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下手
他一愣，回头，立时正色，“统领！”</p>
站在后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园。</p>
他扫了眼帘子——方才后头那一闪而过的，似乎是白芷？</p>
顿了顿，道，“我来交班，这里交给我，你去前门转一圈就下职吧！”</p>
“是！”</p>
那人一抱拳，领着一队人离开。</p>
方园来到车前，看了眼那明显不对劲的小内侍，对着车帘低低开口，“殿下？”</p>
很快，车帘掀开一道缝，白芷朝外瞥了一眼，轻声道，“方统领，殿下想去清华宫，您看，能不能……？”</p>
方园朝白芷身后的暗影看了看，问：“殿下去清华宫有何事？可有旨意？今日乃是国宴，后宫非旨意不得出席。”</p>
听着他一板一眼的话，白芷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更紧张了。</p>
刚要再开口，身后，裴秋阳突然上前，将她推到一旁，对上方园的眼睛，将腰间的双鱼玉佩一把拽下，递了过去，“我要去清华宫！方园，把这个拿给父皇看，他不会不见我的！”</p>
车外，方园扫了眼那双鱼玉佩，没动，“殿下，今日正宴，不得胡……”</p>
裴秋阳猛地打断他，“方园，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今日的宫宴其实到底存的什么目的！”</p>
方园神情一变，迅速朝后扫了眼，压低了嗓子，“殿下！”</p>
裴秋阳揪着车帘，声音隐隐发抖，“父皇到底想做什么？国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容着他这般被羞辱……”</p>
闻言，方园的眼神忽而微微闪动。</p>
朝门帘后裴秋阳那半张如花似玉的脸上看了眼，又迅速挪开。</p>
顿了下，低低道，“国师已前往小天坛。”</p>
裴秋阳倏地抬眼。</p>
方园似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又道，“陛下在小天坛给他准备了一份厚礼，无人知晓是什么。”</p>
裴秋阳当即吩咐，“去小天坛！”</p>
那小内侍忙跑过来，看了眼方园。</p>
方园放在佩刀上的手微握了下，很快又松开。</p>
站在一旁，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道，“清华宫设宴，此处不得出入，就请贵人暂且回宫吧！”</p>
那小内侍忙拉着车调转了车头。</p>
方园转过身，偌大的雨滴似乎透过蓑衣打在他的软甲之上。</p>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前方，笔直挺立，身形肃正！</p>
……</p>
大安门前，一顶四方青盖的小轿子里。</p>
红杏听着前头放行的声音，一颗心，慢慢地提到了嗓子眼。</p>
她到底没忍住，掀开轿帘，朝前头看去。</p>
小天坛，正掩盖在那片葱郁青翠的林木之间。</p>
大雨之下，宛若别境仙处。</p>
那里，有那个天人一般的国师。有着她未来飞黄腾达的前程！</p>
她瞪了瞪眼，片刻后，收回手。</p>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翻出手心，露出了一直紧握的小瓶。</p>
她盯着那小瓶，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点点笑容。</p>
……</p>
桐华宫中。</p>
宓妃震惊地看着面前还安然坐着的裴欣然，不可抑制地怒声质问，“你为何还在这里？！”</p>
裴欣然轻笑，抬头看她，“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p>
宓妃眉头一皱，便隐约猜到了些许，“你以为这样的天赐良机能有多少？国师不比你想的那个人要好？你安安分分地听母妃的安排，母妃还能害你不成？”</p>
裴欣然笑了笑，“母妃当然不会害我了，母妃一向都是为我好的。”</p>
“你既知就该听话，来人……”</p>
“慢着。”</p>
裴欣然笑，“母妃，给国师送去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不用我再过去了。”</p>
“你说什么？”这回宓妃的脸色是真变了，“你把这大好的机会给了谁！”</p>
裴欣然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门边，看那逐渐小下来的雨势，轻声道，“自是有用的人了。母妃放心，女儿绝对不会害您的。只要您乖乖听女儿的……”</p>
“啪！”</p>
一个耳光，狠狠地扇了过来。</p>
裴欣然被打得一歪，不等转过头来，宓妃已经厉声喝道，“来人，立即叫裴正林滚过来！”</p>
裴欣然摸了摸脸，看向面色扭曲的宓妃。</p>
这样的面孔，曾经在被父皇冷落甚至能被奴才羞辱的日子里，她曾看过无数。</p>
好日子过久了，她竟然忘了，如今这个面容慈善和柔的母亲，还有这样的模样神情。</p>
她颤了颤，跪下去，轻声哀求，“母妃，我不要国师，您就纵我一次，我只想要那个人……”</p>
“绝无可能！”</p>
宓妃低头看着她，“你是想要像我从前那样受尽冷眼，还是要站在高处受万人仰望？拼了这一次，以后什么都会有的！”</p>
……</p>
小天坛的西面有座小宫殿，名叫功德殿。</p>
分一主殿，两侧殿，其它各配房数十间。乃是景元帝为常在此处观星祈福求神问佛的国师所建的。</p>
殿内不见奢华，却处处能见用心与极致。</p>
比如那一尺百两的紫檀木，比如那南海暖玉雕刻的佛莲。</p>
红杏看得眼花缭乱，只觉此处比裴秋阳的长乐宫还要富奢无数。</p>
一想到这些都将要成为她的掌中物，她激动得心都沸腾起来。</p>
伸手，摸了摸一座莲花灯座上托着的夜明珠。</p>
就听身后传来轻微动静。</p>
她忙收回手，转过身去。</p>
就见前方走来一个身穿二品内侍服的内侍，朝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儿。</p>
道，“都准备好了吧？国师已过了大安门，待会就能过来了，你可千万别出了岔子。”</p>
红杏福身，袅袅款款地行了一礼，“公公放心。”</p>
那内侍点点头，又被红杏塞了一个荷包。内侍捏了捏，朝她逡了一眼。</p>
忽而外间有人喊，“国师到了，快去准备！”</p>
内侍又朝红杏看去，红杏一笑，内侍点点头，转身走了。</p>
红杏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朝门外看去。</p>
远远地，似乎瞧见那一身云白，似天仙一般的男子，正撑着伞，缓缓拾阶而上。</p>
她想起了那天在养心殿，不经意间看到的那个人。</p>
眸若寒泉，清冷禁断。</p>
若是为自己失控，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呢？</p>
转身，揭开面前的茶壶，将手里一直握着的瓶子打开，握了握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p>
然后，缓缓倒入。</p>
茶香一瞬间散发出一股香甜的气息，叫红杏的心都跟着热了。</p>
她重新盖上茶壶，轻轻笑开。</p>
伸手，刚要去端那茶。</p>
忽而！</p>
从背后伸过一只手来！</p>
猛地捂住了她的嘴！</p>
“咚！”</p>
小瓶子掉在了地上。</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