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成了精的狐狸

  远远看着叶青衫与姚义堂两人那令人眼花缭乱咋舌不已的精彩交手,宋承嗣在心中一边眼红嫉妒,一边又冷笑不止。叶青衫的武功的确远远出乎自己意料,可自己的布置却已经明显起了作用。官塘铺的谈老板果然有些门道,竟真能成功“暗算”叶青衫。

  尽管宋承嗣并不清楚谈老板的暗算到底是什么,但他已经能从叶青衫那一双满布血丝瞳孔紧缩的眼睛看出问题。更发现叶青衫那曾险些杀死李源的藏剑与藏杀之意似乎都威力不再。叶青衫已不能“藏杀”,于是也无法再“藏剑”!就连姚义堂这样的骄狂粗豪之人都能轻易地察觉到他那肉眼看不到的无形之剑,他又怎能赢得了姚义堂?

  胜负已定!宋承嗣在心头大喊。以姚义堂的脾气,叶青衫的倨傲姿态早已让两人的“切磋”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虽然自己的那些布置还有大半都用不上,宋承嗣却还是满心欢喜。只要叶青衫一死,鱼盼盼就是自己的了!

  就在宋承嗣满心期待姚义堂再努把力将叶青衫斩杀当场之时,叶青衫却突然抽身闪出姚义堂那铺天盖地的雪亮刀光,长剑平举身侧一脸怒气勃然地扫视厅中,随即口中大吼一声,“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唉——”叶青衫话音未落,一声叹息便传进众人耳中,循声望去,竟赫然是今日这步云宴的七位主客中最籍籍无名的那位——于断秋。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杀人,也的确需要杀人,可惜,叶青衫,你不能在这里杀人。”于断秋无视众人讶然的目光,起身迈步来到姚义堂的身侧伸手拍了拍因为被人强行插手而满脸怒气的对方又道,“回去坐下吧,你如果不是运气好,此刻已是死人。”

  “放你娘的屁!”姚义堂闻言不禁破口大骂,如果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安史子良或万靖倒也罢了,不论对错,自己都没有底气也没有资格反驳这两位。可偏偏说话的是于断秋,一个连裤裆里的毛可能都没有长齐的臭小子,他哪里来的胆量用如此轻蔑的口气对自己说出这样荒唐透顶的话?

  可正当姚义堂想要再骂点什么时候,从宴会开始就一直只与于断秋侧耳低语的邵至岐却也迈步走到了厅中。

  “你最好闭上你那张喷粪的臭嘴。”作为桓州邵家的少主、江山居士邵成危的亲侄,邵至岐的武功修为绝不在姚义堂之下,论江湖辈分,甚至还要高上一辈。尽管这种事平日里谁也不会特别在意,可若是有意计较起来,姚义堂还真没办法还嘴。否则丢人的就不只是他自己,而是整个刀王门。

  “他说的又没错,如果你不是走了狗运,你现在的确已经是个死人。”仿佛是故意想给姚义堂难堪,邵至岐又将于断秋方才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眼看着姚义堂咬牙切齿却不能还嘴,这才一脸得意的坏笑转身看向根本不曾理会他们三人、只是透过洞开的厅门死死望着远方的叶青衫。

  “人都已经走了,你还在看什么?”此时的叶青衫表情已有些不自然的扭曲,神色也莫名其妙地变得狰狞骇人,可邵至岐却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对方突然暴起,反倒满不在乎地凑上前去笑嘻嘻地问道,“就算你想追过去,也总要先把你的女人带上,对不对?”

  不知是否因修罗香的效力已经随着与姚义堂交手时的真气运转而完全发作,心头几乎快要被无边杀意充斥,仅存少许理智的叶青衫赤红着眼睛狠狠瞪了眼笑嘻嘻的邵至岐,握着长剑的右手手背青筋暴起不住颤抖,仿佛正勉力克制不让自己出手,好半晌才将噬人的目光强行自邵至岐的脸上挪开,侧过脸对目睹了一切却仍旧老神在在的安史子良咬牙道,“鱼盼盼在哪?”

