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众矢之的
付英乔一诧，忙道：“但是他经脉已断，怎么学武？”
“我自然知他经脉已断，也知道他此生不可能有大成。但是正因如此，才让他学武呀。”
付英乔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付夫人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道：“好，这次你说得对，就听你的。明日叫鸿儿到演武台，与众师兄一起习武吧。”
见付英乔答应，付夫人会心一笑，转头一看，脸色不由变了一变。原来墨鸿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定定地看着两人。
付夫人故作轻松地说道：“鸿儿想是饿了，自己跑出来了，快带鸿儿去吃饭吧。”
付英乔点了点头，伸手想拉起墨鸿的手，墨鸿却下意识向旁边躲了躲。付夫人看在眼里，眼神里奇异的光一闪而过。
付氏夫妇的话，墨鸿在书房就已然听到了，本来以为付伯伯是真心代自己好，哪里想到原来与付伯母一样，都不愿意教自己本事。这世上，也只有姐姐对自己是真心的好。
这么想着，就走到了饭堂门口。在里边吃饭的众人一见墨鸿进来，一道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在他身上。墨鸿感到了压力，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便不再走上去，只是愣愣地站在门口。
付英乔随后跟了进来，对众人道：“你们的小师弟明日与你们一起练武，你们多照看他，他还小，有不妥就忍让一些，不许生出是非。”
听了这话，众人一齐应声。这时，从人群里站起一个人来，这个人墨鸿认识，正是早起领自己去大堂的储良才。只见他跑过来，拉着自己的手到大桌前边，又为自己盛了一碗饭。
“在我旁边吃。”
付英乔见状，点了点头，而后退出门去。
见师父一走，付凝萱道：“咦？爹爹不是说要去给他请名师的么？怎么明天又教他练武了？”
那姿式看似小心翼翼，但声音却放得很大，好像生怕墨鸿听不到一般。
旁边的汪思远也同样的语调说道：“半天能背会诗经，谁会信？想来是作弊后被师父发现。嘿嘿，墨教的人，就是心机诡诈，看那年纪那么小，心思阴狠，学成了将来也是一个祸害。”
墨鸿听着两人的对话，一个字一个字如一根根钢针，狠狠地扎在自己心头。他不说话，低头吃着米饭，眼泪却滴到米饭中，吃到嘴里，带着一丝苦涩。
众人脸上的神色变得鄙夷起来，其中一个道：“魔教的人，个个都该死，等我技艺有成，定然荡平魔族，一皇二圣三将军，我要把教皇的头割下来，再把日月圣女五马分尸，再将……”
话未说完，一只装着米饭的碗已然飞到面前，那少年猝不及防，“啪”一声正中面门，一时鲜血横流。
墨鸿从凳子上跳下来，大叫一声道：“不许说我姐姐！”
“姐姐？”汪思远道，“月圣女是你姐姐，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魔教的人了？大家一起打他！”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跳下凳子向墨鸿冲了过来。墨鸿大惊失色，转身就跑。众人见状，发着喊就追赶过去。
储良才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高叫道：“不要打了——”但没有人向他看一眼。
墨鸿跑得很快，这次他害怕了。看见身后的那些人一个个咬牙切齿，仿佛要把自己吃了一般，他更加害怕。
他跑得很快，但身后的那些人紧追不舍。墨鸿听到身后大喊大叫，回头一看，那些人一个个张牙舞爪，有几个居然还拿着刀剑。
墨鸿小脸变得惨白，跑得更快。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穿过一道月门，见一个小院，那院正中有一个大树，四周再没有路可以逃。墨鸿站在树前大口顺着气，显示是累得急了，全身都在发抖。
那些人见他不跑，也停在月门门口。
“跑啊，你再跑？现在看你还能往哪儿跑？”汪思远站在人前，一脸得意。
看了他一眼，墨鸿转身就向树上爬去。他身小体轻，不一会儿就爬到树端，向他们叫道：“有本事你们上来打我！”
当下有几个少年便走上前来，先后就往树上爬来。墨鸿居高临下，眼看一个少年快爬到跟前，一脚就踹向那少年的面门踢来。那少年双手抱着树杆，根本就没办法腾手，当下被踹了个正着，大叫一声就摔下树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墨鸿见一招奏效，如法炮制，又把另一个人踢下树来。
