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不中用啊
就……虽然风灵昭浑身的淡定从容，首领那一脸的黑云压城，但两人确实是在对峙。
二人之间神秘的拉锯开始变得紧张，渐至一触即发，眼见着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开始打起来了，宁经霜的呼吸却毫无来由的，估计她自己也控制不住甚至意识不到的，陡然重了一点点。
偏偏就是这样的一点点，让原本肌肉已经紧绷起来了的风灵昭在那一瞬间少了两次呼吸，更远处的首领也发出了一声不太容易被发现的闷哼，仿佛是在那已经拉扯到了极限的气氛之中落下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用。
于是又是一阵各自疗伤的沉默。
片刻之后，不知心头都权衡了什么利弊的首领先是看过了经他判断确实没有什么异能在身上的宁经霜，眼中闪过了不太分明的自我怀疑，但他到底是什么都没对宁经霜说，只用一种阴恻恻的语调对着风灵昭开口：“你确定？”要和我作对？
“确定。”风灵昭声音温柔，相比于首领那表现出来的狐疑，他这儿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首领冷然道：“……你不要后悔。”
“做都做了。”风灵昭表情仍然很淡定。
如此，首领靠到椅背上，不辩息怒地道：“你们自便吧。”
“谢谢首领。”风灵昭点点头。
再接着，风灵昭没有了和首领周旋的心情，首领也再不想看到这个无论是体力还是实力都明显在自己之上的年轻人，风灵昭微微点了点头就权当他行过了礼，首领也没再有什么吩咐，同样点点头之后，风灵昭带着宁经霜离开了。
路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宁经霜几番欲言又止。
硬是憋到了风灵昭居住的那个草屋，风灵昭给了她一个“还不说？”的眼神，她才苦笑：“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觉得给你带来了太多麻烦。”
风灵昭笑了笑，没接话。
宁经霜也清楚那就是句废话，于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换了个有用点的词儿：“好吧……你这样得罪了首领，接下来会不会被他报复？”
“你是在为我担心？”风灵昭反问。
“既然因为我才发生的这些麻烦。”宁经霜道，“我当然想知道你为了我到底都付出了什么。”
“虽然是因为你才发生。”风灵昭道，“但后果却是我来承受，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指望让你付出什么，对你来说我付出了什么代价很重要吗？”
宁经霜坦然道：“重不重要是由我来判断的事情，你需要做的是告诉我到底付出了什么，我总得想法子回报给你同等水平的东西……你不指望我给你什么，但不意味着我就可以心安理得享受你的庇护，这是两回事。”
风灵昭以一种很奇异的表情看了宁经霜许久，终于失笑：“我本以为，你这时候第一件需要关心的事情是我会不会和首领一样把你当做禁脔。”
“你会么？”
摇头。
“那不完了。”
“……”
“你从一开始就给我说清楚了的呀，但凡你有一点那方面的心思，都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我何必抓着这件事反反复复的没个消停。”宁经霜非常坦然地开口，“相反，我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情。”
“嗯？”
“你们都给我整不自信了。”宁经霜皱眉道，“我真的那么好看么？”
——这属实超出了她的认知，毕竟整个大学生涯里她都没收到过什么小男生的情书，也从来没有小姐妹来问她穿搭心得或者口红色号，平时走在大街上也谈不上什么回头率，普普通通一女孩罢了。
“不算。”风灵昭坦然地答，“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挺，唇色不够红，脸颊上还有点小雀斑，比起其他以色侍人的女孩，你确实不够好看。”
宁经霜：“……”
倒……倒也不必这么直接？
算了算了，直男这种生物，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她扶额：“……那你们图什么呢？”
“图你身上的味道。”风灵昭的表情多了一点点怅惘，他已经预料到了宁经霜会问什么味道，便直接道，“那种没有被末世磨折过的干净和清爽，其实长相不长相的不要紧，就这股子干净就已经足够让人着迷。首领如此，我也如此，不过首领非常直接，喜欢什么就一定要拿到手，霸王硬上弓一样，我……委婉些罢了，在某种程度上，我和首领都一样。”
宁经霜“啊”了一声，默然许久。
风灵昭也就任她安静，等了足够长的时间之后，他才说：“所以，你怕我么？”
宁经霜无意识地摇摇头。
又是良久的沉默，宁经霜才看出了风灵昭用眼神在问她“为什么”，于是她直接回答了：“我始终不相信你会对我如何，退一步说，我即便看错了，你当真是那样的人，唉，做你的禁脔也还不错，至少你可比首领好看多了。”
风灵昭瞅了宁经霜半晌，然后，非常开心地笑了出来。
宁经霜：？？？
