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你是来砸场子的？
若说红绣不紧张那是假的，毕竟自个儿说了谎，她总归是心虚的，再加上商金氏一直盯着她瞧，就算闭着眼她都感觉得到她若有实质的目光。她可不觉得商金氏会给她留台阶，因为她累着商少澜被老太太训斥，商金氏正等着报复她呢。但刚才的情况，她情急之下只有这么个办法。</p>
眯着眼睛透过长睫看到商少行淡淡的神色，红绣又安下了心。他知道她是假装的，还能如此淡定，定然是已经有所安排。红绣安心的闭上眼，放松下来才觉着自己真是很累，软绵绵的被褥压在身下，让她有一种飘忽的感觉，若是能好好睡一觉就好了。</p>
郎中是个年过不惑的中年，诊过双手的脉之后站起身来，道：“这位姑娘心脉受损，最是劳累不得，应当好生调理才是。”</p>
商金氏站起身问：“哦？依着先生看，她身子可有大碍？”</p>
郎中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商少行，随即道：“好生将养着并无大碍，我开张方子，让她照着服药就是。”</p>
“枚儿，还不预备笔墨。”</p>
“是。”</p>
商金氏面带恼色，她还当找到抓诸葛红绣的把柄了，想不到她竟然不是装病，而是真的体弱。</p>
商少行搬了锦杌坐在红绣床榻畔低声问道：“感觉好些了么？”</p>
红绣长睫微颤，她方才险些就睡着了。</p>
“好些了，劳二婶和三少爷挂心了。”</p>
商金氏笑着帮她掖了掖纱被，道：“我们担心是次要的，老太太那里才是主要，红绣可要好生调养好身子，莫要累的祖母担忧了。”</p>
“是，红绣知道了。”</p>
商少行见她面带疲色，也知道她是真的累了，便说：“你小睡一会，稍后我命人送你回馨苑。”</p>
“嗯。”</p>
红绣也不知道这一觉怎就睡的这么沉，待张开眼的时候，自己是在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望着头顶的承尘，发了半晌的呆。</p>
“小姐，您醒了？”丹烟蹑足走到榻前，见红绣张着一双水灵的大眼，不免松了口气，“昨儿个下人将您抬回来，可真是吓坏奴婢了。”</p>
红绣坐起身，长发不小心坐在身下，她欠身将头发捋顺。</p>
“抬回来？”</p>
“可不是，三少爷说您心口疼，许是累了睡熟了，奴婢翻了姬公子留下的药方单子，里头正有一副是给您调理心脉的。梅妆正在外头看着药，您待会服了就会爽利起来的。”</p>
丹烟唠叨着伺候红绣起身，帮她披上水蓝色的夹袄，对着外头扬声道：“来呀，小姐起身了。”</p>
“是。”</p>
棉帘掀起，花儿和朵儿捧着热水和铜盆进门伺候红绣洗漱。待梳洗完毕，梅妆笑吟吟的端着托盘进了门。</p>
“小姐，奴婢才刚熬了人参鸡汤，就是用姬公子送来的那颗千年野山参，您用一些再服药，冰山雪莲羹正炖着，稍后便得了。”</p>
“嗯。”红绣点头应声，坐在八仙桌前用饭，心下暗道自己也太小资了。</p>
用罢了早餐，红绣支开花儿和朵儿，叫了丹烟和梅妆服侍她梳妆。坐在妆奁前，她的目光与身后的丹烟在铜镜中相对。</p>
“丹烟，昨儿个回来，可探听到了什么？”</p>
丹烟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正色道：“小姐，朵儿旁日与凡巧交好，她说十一月二十五那日，凡巧缝补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纳鞋底戳了好几次手指，后来瞧她是越来越焦虑，好似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她也问过，但凡巧总是苦笑着摇头不语，谁知道才过了两天，大清早起来就听人说了凡巧投莲花池自尽身亡的消息。”</p>
“自尽？”红绣回过头，抬手压下了丹烟要为她上头面的手，站起身来悠悠道：“凡巧最是乐观开朗的一个人，有什么事会让她想不开，居然会自尽？此事府里没有报告官府吗？”</p>
丹烟面上带了些不平：“回小姐，并不曾，二夫人那儿只是将凡巧一口薄皮棺材埋了，烧了两个纸钱作罢。”</p>
梅妆听到此处，泪盈于眶：“小姐，凡巧她不会自尽的，一定是有人害她。”</p>
想到那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香消玉殒，死的不明不白，红绣心下又是愤怒又是悲凉，好容易压下去的自责又一次席卷而来。若是她带上她就好了啊。</p>
“小姐……”</p>
丹烟见红绣泪眼朦胧，不赞同的瞪了梅妆一眼，小姐身子还没好利索，她怎么不知长个眼力劲儿，偏要惹得小姐郁结在心。</p>
梅妆也懊悔的很，咬着下唇欲言又止。</p>
红绣深吸了口气，道：“我没事，此事你们不需要再理会，也莫放在心上，一切交给我来办。如今咱们院子里多了旁人，你们行事要谨慎小心一些。”</p>
