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玉

  仿佛祭拜的称颂一闪而逝,云迟却知道自己已经清楚的把握住了什么。

  他此刻有些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试探下去。

  眼下手中有天阴珏隔断,或许可以窥视一二?

  右手有无形的波纹荡漾,云迟下定决心,静心凝神,又有些迟疑地将一小股意识潜入天阳珏内部。

  云理的在笔记中记叙过他驱使天阳珏的方式是注入气机,然而云迟无法修命,根本不了凝聚气机,他也不敢以精力尝试,于是灵机一动决定分出一缕元神,以意识先查探一番。

  入耳一片杂乱,仿佛没有任何分频的无线电交换中心,各种模糊的声音充斥脑海,险些将云迟那一缕意识当场弹出去。

  天阳珏的内部看起来有一个神秘空间,其中储藏着许多微弱的波动,云迟分不清这些水纹一样渐渐扩散的扰动究竟是些什么,也不确定是否有危险,于是只好小心翼翼的操控着自己那一缕意识在这片看起来像是虚幻空间的地方四下绕行。

  此间四下都铺满着一片并不刺眼的银白色,云迟到处观望,没有发现明显的界限,仿佛无边无垠。

  他原本只是抱着不妨一试的心态,哪知竟误打误撞当真进入了天阳珏内部,于是只好漫无目的地在这片未知的空间游荡起来。

  凭着左手另一枚玉佩辅助,云迟此刻能轻松做到一心几用,于是他的本体意识也时刻小心地警惕着神机,打算在任何内外异变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切断元神间的联系,拼着受点精神创伤的代价任由在天阳珏内部探索的那部分意识自我消散。

  一团小小的红色光点在茫茫银白间左突右绕,云迟丝毫不知道自己此刻顶着的外形,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一路上随处可见的荡漾光波。

  它们有的五颜六色,有的虚幻透明,如果不靠近根本发现不了。而经过云迟一番观察,他发现那些有颜色的都能隐约透过波动看见其中似乎正显示着什么场景,也有听不清的音节低语般传出。

  而完全透明的那些则除了荡起的纹路向周围宣示着自己的存在外什么也没有。

  这些波动似乎充斥着这整个银白世界,五颜六色的纹路一圈又一圈地荡漾着,有种让人耳晕目眩的疲劳感。要是波纹中间不是一副模糊的画面的话,倒像整个空间都挂满了抽象的眼睛。

  眼睛?我为什会有这种精神污染的联想?云迟那一缕意识忽然愣住,驻足原地。

  他面前是一团巨大的淡红色虚影,仿佛心跳一般以固定频率荡起的波纹正中心似乎有火光不断闪烁。

  也正是这明灭的光点吸引了云迟的注意力,选择停下来仔细观察。

  和前面见过的许多画面一样,这团波纹里边的场景也十分模糊。好在它看起来很大,于是云迟小心地往后退了十来步,妄图看清其中的场景究竟是些什么。

  看起来它表达的是一个黑夜或者洞穴这种光线不良的场景,所以那几点火光才显得十分扎眼。

  瞧了一会儿,云迟没有其他发现,正打算将意识撤出去之时,一圈波纹突兀地在他脚下扩散,将作为他意识载体的那团红色光点瞬间吸了进去。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云迟内外两道思绪同时呆了半晌,本体率先反应过来,当即准备切断元神间联系。

  可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这个念头当即消散,决定继续看看再说。

  原来潜入的那一缕意识是掉进了另一个空间。

  里边看起来是个富贵人家的书房,布置得贵气而典雅。有一道白衫正立在案前,挥毫似龙行蛇舞。

  云迟有些闹不清状况,又不敢贸然上前,只好悬在半空安静地观察起来。

  那画画之人是个年轻男子,手下作品……额,原来是在画阵法。云迟瞧清楚对方手笔,感觉有些出乎意料。将眼前景象随意抛诸脑后,他正打算先去别处看看之时,记忆传来反馈。

  经过自动对比,他发现自己见过男子笔下的这幅阵法!

  它和组成卜溪拓那个巨大阵法的某一部分几乎完全一致。

  “咦……”

  云迟心中正掀起惊涛骇浪,下边那白衣男子却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喃喃道:“明明和诸葛兄给我的一模一样,可怎么就是没有效果呢?”

  强忍着冲下去揪着那人问个究竟的冲动,云迟双眼微微眯紧。

  那个男人画的阵法功效是“信息交换”。

  可……为什么他的阵法会指向天阳珏?

  那一缕意识缓缓闭眼,随后化作一阵烟雾消散。

  在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想,自己好像已经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房中一片寂静,甚至能听到云挽雪浅浅的呼吸声。操控神机将两枚玉佩叠在一起重新包好之后,云迟撤去术法,轻轻揉起自己有些刺痛的眉心。

  如果猜测属实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云迟苦恼地紧闭双眼,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判断。

  从刚才的神游经历中,他心中浮现一个大胆而惊人的推测。

  那就是花田府人大量人口失踪的幕后元凶就是自己的义父,被誉为在世仙人的天星宫宫主云理!

  天阳珏的功效远远不止他在手记里记载的所谓“草木异变、稼植点灵”那么简单。这只是它本身自带的放射性引起的外在表象,其实它的功能根本就不止于此。

  可是如果那些阵法是明确指向天阳珏,那为什么我通过卜溪拓的阵法却召出了一个“苍白女神”?云迟眉间挤出一个川字,心中一片迷茫。

  记忆疯狂翻动筛选,他找到了其中关键,阵法虽然整体相似,但“天”位表示敬神的符号不同。云迟所有的阵法知识都是以往在回风院比对各种符号时的囫囵吞枣,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二者的区别。

  如果天阴珏以精力为引能撑开隔绝所有扰乱心智的干扰的话,那天阳珏以气机为引究竟会有什么效果?

  脑中闪过几个不记得样貌之人的供词,“矛”,以及安东县遇到的疯子,云迟低声念出自己推导的答案:

  “化身成在他人意识中低语的魔鬼?”

  如果刚才他没有切断与神游那一缕意识的联系,是不是也能尝试和那个白衣男子交流?

  云迟甩了甩脑袋,将这个想法驱出脑海。他眼下已经有些疲倦,不适合继续神游。

  想起自己在十一冢的那些遭遇,云迟轻轻睁眼,严肃地凝视起不远处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谷神珏。

  心中的疑惑再次回到原点,那就是云理做这一切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他不信参玉近百年的义父对天阳珏的了解没有自己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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