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65 少年往事,止于唇齿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渐渐冷起来了。北方的城市总是如此,早早就像是要入了冬一般。

  梅朵生病初愈,在自习室学习,大家都嘱咐她多喝热水,于是她一杯杯的去热水房接着热水喝没断过,喝到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大水桶,脸和眼睛都水肿了起来。一边喝水一边不停上厕所,梅朵心想,这下是不是浑身的水都换成了新的,病毒也就不见了?

  正惆怅的想着,手机响了起来。一接起电话,对方吵吵闹闹的声音就传过来:“你在哪里?!快回来给本少爷开门!”

  “……”梅朵反应了一下,安骆天回来了?

  “喂?什么情况,怎么不说话?”电话那头安骆天问。

  “啊?哦……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梅朵说,“我现在在学校上自习呢……”

  “那等你穿过半个B市回来,我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安骆天哀怨。

  “谁让你……”

  “好了好了,我叫穆小爷去接你一块回来得了。”安骆天说,“你准备一下,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梅朵挂了电话。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肿肿的脸,揉揉头发,喃喃道,“算了,反正认识这么久,什么丑样子穆北乐都见过了,不差这一次……”

  从自习室出去,正看见进教学楼的唐年。

  “唐年?”梅朵惊讶,今天不是周末,他怎么没上班。

  唐年温暖的笑笑,把手里的蛋糕盒子递给梅朵,“我刚好到附近跟客户见面,顺路看看你。”

  “谢谢你,唐年,”梅朵接过蛋糕,又挠挠头,“其实,我现在刚好要回一趟家……”

  唐年看梅朵行色匆匆的样子,“怎么,家里出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梅朵赶紧摆手,“是安骆天那小子回来了,没带钥匙……”

  “哦,”唐年点点头,笑笑,“那走吧,我送你去校门口。”

  两人往校门口走。梅朵偷偷打量着唐年,着装依然是极简主义,干净清爽,只是少了几分学生时代的休闲,多了几分白领阶级的正式。进入社会开始工作小半年,他身上的学生气已经渐渐没有了,只是周身依然如梅朵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有着走在人群中不被埋没的光芒。

  发现梅朵的目光,唐年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梅朵说,“唐年,陈程还好吗?”

  “我昨天见过他,”唐年说,“似乎还好。”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他跟穆北乐间的误会解除了吗?”

  唐年沉默了一下,对梅朵说,“其实那天发生的事,他后来没有对我提过。所以我不是很清楚。”

  “啊?”陈程视唐年为知己,竟未对他说过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吗?想必是不想唐年为自己担心。梅朵想了想,又问唐年,“那你就不好奇?”

  “不好奇。”唐年回答。

  “真的吗?我不信!”梅朵有点惊讶,挡到唐年面前。

  唐年看着梅朵傻乎乎的可爱样子,眼里满是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是陈程的私事,他不想讲,说明他不愿我参与或者觉得告诉我也于事无补。既然如此,我何必再提一次他的烦心事。”

  梅朵叹口气,拍着唐年的肩膀,“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咳咳……”话没说完,又咳嗽了几声,心想,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利索啊。

  唐年认真的看着梅朵,“最近很辛苦吧,我看你憔悴了很多。”说着摘下自己的围巾层层卷在了梅朵的脖子上。

  这一幕被早早等在校门口的穆北乐看得一清二楚。

  回到家,看见正坐在楼梯上打手游的安骆天。梅朵上前摘掉安骆天头上的帽子,吓了他一跳。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梅朵说。

  “我说腊梅,你什么时候能温柔的表达你想念我这件事。”安骆天起身,一手扶墙一手掐腰。

  “你是不是一回来就想挨揍?”梅朵眯着眼睛,举起手威胁到。

  在在梅朵身后的穆北乐咳嗽了一声,示意了一下自己左手右手提溜着的两大包酒水零食,“咱们还是有什么话回家说吧……”

  安骆天进了梅朵家,放下包,四处打量了一下,又跑到厨房看了一圈,冰箱里空空如也,问梅朵,“你是多少日子没回家住了,家里这么空。”

  梅朵挠挠头,掐指一算,“可能,差不多,将近俩月了……”

  “你俩月不回家啊?”安骆天咋舌,“你也不怕家里被盗。你家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不是,我平时也偶尔回来看看的。”梅朵说,“再说,不是还有我爸妈呢么。……虽然他们比我还不常回家。”想到梅父梅母,梅朵算了算日子,差不多过几天手头项目研究完就该回来了。

  穆北乐熟练的到厨房切好了果盘端出来,梅朵自然而然的拿牙签插了一块吃起来。安骆天凑到梅朵面前看了看,又狐疑的回头看了看穆北乐,眯着眼睛问,“你们俩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行当?……”

