到父母的话一起表态，“首饰和地（注1）就别卖了吧，我们两家可以一家出一千。”当然，以他们的尿性，末了还要强调，“是借，不是给啊，以后要还的。”

  即便不打算用孩子的钱，乔安国和赵兰也是难得欣慰一把，正要开口回绝，老太太发话了。

  在儿孙崇拜的眼神中，周芷蓝霸气道，“有我在，还轮不到你们小辈出钱。”

  “不就是两千块，我给了。”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知道自己这位婆婆是真的不差钱的主儿，赵兰道，“说来听听。”

  周芷蓝，“第一，双胞胎的名字我来取。”

  乔安国和赵兰交换了一个眼神，“可以。”

  周芷蓝又道，“第二，我要搬过来住。”

  乔安国不解，“为啥呀，妈你不是看到我们就来气吗，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们当我乐意和你们住？有正阳和正超俩哥哥摆在前头，我怕你们把我不知事的乖孙女再给养歪喽。”提起这个老太太就火大，两口子都是啥人呀，心里没点数！

  “原来如此。”这次再次躺木仓的兄弟俩不委屈了，因为他们也很赞同奶奶的话:爸妈确实不会养孩子。

  关于这件事，乔安国和赵兰当然是不服气的，不过他们也不是一点眼色没有，少数服从多数，“行吧，一手拿钱，一手搬家。”

  “成交。”周芷蓝瘦长的手一挥，“正阳正超跟我走。”

  一听要干活，兄弟俩的脸顿时又垮了，但又知道他们逃不掉，只得趁机为自己捞好处，“奶，我想吃你做的葱油拌面。”

  “奶，搬完你给我炸排骨。”

  要放在平时，周芷蓝才懒得搭理俩孙子，现在不一样，想让马跑总得给吃草吧，她大方应下来，“好好干活别偷懒，拌面排骨管饱。”

  “耶～”

  周芷蓝搬家搬的很低调，反正两家离得近，她只需要把铺盖和当季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打包，指挥着两个孙子给他抱过来就可以了，剩下的随用随取。

  老太太说到做到，住进赵兰原先住的西屋后，拿出超厚一沓的大团结递给乔安国和赵兰，“不用还，以活抵债吧，以后洗衣做饭把我伺候好，少气点我就行了。”

  乔安国假惺惺推脱，“那多不合适呀，该还还是要还的。”

  周芷蓝还能不知道儿子什么德行，故意接话，“既然你非要还，我就接……”

  赵兰狠狠拧了一把男人，把他推到一边，“妈，都是一家人谈钱多伤感情啊，不就是洗衣做饭嘛，我们包了，保证把您伺候成全村最舒坦的老太太。”心下想的却是：反正这些活儿都是乔安国干，她怕啥。

  六千块一凑齐，要不是时间上来不及，乔安国怕是当天便要拉着赵兰去复婚交罚款，还有双胞胎上户口的事情，两口子准备一并办了。

  既然要上户口，周芷蓝给孙女们起的名字终于被问起来。这是老太太从乔安香口中得知双胞胎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想好的，在见到她们真人后又酌情修改一番，最终定下：乔鹿妍和乔鹿辞。

  乔安国和赵兰两口子果然不走寻常路，看到这两个名字的第一反应竟是：“好听是好听，笔画是不是太多了，以后上学再累着姐姐和妹妹。”

  这点微不足道的反对意见被周芷蓝当场无情“镇压”。

  隔天清晨，新晋家庭煮夫乔安国一改以往对自己伙食的随意和苛刻，早起熬了一锅糊豆粥，又摊了够全家人一天吃的煎饼，配上水煮蛋和咸菜摆上桌，才去喊老母亲和妻子起床。

  饭桌上，周芷蓝掏出一张红纸，上面是她用毛笔写好的双胞胎孙女的名字，再三叮嘱儿子儿媳，“上户口的时候把这个拿给户籍员，让人家照着来，千万别登记错了字，不然回头我饶不了你们。”

  乔安国求饶，“知道啦，您老人家都在我耳边念叨八遍了，我指定把这事办好。”

  “但愿如此。”