风灵昭却不想就这个“他的男色好不好看”的话题聊下去了，只道：“你不是好奇到底为什么我敢硬杠首领么？”他朝着宁经霜伸出手来，示意她把手搭上来，“我这就告诉你。”
虽然不知道“搭手”这个活动有什么特殊意义，宁经霜还是没有犹豫，直接把手覆了上去。
“闭上眼睛。”
宁经霜闭上眼睛。
再接着，宁经霜就觉得自己的五官仿佛都失去了存在感，她和外界唯一的联系已经变成了和风灵昭交握的手，可饶是如此，她的视觉仍然是一片灰暗，真正想看到点什么东西，看样子还得往前跋涉好一段时间。
宁经霜于是努力发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看不到。”
“努力看。”她也不确定这个声音是耳朵捕获的，还是直接响在了她心头。
这对她来说虽然是很新奇的体验，但她好像能理解“努力”的概念，尽力把自己的所有感知都集中在和风灵昭交握的手上，再下了一个“往前走走看”的念头，随即，她能看到的那个光点越来越大，渐成画面，她再往前一迈，便发现画面变成了三维。
可行！
她为自己新的发现而感到欣喜，但很快收敛了所有的多余情绪，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那是一处地宫。
——左右一看，偌大厅堂之中并没有什么“窗户”之类的设定，用来照明的是一根一根巨大的蜡烛或者夜明珠，但那能有多亮，所以导致整个地宫都笼在一层灰暗中。
在这样的环境里，厅堂中最尊的主位上，盘旋了一朵灰云。
或者准确来说……一团灰蒙蒙的气状物，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有偶尔一个一个符号浮现上来，符号似乎会动，会发出声音，会穿透出来，哪怕是如今在一个多半不真实的环境中看到，宁经霜看上一眼，仍觉思绪错乱，精神扭曲。
她急忙把眼眸从那朵灰云身上转开，随即便落在了在灰云面前，恭敬地微微躬身的人身上。
……或许那并不是人。
那个东西虽然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等人类身上的器官和零件都很齐全，但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非常奇怪的不协调的感觉，此外，他简单衬衣掩映的脖颈上，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在直视那团灰云的原因，一直有青黑色的鳞片冒出再消失。
不过对宁经霜来说，相比起直视那团灰云，直视这个人形生物对san值的影响无疑是要小些。
厅堂上这奇怪的画面持续了很久，宁经霜本来非常有耐心地等着，但再有耐心也架不住那份让人发疯的寂静，她才要开口说点什么，已经感觉自己身边多了个人。
——风灵昭带着他的标志性笑容，伸出食指虚虚停在唇上。
“嘘。”
行吧。
客随主便，宁经霜没什么旁的想法，安静闭嘴，再看向那奇妙的异种站在一团云面前的画面，灰云里玄妙的符号仍然若隐若现，和那人形生物脖颈里的鳞片交相辉映，但不久，这个画面终于有了变化——
那团灰云裂出了一条缝隙，随即有几张信笺从里面飘出来，稳稳当当地停留在了那个侍立的人形生物面前。
然后，整个厅堂中响起了非常威严的声音：“来，看看。”
人形生物赶紧双手接过。
宁经霜对那信笺上写着的内容非常有兴趣，但她不知道看了之后的后果，于是试探性地看向了一直站在她身边的风灵昭。
风灵昭微微点头，示意她可以凑过去看。
于是宁经霜果然走了过去，就站在那个看信的人形生物身边偷看，不过那人形生物并没有半点反应，仿佛宁经霜不存在似的。
宁经霜放下了“会不会被发现”的担忧，低头去看那封信。
然后，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那是一封……人类组织写给异种的信，投降用的。
大体内容嘛……深刻忏悔了他们父辈祖辈曾祖辈因为脑子不清楚，对异种——按尊称的话应该叫神族——统治大势的反抗行为；诚恳描述了他们现在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十分向往治理有序、安居乐业的神明之国；再谈了他们虽是反抗组织，实际上一直在安静生活，从来没有冲击过神族的工厂、矿山、农场和城市，更没有发起什么大型的人类奴隶解放运动；诉求是他们非常渴望能和神族握手言和结束人类的反抗，只求神族给他们安稳无忧的生活便好，做奴隶也没有什么关系，哪怕神族们确实喜欢人肉的口感，也可以确定一个明确告知人类他们会被“宰杀”的年龄，在他们活到那个年龄时，把他们拖去杀了吃肉也没有什么问题。
信件到最后，还特地提了最近有一个自由人，拥有近乎于神族的力量，却没有神族变成人类外形那种滞涩扭曲的感觉，那个自由人找到了他们山头说要加入反抗组织，对异种的暴政和对人类的杀戮要抵抗到底，现在他们已经收留了他并且和他虚以委蛇，信中附了那人的画像，如果神族看了之后确定那真是神族的叛徒，他们可以把那自由人控制住送到神族的指定地方，以表示他们的诚意；如果那不是什么叛徒而是神族派到人类反抗组织的卧底，其实大可不必，反抗组织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投诚于神族都不是一天两天了，直接开门见山谈条件就好。
再之后是一张纸，上面用炭条非常传神地画了风灵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