  “……”穆北乐被呛了一下。

  “你胡说什么?!”梅朵啪的拍了安骆天的头。

  “嗯,我也觉得肯定是我想多了,”安骆天揉着脑袋,“穆小爷哪里会喜欢个母夜叉……”

  “喂!你!!”梅朵跟安骆天拿着沙发靠垫互砸,穆北乐赶紧放下水果盘子去拉架。三个人你追我赶的闹了一场才罢休,梅朵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晚上,自打实习以来几个月没怎么正经下过厨的梅朵决定要给两人露一手,跑到厨房叮叮当当的忙碌起来。

  穆北乐跟安骆天在阳台上透风。

  “你要的东西已经帮你拿到了,费了番波折。”安骆天说,“南欢那边你也放心,我打过招呼了。”

  穆北乐点点头,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

  安骆天也顺着穆北乐的视线望向远处,“毕竟你们也算一家人,你真的打算这样做?”

  “她这些年行事太过分,仗着穆家和江家的背景肆无忌惮,已经树了不少敌。”穆北乐垂了垂眼睛,“我只是要她收敛一些。……换了别人她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毕竟是南欢生母,又陪伴了你父亲那么多年。”安骆天拍拍穆北乐的肩膀,“……这事要瞒着你哥吗?”

  “不需要。”穆北乐摇摇头,“我大伯一家,怕是早对江月华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了。”

  梅朵做好了饭菜,三人入了席。

  安骆天吃了口梅朵做的红烧茄子,难得夸赞她,“还是那个味道!真是想念啊……你这么久没下厨也没把厨艺丢了。”

  “厨艺是一门技能,”梅朵说,“就跟游泳书法乐器一样,一旦学会终生不忘。所以,你应该赶紧学做饭,这样才能饿不死。”

  “得了你,夸你两句你还教育起人来了……”安骆天吃着排骨。

  “我是为你着想,”梅朵吃了一筷子菜,挑挑眉毛,“新时代的女性择偶标准听说过吧,必须会做饭!就你这样好吃懒做,就算小姑娘一时被你的脸骗了,后面一旦看透你,你铁定还是得打光棍。”

  安骆天切了一声,“穆小爷也不会做饭,你怎么不说他。”

  “……”穆北乐躺枪,一脸无辜,我就想安安静静多吃几口菜不行吗,啥都能扯到我。

  “穆小爷能一样吗?”梅朵说。

  “怎么不一样,”安骆天不服气,“他长了三头六臂啊还是长了尾巴变成孙悟空了?”

  “……”穆小爷无语,内心独白:我招你惹你了……

  “穆小爷文能诗词音律武能打架盖房,名门出身,气宇轩昂,”梅朵拍了拍穆北乐的肩膀对着安骆天说。说完自己心中还想,哎?还挺押韵的。“已经这么完美了,要是再会做饭,没有弱点,无懈可击,还哪有女生敢轻易靠近?”

  安骆天听完,无比同情的看了看穆北乐,“真惨,照这么说,看来你下半辈子要砸在腊梅手里了……”

  梅朵筷子一插,对安骆天吼道,“你又欠揍是不是?……”

  穆北乐忍俊不禁,转头看梅朵,“要真是如此,那阿朵你可得收留我。别让我孤家寡人。”梅朵对上穆北乐的目光,不禁脸上微红,心中揣度他这玩笑话里究竟有几分认真的成分。

  安骆天趁着梅朵愣神的功夫,把她碗里的最后一块排骨抢了过来,梅朵眼睁睁的看着安骆天眉开眼笑的吃完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梅朵问安骆天,“快年底了,这个时候公司不是最忙吗?”

  “哦,我老爸不是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吗,”安骆天说,“我老妈联系了个几个国外专家,准备在B市给他来个专家会审,打发我过来先打点着。”

  “安伯伯最近的身体还是没有起色吗?”梅朵小心翼翼的问。

  安骆天神色暗了暗,“都叫他好好休息把事情就交给我就好了……”

  看着安骆天黯然的脸色,梅朵知道他一定为此很愧疚自责,怪自己没能早点回公司学习和了解业务,怪自己不能从父亲手上完全接过公司事务。他心里其实那么爱自己的父母,只是从小到大都不善于表达罢了。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梅朵继续回到夜以继日的昏天黑地的考研复习中。安骆天一边打理安氏企业B市分公司的事务,一边跟医院联络商讨专家会审的事宜。

  在穆北乐和梅朵面前的安骆天,依然是那个没心没肺玩世不恭的臭小子。但出了梅朵家,他几乎是变了个人一样。

  梅朵见他从容不迫井井有条的处理事务,一副老成持重全盘在握的样子,心下感慨,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小鼻涕虫,真的长大了,已经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不过一年的光景,他的成熟速度已经远远把自己甩在身后,如今的他,办事稳健,知进退懂收敛。在外人看来,俨然是个合格的企业未来接班人。

  而那些张扬跋扈肆意轻狂的少年往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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