  “走了”安史子良笑眯眯地啜了口茶水,抬手指着门外又道,“被刚才那位带走了。”

  “鱼盼盼被人带走了?”安史子良话一出口,叶青衫的表情倒还没有什么变化,一旁眼看着叶青衫与姚义堂的交手被意外中止而犹豫自己是不是该暗示早已埋伏起来的手下提前发动的宋承嗣却是心头狂跳,张口结舌地看着安史子良。

  “准确地说,鱼盼盼是跟那位走了。”眼看叶青衫几乎已到爆发的边缘,安史子良放下茶杯摊手又道,“老夫说过,她只是以客人的身份在我六龙会小住一些时日罢了,她要走,老夫这做主人的也没道理不许她走。如果你要寻她,最好就不要再耽搁下去了。老夫……”

  不等安史子良把话说完,叶青衫已飞身闪出厅外朝着安史子良手指的方向追去,霸道无比的修罗香正不断地吞噬着他残存的理智,他不敢想象一旦自己完全失去理智之后会发生什么,只希望在此之前自己能追上带走了鱼盼盼的老黄,或许老黄会有办法化解自己体内的修罗香。

  将因为目睹了一连串意外而各怀心思的众人抛在脑后,眨眼间便如飞一般掠出十数丈的叶青衫却只恨自己为何不能再快一些。耳边传来的已不是往日熟悉的风声,而是令人烦躁难当湍急无比的血液流动声,这样的改变只意味着一件事——他再也无力压抑自己体内气血的沸腾翻涌,时间已所剩无几。

  远远望着叶青衫如狂风一般迅速远去的背影,邵至岐与于断秋彼此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于断秋更是回到自己先前的座位前附身拾起桌上的长剑与一沓银票一并抛到了宋承嗣的脚下。

  “我是剑客,用不惯这种下九流的玩意儿。你的钱我也替我大哥还清了,若是日后我听到任何人嚼舌根子——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宋承嗣,我的剑比我大哥的瞬息更快。”于断秋扬着下巴满脸鄙夷地对宋承嗣冷声哼道,随即与邵至岐两人并肩朝外走去,直到门口才又停下脚步转身对安史子良与万靖抱拳笑道,“差点还忘了些事情,多谢两位前辈盛情款待,既然叶青衫已经胜出,晚辈也不便厚颜留下叨扰主人,这便告辞离去,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两位前辈恕罪。”

  被于断秋当众拆穿大感丢人的宋承嗣此刻只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尽管他相信在座众人没有几个能认出那把“剑“乃是出自八指神工卢子明之手,可不管怎样,于断秋的那番话已足以让人明白自己私下里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若仅仅只是自己丢人也就罢了,反正自己的名声从来都没好过,虱子多了不咬。但众所周知,自己是六龙会的第六条龙,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某种程度上几乎就代表着整个六龙会。有了今日之事,从此江湖人会怎样看待六龙会?这绝不是安史子良所希望见到的结果。宋承嗣已经没有勇气去看安史子良,他只希望安史子良碍于面子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格杀当场。

  就在所有人都露出一脸鄙夷的冷笑猜测安史子良会如何处置宋承嗣时,安史子良却出人意料的只是伸手自桌上拈起一支象牙筷子,敲在了垂首肃立浑身颤抖不止的宋承嗣头上,笑骂了一声“顽皮!”

  就仿佛一位慈祥的祖父“教训”自己做错事的孙儿!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长孙慕云不禁在心中默默骂了声“果然是成精的老狐狸!”心思灵活如他岂会不明白安史子良的这个举动是什么用意?长孙慕云绝不相信以这只老狐狸的精明,会不知道宋承嗣做了些什么手脚,也只有得到他的默许,宋承嗣才有这个胆量和条件去做这些事。可事情败露之后,老狐狸却立刻用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宋承嗣的头上,更轻描淡写地用一声“顽皮”便将此事定性成“年轻人出于对同龄人的嫉妒而做出的胡闹举动”!还偏偏让人挑不出六龙会一丁点的不是!

  直到此时此刻,长孙慕云才不得不承认这只自困于小楼多年的欺天灵狐果然道行不浅。这只老狐狸从一开始就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上——不论是有意散播鱼盼盼这位与叶青衫关系亲密的美女高手是步云宴“奖品”的消息,还是大大方方地欢迎天玄四座的人赴宴,又或是默许宋承嗣针对叶青衫甚至很可能还针对其他几位主客的暗中布置——这看似“乱七八糟”的举动不仅成功地让走进人们视线不过短短半月的六龙会成为江湖中最引人注目的势力、让六龙会在转眼间收获了寻常帮会需要付出无数高昂代价才能得到的巨大名气的同时,又偏偏让所有密切关注的人从头到尾都云山雾罩看不透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长孙慕云甚至刚刚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因为刚才这一连串“意外”而忘记了自己今日赴宴的目的。即便自己已经身在六龙阁内,可自始至终也没能看出六龙会的任何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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