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下遇险

  人一旦遇到了饥饿再小的困难都变成了大的困难,无论天地如何开阔,景色如何瑰丽似乎都没有一个馒头来的实在。眼下,太阳西垂,天际已经泛出一片暮色。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一名少年正机械的迈着步子,少年的气息有些凌乱,手脚轻浮,显得有气无力。袖口磨损的已经泛白,灰褐色的布衫上也挂了大大小小四五个窟窿,看样子像是树枝草棘刮破的,额头上挂着几条红印子,稍有汗珠落下就会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这名神情狼狈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从地牢中逃出来的求凡。

  迎面而来的山风吹在脸上微微有些寒意,让求凡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当日他只是想在飞鸾面前拆穿孔弘毅骗人的把戏,遂将遁地符贴在腰际,然后随意拍了几下,没成想竟然无意间启动了符箓,自己下意识的在遁地符的牵引下行走,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置身于一个非常奇怪的空间,这里分不清上下左右,辨不出东南西北,当然也看不见阳光,听不到风声,耳边安静的有些吓人,似乎除了自己的喘息声再没有任何声响。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一个白昼,直到遁地符的灵力耗尽他才从地底而出,要不是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连绵陌生的大山,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逃出樊笼的喜悦没有维持多久,求凡脸上的笑容就被茫然,无助,低落的情绪所取代。

  半年的时间,他和飞鸾朝昔相对,十分要好。再加之少年心事,一种懵懂异样的情愫已经开始在求凡心中生根发芽。而且更让他忧心的是二虎一直都没有消息。他是逃走了还是被抓了,求凡都一无所知,这半年里,求凡除了和飞鸾嬉闹玩笑,想的最多的还是这个儿时好友。

  山路崎岖似乎没有尽头,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求凡觉得双脚胀的发麻好像不似长在自己腿上,再加上已经几天没吃上正经的饭菜,身上的力气也正一点一点流失,实在是难以继续赶路,求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任凭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也懒得去擦,抬眼望去,青山的后面还是青山,再后面又是山高入云,接二连三似乎永不断绝,他失望的摇了摇头,汗水早已将他的衣襟打湿了大半,脸上也是挂满了灰土,如此狼狈的模样像个可怜的小叫花子。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山后,四野一片昏暗,除了天际的几个疏星,方圆百里没有一丝光亮。“好饿啊”求凡躺在草地上,随手折下一株野草叼在嘴中,淡淡的青草香引得腹中更加饥饿,揉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求凡开始有些怀念地牢里的生活了,虽然厚重的铁窗和石墙禁锢了他的自由但是饮食待遇可是寻常人的百倍,如今他好不容易逃出地牢,难道要饿死不成?求凡掐指算了算,眼下已经离开神都三日有余,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已经离神都很远了,这一路行来除了荒山密林没见到半户人家,无法判断自己是在中部州还是到了其它部洲。

  求凡的消失并没有给偌大的神都带来一丁点的涟漪,人们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太阳照常升起,照常降落。王侯将相,商贾小贩依旧各司其职。当飞鸾小心翼翼的将放走求凡的消息告诉给苦婆婆时,这个色厉内茬的老婆子也没责怪飞鸾,甚至连一丝多于的表情都没有。

  在这三日的时光,因为没有仆人伺候,求凡饿了就摘一些野果果腹,渴了就喝些山泉充饥,遇到山鸡野兔就抓来打牙祭,日子过得饥一顿饱一顿。不过所幸的是求凡走了这么久的山路竟没有碰到一只豺狼虎豹,不知是他洪福齐天还是另有原因。

  求凡茫然四顾,禁不住叹了口气,半年已过,想来太清灵宫在云安城收徒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他又该何去何从?求凡不由想起了那日飞鸾曾对他说的话,在苦域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灵界,里面住着的仙人尽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求凡目露凝重既然云安城去不成了,那索性就去灵界,然后找到仙人拜师学艺。摸着脖颈上的挂链,那是一条隐隐有些发旧的麻绳上面系着一颗殷红的宝珠,宝珠不大只有小手指盖大小,若是仔细看,似乎可以看见里面有东西在缓缓流动。福伯说那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正在求凡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见前方的密林深处传来一阵哗哗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静谧的夜色下极为清晰,分明是流水声。求凡心中大喜,正好口饿难耐,喝个水饱也比好过饿肚子。当下求凡运足气力站了起来,身体也似乎因为水声的缘故轻便了一些,没有刚才那般灌了铅似得沉重,迈着大步循着水声走去,没成想翻过眼前的山梁竟是一条下坡路,借着地势倒也省去了不少的力气。求凡走的速度更快了几分渐渐小跑起来,没跑多久,终于在山脚下看见了一条河,河水虽然不宽但是极为漫长,整座大山似乎都被环绕其中,一眼看不见尽头,看着星光下缓缓流淌的河水,淡淡的水汽扑面而来,求凡顿时觉得心胸开阔起来,方才的抑郁也一扫而光。

