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有酒有月君至否?
要找到位于项州的那柄藏锋剑，就必须知道六龙会的所在。而想要知道六龙会所在，丁小虫提到的李源是眼下唯一的线索。
可这个人丁小虫只是遇见过，他如今在何处，丁小虫并不知道。红蝎子也不知道，但她知道有两个人一定知道。一个是魏伦，龙骑飞将魏伦。另一个名叫张啸，铁胆傲骨张啸。在叶青衫喝酒丁小虫“赏花”的这几个时辰里，红蝎子已让人将这两位“请”回了探春园。
只是想要让这两人开口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曾在军中效力多年以一杆虎头金枪纵横沙场浴血无数的魏伦是一位无敌的猛将。若非因朝堂政争遭受牵连而破家，原本高居庙堂之上的他根本不会自甘堕落混迹江湖。可即便是在天牢里眼睁睁看着妻女惨遭凌虐，他也不曾遂了对手的心意张嘴攀咬他人。
年近四旬的张啸在江湖中混迹了大半辈子也还是籍籍无名，直到有人硬生生拆了他的六根肋骨，踏碎了他的双膝却仍旧没能撬开他的嘴逼他说出友人的下落，铁胆傲骨义气无双的名头就传遍了江湖。
这样两个人的嘴巴当然很牢。哪怕红蝎子已经用尽了手段，得到的始终也只是八个字——
小错不生，大错不死。
“六龙会的六条恶龙里有没有能让这两个人怕到这个地步的？”看着已浑身血肉模糊神智不清却依旧下意识地嘟囔着这八个字的两人，叶青衫转脸看向红蝎子问道。
“不知道”红蝎子苦笑摇头，“如果不是小丁，我甚至都不知道李源是六龙之一。”
“没有！”丁小虫接过话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没有？”叶青衫十分意外，看向丁小虫的眼神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没有”丁小虫又重复了一遍，“你好像忘了我的未婚妻是谁。”
“唐糖糖，大富大贵帮帮主常乐财神唐富贵的宝贝女儿唐糖糖。”
“所以我说没有，就一定没有。”丁小虫泰然自若地迎着叶青衫与红蝎子充满疑惑的目光淡淡笑道。
“我相信你”忍不住蹙眉的红蝎子刚要开口问个明白，叶青衫却已颔首微笑，“你说没有，就一定没有。”
“所以六龙会背后还有他人。”丁小虫感激地看了叶青衫一眼，话锋一转又道，“不论这个人是谁，都一定很可怕。”
“我同意”叶青衫点点头，忽然转身迈步朝密室外头走去。
“你不打算知道李源的下落了？”红蝎子讶然道。
“我突然记起了一个人，死人。”叶青衫在密室门口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李源的弟弟，是不是李预？”
“李预是你杀的？”率先明白过来的丁小虫用力拍着脑门自嘲地笑了起来，“我们好像做了一件蠢事。”
“的确很蠢，好在醒悟的够快。”红蝎子也已会意，捂着嘴轻笑道。
李预死在叶青衫的手上，作为兄长的李源当然想要报仇。既然要报仇，那么就算叶青衫不去找他，他也一定会来找叶青衫的。只要叶青衫肯现身人前。六龙会的背景的确神秘，实力也很不俗，可只要他们还要继续保持低调神秘，李源就没办法大张旗鼓地出动六龙会的人马。那么叶青衫用自己当饵又有什么好担心的？红蝎子和丁小虫可不是摆设。何况还有鱼盼盼，梅开四瓣的鱼盼盼。
大大方方地出了探春园的大门，堂而皇之地走进了王楼，刚刚才点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叶青衫的面前便已站着一个衣着干净整洁举止礼貌得体的人。
“忽闻故人远道而来，未曾相迎，余心难安。特备美酒数坛，又邀月光三分，君至否？”来人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拿出一封请帖打开，双手放到桌上仔细摆好。
“有酒，有月，有故人，叶某岂可不至？”略微扫了眼请帖上的内容，叶青衫颔首笑道，“几时？”
“今夜，亥时初。”来人躬身回道。
“何处？”叶青衫又问。
“城北落叶溪。”
“我只知道项州城北有一条叶溪。”
“落叶溪就是叶溪。”
“何时改的名？”
“刚改”来人说道，“我家老爷说了，既然叶落叶溪，叶溪就该换个名字。”
“叶已落？”
“还没有，但我家老爷说会落，就绝不会有错。”
“万一不落怎么办？”
“没有万一。就算叶不落，也会落点别的什么。”来人直起腰身似笑非笑地说道，“比如一条美艳无比的鱼，或者一只家世显赫的小虫。”
“你很有勇气”叶青衫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在桌沿上缓慢地敲击，发出声声闷响。
“我是信使”来人镇定自若地微笑，“能做信使的人，通常都很有勇气，不怕死。”
“你确定？”叶青衫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指尖敲出的闷响突然有了变化，像是一只巨槌不断砸在信使的心尖上，竟令其两股战战冷汗如浆。
“原来你并不像你自己以为的那么有勇气，不怕死。”叶青衫将锐利森冷的目光从信使的脸上收回，不屑地笑道。又掏出几粒银锞子丢在桌上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回去让你家主子备好美酒，今夜亥时，城北叶溪。”
离开王楼的叶青衫没有返回探春园。信使的话已经说得明白，鱼盼盼和丁小虫已经发生了意外。尽管不清楚是怎么发生的，但毫无疑问，事情的变化已经超出了几人先前的预料。探春园已经没有必要再回。叶青衫想的明白——既然红蝎子无事，那么此刻她一定已经开始着手应对。她的探春园和满园春色有自己做事的方法和应变的手段，自己去了只会添乱。如果红蝎子需要自己帮助，自然会来找的。
所以叶青衫开始在项州城中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而不是提前赶往城北叶溪。此时刚过晌午，离亥时还有最少四五个时辰。自己现在就算去了那里，也一定什么都看不到。何况鱼盼盼和丁小虫已落在李源的手里，想要他们不出事，自己就应该时刻置身在李源的视线中才对。
项州城很大，也很繁华。尽管这里的官府和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因为天子荒淫朝廷散漫而人浮于事尸位素餐，只在有税可收的夏秋两季，官府中人才会“勤勉”些日子。只不过百姓却宁可他们永远都不要“勤勉”才好，在项州百姓看来，这片土地有刀王门就够了。
只在城中逛了不到半个时辰，叶青衫便不得不承认姚含曦的确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一个江湖门派的主事者，竟可以在不引起官府忌讳的前提下，私下里从官府手中获得这样一座大城的经营权，让自己赚的盆满钵溢的同时，还收获了民心。
难怪刀王门能在短短数年之间一跃而成为江湖中一等一的势力。而姚方伯明知自己的女儿有心争权，也依然舍不得处置。想想也是，女儿也好，儿子也好，不论谁接替自己成为刀王门的主人，刀王门都还是刀王门。可若是真让对门派经营缺乏兴趣的儿子接手，刀王门还能够保持如今的声势么？与仙音岛的联姻，说到底只是姚方伯给儿子留下的退路罢了。姚含曦就算再热衷权力，为了权力不惜割裂甚至毁灭亲情，也不大可能对仙音岛主楚潇涵的女婿下手的。
不亲自置身项州，就很难感受到刀王门的深厚底蕴。而对刀王门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之后，叶青衫对铁旗盟的看法也大为不同——能够与刀王门分庭抗礼多年的铁旗盟，绝不会是自己之前以为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