“是，奴婢省得。”</p>
“丹烟，你旁日多与艺岚小姐身旁的丫鬟走动走动。”</p>
“是。”</p>
“梅妆，稍后将綉妍楼的账册拿来，我要看一看。”</p>
“奴婢已经给您预备好了，就放在外间。”</p>
红绣赞赏的点头，穿好了银线绣梅花的水蓝色夹袄，随意选了根如意簪让梅妆帮她别在发间，便抱着手炉来到外间。</p>
她离开两个月，楼里的生意无暇顾及，账册也堆了许多，红绣从前记账都是用现代的记账方式，但这种方式她还没有推广下去，如今看着古代叙述式的账册，隐约觉得头昏脑胀。不过想到商少行也一定堆积了不少的工作，此刻他也必然焦头烂额，红绣心里又平衡了不少。</p>
找了鹅毛笔，将账册一一整理计算，熟练的打着算盘——如今她已经把算盘给溜顺当了。</p>
才看了一本，外头就传来一阵笑声。</p>
古代女子讲究端庄，在商府之中能这么笑的，她实在想不到旁人。</p>
给梅妆使了个眼色，梅妆立即会意的上前将红绣的账册抱起去往后面房间，丹烟则是给她端上一盅热茶，还有一本她头先翻看的闲书。</p>
“哎呦，我说院子里没瞧见人，原来都在这儿呢。”</p>
门帘一挑，商金氏披着翠绿的缎面斗篷进了门。</p>
红绣忙放下茶盏，起身屈膝见礼：“二婶。”</p>
“二夫人。”梅妆与凡巧一同行礼。</p>
商金氏的丫鬟枚儿也屈膝给红绣行礼：“红绣姑娘。”</p>
枚儿伺候商金氏脱了披风，梅妆上了新沏好的茶水，商金氏放下精致的黄铜雕玉兰花小手炉，笑着端起白瓷茶盏吹了吹茶叶，道：“昨儿个可被你吓的不轻，现下可好些了？”</p>
“劳二婶惦记着，用了药已经好多了。”</p>
“哎！年轻轻的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子，你瞧瞧你苍白的，二婶已经吩咐过了，厨房里头这几日专门给你做小灶，你若想吃什么，也吩咐下人们去弄，咱们家待你就跟一家人一样，你也别外道了。”</p>
红绣微笑着点头，端起茶壶为商金氏斟茶，“多谢二婶的照拂，红绣记着了。”</p>
正当此时，门帘一挑，小丫鬟花儿进了门，行过礼后道：“二夫人，红绣姑娘，艺岚小姐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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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来的倒是巧呢。”商金氏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p>
红绣站起身，迎到了门前，正与一身缟素的金艺岚走了个对面。</p>
“艺岚小姐。”</p>
“红绣姑娘。”</p>
二人相互问候，红绣拉着金艺岚的双手道：“真是失礼了，原该是我去拜见你的，怎知道昨儿身子不爽利，今日也是才起身。”</p>
“红绣姑娘太客气了。”</p>
金艺岚红着脸低下头，红绣能清楚的瞧见她红透了的耳根子。</p>
商金氏笑道：“都是自家人，你们两个倒是客气起来了，往后一个院子住着往来的机会多了去。”</p>
“二婶说的正是。”红绣笑着附和。</p>
商金氏一左一右拉了两人坐下，道：“红绣啊，艺岚性子内向些，往后还要承你多照拂。”</p>
“二婶说的哪儿的话，照拂自然是应当的，不过艺岚小姐冰雪聪明，往后或许她照拂我才是正经的。”</p>
红绣说完自个儿扑哧一笑，商金氏与金艺岚也是笑。</p>
用了茶，又说了一会子闲话，金艺岚这才回头接过贴身丫鬟青莲拿过带来的木盒。在放在桌上掀开盒盖。</p>
“红绣姑娘，今日艺岚前来是特意请教绣活的。”</p>
说着从中间拿出一柄纨扇。</p>
商金氏面上露出得色，但她马上端起茶盏假装喝茶掩饰过去。</p>
红绣笑着接过来，翻来覆去一瞧，不仅略微惊讶，随即就是佩服。</p>
扇面上绣着最简单的彩蝶样子，可彩蝶姿态优雅，栩栩如生，颜色协调鲜艳，且正反面是镜面图案，正是她在南楚国“独创”的双面绣。金艺岚是个聪明的，竟然已经学会了。</p>
“艺岚小姐真是好手艺，这么好的扇面儿，哪里还需要请教。”红绣说的是真心话。</p>
可商金氏与金艺岚听着便是另外一番滋味了。</p>
双面绣乃是诸葛红绣“独创”，她们今日拿了人家独创的技艺来，分明就是显摆砸场子的，金艺岚本还抹不开脸，但耐不住姑母的劝说。这才将自己好容易研究出的双面绣拿出来，她心知，与红绣的双面三异绣相比，她的这幅扇面实是一般的很，可三异绣她研究许久，也未曾理出头绪，只能细心些，绣了双面相同的。希望能从红绣这里再学到些什么，回去将三异绣也绣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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