  “真舒服”拍了拍微微鼓起的肚子,求凡懒洋洋的躺在岸边,享受着微风轻拂心中当真是说不出的受用。可是过了半个时辰,空气中再次传来咕咕的声响。求凡叹了口气,喝水虽然能抵的住一时饥饿,但终究是代替不了食物,这一通牛饮下来觉得饥饿更甚先前。正在他愁眉不展之际,忽然灵机一动,这么大的一条河必定生有鱼虾,书上说鱼儿喜光,我要是在岸边生起一堆火来,它们就会在火光附近游荡,保不准就能被我抓到两条。求凡翻身起来,兴冲冲的跑到附近密林捡拾干柴,这里本就人迹罕至,加之多是年头久的老树,干枯的树枝随地可见,求凡没费太大功夫就拾了一大抱的干柴,又选了一处比较低洼的水域,在离水最近的岸边升起火来。柴火升起还没多久,求凡就看见附近的水域中传来细密的波纹,赶忙脱下鞋子,挽起裤脚,冲向水中,可是还没等他伸手,水中的鱼儿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的逃之夭夭。经过这次教训,求凡不敢再有大的动作,他屏住呼吸,两只脚一动不动的站在水中,而双手则是潜在水下伺机而动。求凡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不多时,平静的水面再次被涟漪打破,求凡心头狂喜,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眼见鱼儿越聚越多,甚至能隐约看见有四五条鱼在他腿边游弋,瞅准时机,求凡迅速伸出双手,一时间,水花激荡,鱼儿拼命逃窜,一条手指大小的鱼儿被他牢牢的攒在了手中,虽然这条鱼小的还不够塞牙缝,但求凡却是激动的不得了,看来今天晚上不用挨饿了。求凡如法炮制结果有些差强人意,二十次或许能有一次成功就不错了,刚才能抓到那条小鱼实属侥幸,大多数鱼儿在他手指刚刚发力触碰到水时就四散而去,照此下去就是在水中站上一夜也未见得能抓到几条小鱼。

  求凡一阵苦恼过后想起了一个更加简便的方法,就是等鱼儿出现在附近时,他就大力的将水扬到岸上,所幸他的位置离岸边不远,虽然如此反复耗费的力气很大,但是成果却是显而易见,每次扬水都能有一两条小鱼被突如其来的水波震晕推到岸上,如此八九次岸边已经有十多条小鱼在噼里啪啦的翻滚着,在这些小鱼当中竟然还有一条四寸来长的大鱼,求凡喜不自胜,连忙将大鱼摔死,免得被它跑掉,这条大鱼绝对够他今晚所食,求凡又把岸边的小鱼捡起放回河中。天生万物养人,然上天亦有好生之德,暴遣天物终究是罪过。这是他从书中看到的,而求凡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简单的将鱼收拾一下,去处鱼鳞和内脏,虽然求凡的手法显得有些生疏,但整体下来还算顺利。

  鱼肉在火光中发出滋滋的响声,空气中也开始传出一股混合着树枝的鱼香味,虽然没有任何香料,闻起来也有些腥,更没有他往日吃的那些山珍海味诱人,但是求凡却觉得无比开心,能在天地间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才叫舒坦,这才是他向往的生活。

  求凡盯着微微焦黄的鱼肉,一边贪婪的嗅着香气,一边使劲儿的咽着口水,这并非是他第一次烤鱼,但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兴奋,要是飞鸾能品尝到自己烤的鱼不知道会不会替他高兴,想起飞鸾惊锋不免有些担忧,希望自己逃跑一事不会牵连到她头上,要是那个丑婆子责怪飞鸾他会良心不安的。

  忽然,求凡身子一麻,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那感觉就像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紧紧盯着他。

  求凡的身子变得有些僵硬,硬着头皮快速的扫了一眼身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时下夜色已深,白日里的青山草木变成了奇形怪状的阴影,随风摇曳。求凡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看着面前深浅不一在风中张牙舞爪的树枝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求凡这一路行来已经独自在深山过了两夜,他久年生活在地牢中所以对于黑夜并不害怕,可是今夜却让他隐隐感到不安,不自觉的生出害怕之意。越是紧张害怕越是想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求凡记得自己看过一部闲书,书中说在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有些草木精灵会因在机缘巧合下而产生智力,然后变化成人形来吸食人的脑髓,求凡越想越害怕,直觉的眼前所有树木都变得十分诡异,恐怕自己长一百个脑袋也不够他们吃的。

  此时,平静的河水突然泛起阵阵浪花,后浪推前浪三两个呼吸之间竟已形成了一个两丈多高的浪头,俗话说无风不起浪,眼下风丝都没有半分,怎会掀起这么大的浪头?求凡回过头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的目瞪口呆,连手中的烤鱼掉了地上都不知道。

  “难道这河中有什么洪水猛兽?”求凡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要真赶上什么水兽夜晚出来觅食然后顺便把他吃了,那可是倒霉至极。求凡有心想跑,但是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只得生生的看着浪头向自己砸来却是动弹不得,他毕竟还是孩子虽然胆子大些但是看见此等怪事终究是吓得六神无主。

  浪头裹挟着下降的力量甚是迅猛,将求凡狠狠的砸了个跟头,还好浪头的力量似乎并不是很大,求凡躺在地上只是感觉脑袋有些晕,手脚完好并没有受伤,身上的衣服却是不能幸免湿了个全透,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求凡呆坐于地,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直勾勾的盯着水面似乎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猛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哪成想他看了小半天也没见从河中飞出或是爬出来什么,河水再次变得平静无波。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一般。就在他稍有懈怠,准备喘口气的时候,在他身后乍然传出一串银铃般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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