  要么说双胞胎乖呢，姐妹俩早不醒晚不醒，等到爸爸妈妈和奶奶吃完饭，掐着搁碗的那一刻哼唧两声，告诉大人们她们要起床啦。

  把乔安国打发去刷碗，赵兰和周芷蓝前后脚进了东屋，婆媳俩给双胞胎穿好衣服，一个抱着姐姐喂奶，一个给妹妹换尿布。

  等乔安国那边收拾好，两个孩子也差不多吃饱喝足，赵兰将她们托付给婆婆，和丈夫带好钱和各种证明，骑上车子出发。

  乔安国和赵兰先往县里的民政局跑了一趟，把结婚证领了，又回到镇子上的计生办交罚款接受批评，最后去派出所的户籍科给双胞胎上户口。

  一条龙折腾下来，已经是下午四点钟，怕是婆婆该应付不来两个小家伙了，想到这里，赵兰不敢再耽误，一路催着乔安国骑快点。

  早上走得早没遇到熟人，这会儿两人一进村便被刘玉燕两口子“逮”到。

  “好你个兰姐，一消失就是大半年，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刘玉燕的丈夫乔安康心比她细，瞄了一眼自行车后座上的前堂嫂搂在堂哥腰上的手，“你们这是、复婚了？”

  乔安国笑着给了他肩膀一拳，“你小子眼睛够尖的啊。对，我们复婚了，这趟出去就是领证的。”

  刘玉燕惊得捂住嘴巴，可着赵兰打趣，“哎哟哟，怪不得你这出去治病的人气色这么好，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不行，必须请吃饭。”

  “好啊，”赵兰爽快的应下，“改天有时间，叫上春梅姐和安健哥，都来我家喝酒。”

  等乔安国两人骑远了，刘玉燕还在那儿奇怪呢，赵兰是出了名的小气，她刚才纯粹是说的玩笑话，对方竟然答应了，真不像是这位堂嫂能做出来的事情。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这酒可不是白喝的，要给双胞胎姐妹花见面红包哒。

  二次新婚的两口子火急火燎奔回家，发现白担心一场，两个小娃娃正头挨着头睡得香甜。

  赵兰压低声音问婆婆，“妍妍和阿辞哭了吗？喝没喝奶粉？”

  周芷蓝点头，“饿的时候找你来着，哭了几声，冲了奶粉开始都不碰，后来妍妍先喝了两口，阿辞才跟着喝。”

  “那就好。”

  “户口本呢？我看一下。”老太太还惦记着孙女的名字呢，从儿子手中接过来仔细检查一遍，才还回去。

  周芷蓝的身体在同龄人里算非常不错的，马上奔七的人腰板挺直，眼不花耳不聋，架不住带孩子实在是个劳心劳力的活儿，哪怕双胞胎很少哭闹，相当省心，一天下来还是有些撑不住，这会儿见儿子儿媳回来，老太太赶紧撂挑子，说要回屋躺一躺。

  赵兰知婆婆的情，正要说几句好话，乔正阳和乔正超慌慌张张跑过来求助，“爸妈，奶奶，菲菲要生了！”

  “叶子也是。”

  这妯娌俩真够有缘的，同一天结婚不说，还赶在同一天生产。赵兰脑海里闪过这句话，面上效率极高的嘱咐儿子，“去医院待产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

  “带上它，抱上你媳妇。安国，你送他们去。”

  “好。”乔安国去摇拖拉机，在门口接上儿子儿媳，正要挂挡，母亲抱着两个军大衣爬上车，边给孙媳妇披上，边指挥他，“出发！”

  乔安国，“……好嘞。”

  孔菲菲和朱叶子的生产很顺利，一同推进产房，相差不到半个小时各自生下一个男孩，朱叶子在前，孔菲菲在后。

  为此可是把乔正超神气坏了，抱着媳妇使劲亲了好几口，他当了一辈子老二，整天被老大各种压制，一朝儿子替他翻身了，想到以后大哥的儿子要喊他儿子大哥，乔正超就开心的不行，得瑟过头还被乔正阳按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揍”了一顿。

  一旁的乔安国冷眼瞧着，默默后退几步和这俩货拉开距离，他不认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