这时，付凝萱才追到，她先弯腰喘息了一会儿，然后看见墨鸿坐在树顶上，向汪思远说道：“师哥，快去把他弄下来啊。”
汪思远看了看刚刚被踢下树的两个人，知道自己上去，肯定也是这个下场，当下脸上阴晴不定。只听付凝萱道：“平时都说自己多厉害，现在连棵树都爬不上去，丢不丢人。”
毕竟都是少小年纪，受不得激，一听这话，汪思远道：“那有什么难的，师妹你等着我把那魔教的小子捉下来，好好拷打一番。”
说着话把袖子一撸，走到树边。墨鸿知道这个人不太好惹，心生恐惧，但是嘴里依旧说道：“你敢上来我就把你踢下去，你信不信。”
汪思远踌躇片刻，只付凝萱叫道：“你这小子不要得意，一会儿我师哥把你捉下来，你瞧本姑娘怎么收拾你。”说着，从地上捡起个石块，就向树上的墨鸿掷了过去。墨鸿一躲，手一滑险些摔下树来。
石块？汪思远见状大喜，说道：“大家拿石块丢他，看他下来不下来。”
众人一听，都嘻嘻哈哈地跑了过来，从地上捡着石块不论大小，就向树端的墨鸿掷去。一时间石块满天飞舞，墨鸿躲过两个飞来的石块，却被第三个打在身上，登时痛得龇牙咧嘴。“咚”一声，又一颗石块打在头上，打得墨鸿脑袋一晕，伸手摸了摸，虽然没有流血，但却突出一个大包。
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早晚被他们拿石块砸死。他这么想着，叫道：“你们不要打了，我下来。”
但是众人打得兴起，哪里管他，一个个装没听见，石头依旧不停从地上飞起来。
“住手！”
听付伯伯的声音从月门口传了过来，墨鸿不由心头一喜。付伯伯来了，谅这帮人也不再敢欺负自己了。他身在树端，低头一看，只见付伯伯和付夫人带着被自己用碗砸伤的少年走进院来。见院中的情景，付英乔脸色一变，抬头向墨鸿伸手一指道：“鸿儿，下来！”
墨鸿心头一凛，看付伯伯的样子，仿佛是动是气。但是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对自己大呼大叫呢？他不太明白，但是还是从树上滑了下来，站在那里。
付英乔走上两步，厉声说道：“鸿儿，这位师哥脸上的伤，可是你打的？”
墨鸿暗叫一声不好，但还是点头道：“是我打的。”
“你！”付英乔见他回答得爽快，反而一时语塞，但心下怒火更盛。
“你小小年纪，有些顽劣，我也不会说你。但是你下手怎么这么狠，这位师哥哪里得罪你了，你就把他伤成这样。”
墨鸿正待说话，付凝萱道：“爹爹，这墨家哥哥很凶的，我们想拉他去找你理论，他不去也就罢了，还动手又打伤了两位师兄。”
付英乔转头看到那两个被摔得灰头土脸的少年，只听付夫人说道：“哼，我说什么来着，他来问剑阁短短两天，惹出多少事情出来。”
墨鸿见他们这么说，眼睛里泛起泪水，付英乔一见，心下稍软，声音缓了缓说道：“鸿儿，可是师姐说得这样么？”
墨鸿心想，反正她是你的女儿，是又能怎么样，不是又能怎么样。你和付伯母再怎么也会偏袒于她。在这里，所有人都不喜欢自己，都在欺负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反正他们就是一直在欺负自己。
想到这儿，墨鸿沉默不语，付英乔得意地瞟了他一眼，说道：“他不承认也没用，这么多师哥都见了，难道女儿还会说谎么？爹爹，你不信女儿么？”
付夫人见状，忙笑道：“你这孩子，爹爹哪里说不信你了？这不是在惩罚他么？”
付英乔见他不语，心头大痛，本来自己见这孩子天赋异禀，想求异人教授本事，以后好出人头地。但是哪成想他屡次三番惹事生非，今天把出手把一个徒弟打成这样。难道真如妻子所说，魔教中人从骨血中便心怀阴狠么？
当下脸色一沉，冷声道：“鸿儿，我问你，是不是你师姐说得这样！”
那声音一震，把墨鸿吓了一跳，见他面目狰狞，目露凶光，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她不是我师姐，你也不是我师父，她更不是我师娘。你们都不喜欢我，又何必留我在这里，当初为什么不让姐姐把我带走！他们人人都欺我，你们也欺我，我只是个没有人疼没有人怜惜的孤儿，你们都是坏人，我不要再待在这里！”
说罢推开众人就冲出了月门。
听了这话，付英乔一惊，见他奔出门去，大叫道：“鸿儿！”
付夫人一拉他，说道：“这孩子执迷不悟，我劝你还是先不要管他，不然他以后更加变本加厉。反正他自己也出不得山门，就让他自己吃吃苦头，也让他好好想想。待晚间，你再来寻他。”
付英乔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转头看了看满脸是血的徒弟，又转过目光来看着墨鸿的弱小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