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番深情你可知？
天蒙蒙放亮，绣妍楼的“女小二”忙着开张。一大早人来的少，当然不指望这会儿接到什么单子，不过继前些日绣娘们与红绣姑娘“闭关”了三十多日之后，今儿可是头一日恢复生意。</p>
林三娘来是绣妍楼的新人，在家中行三，是以唤作三娘，前些日老父亲病倒一命呜呼，家中只剩下母亲一人，下头还有年幼弟妹。若往常，如此的失了劳力的家境，她怕是要被卖掉换些银子的，谁知正赶上绣妍楼招人，本来若是以她的外貌条件，本也不够格的，可诸葛公子心肠好，了解情况后破例收了她，才免了她被卖去青楼的命运。她做活勤勉，不多日就升到了正堂。</p>
如今林三娘端了一木盆清水，舀了洒在铺子前，低头想着诸葛公子的音容笑貌，一晃神，手里一木勺水尽数洒在面前一人身前。</p>
“哎呀！”</p>
林三娘惊的尖叫，定睛一瞧，面前拎着衣襟抖落水的不是他们温和风趣的诸葛公子是谁？</p>
“公子爷，我，我……”林三娘险些急的哭出来。</p>
红绣摇摇头，摆手道：“不碍事的，莫往心里头去，周掌柜来了不曾？”</p>
“来，来了，公子爷，您……”</p>
“我先上楼去更衣，叫他一盏茶后到三楼来见我。”</p>
“是，公子。”</p>
看着少年公子拎着还在滴水的衣襟走进绣妍楼，林三娘俏脸红了个头，咬着下唇发了片刻呆，才想起快步跑去与周掌柜报讯。</p>
红绣在城门前靠着大树将就水了半宿，好容易等到早上开了城门，才随着镖局的队伍回了城。如今换了身素色的长袍，头发也对着铜镜随意重新挽成发髻，将摔破的望远镜连铁壳待碎镜片都包好，刚将小包袱放入抽屉，雕花木门被“叩叩”敲了两声。</p>
“公子爷。”</p>
“周掌柜，没们栓，请进来吧。”</p>
“是。”</p>
“吱嘎”一声，周掌柜推门进来，来至跟前行了礼，焦急问道：“公子爷，出了什么事儿了？您去台州送货，怎么今儿回来了，难道是货让人劫了？”</p>
红绣摇摇头，在黄花梨木的圈椅上优雅坐了，揉了揉脖颈，道：“是，也不是，我先问你，洛公子可少回信了？”</p>
“您不说我险些忘了！”周掌柜一拍脑门，道：“洛公子昨晚传回的信儿，说是人现在在城南两百里处的小镇中候着呢。”</p>
“嗯。飞鸽传书告诉洛公子，‘东西销毁，速归’。”</p>
“是，公子可还有旁的吩咐？”</p>
“没了。我先眯瞪一会子，你忙去吧。”</p>
“是。”</p>
主子吩咐，下人听命，虽然公子爷旁日和善好说话，可随便一句也透着叫人无可拒绝的压迫力。</p>
房内恢复了安静，红绣疲惫的来至榻旁，累急了也没在考虑那些个烦心事，只想着天大的事，也要养精蓄锐才能解决，侧躺下和衣而眠，不多时便沉沉睡去。</p>
姬寻洛昨日携了“百鸟朝凤图”先一步出城，来至城外一小镇等候消息，隐约觉得事情不对。今日晌午收到红绣传来的消息，他立即将百鸟朝凤图烧毁，快马加鞭的赶回，生怕出了什么事红绣孤军奋战无人照应。</p>
到了三楼，推开红绣那间厢房的门，未出口的话又被咽了下去。一双神采飞扬的眸子只落在窗边的榻上。</p>
红绣一身白衣，慵懒侧卧，没好的侧影在衣衫下凹凸有致。许是发髻没绾好，乌黑的绣法垂落委地，如漆黑的瀑布一般流泻，叫人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这般清凉。</p>
姬寻洛不是没见过美人，多年游荡江湖，燕瘦环肥没少见，香艳绮丽没少经历，本是做大夫的，于情事更有一番见解，从不刻意克制委屈了自己。但是对于红绣，他丝毫生不起一丝亵渎之意，有的是从前对于旁的女子从未有过的重视与珍惜，就算有些时候与她开个玩笑，他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她厌烦，将二人之间的关系掌握在一个尺度之内，不敢越雷池一步。因为他知道，红绣与当下所有女子皆不同，不是柔弱的菟丝花，而是一株冰天雪地傲然展开的红梅。</p>
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边，轻功冠绝江湖的姬神医此刻竟然怕自己声音太大影响到她休息，蹲在跟前，细细看她的睡颜，只觉得心中生出的是无数酸楚与甜蜜的复杂感觉，反复的在想，若是能这样看着她一生，从日出日落，从韶华到白头，该有多好，该有多幸福。</p>
红绣本来只想小睡一会，可谁知昨日路走的多了，自个儿因心里有事不觉得如何，身体还是最诚实的给了她答案，强制她睡了大半天。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感觉到有人一直在望着她，眼神温暖，温和无害，让她安下心继续睡懒觉，放心的不用起来。</p>
“醒了？”姬寻洛发现她长睫颤动，便知她是醒了不愿意动，忍不住笑着问。</p>
红绣懒懒应了一声，无奈张开眼，伸了个懒腰坐起身，“什么时候回来的？”</p>
姬寻洛在她身边坐下，道：“快马加鞭，也是刚到不多时。”</p>
“嗯，东西可毁了？”</p>
“毁了。”</p>
红绣点头，站起身一面活动筋骨一面说：“这次险些着了道，想不到张勉竟然有那么大的来头，竟然能引来城防军搜查，更想不到百鸟朝凤图竟然是下个月初十给太皇太后做大寿的贡品。”</p>
“什么？”</p>
姬寻洛闻言也是一惊。</p>
红绣细细将昨日之事与姬寻洛讲了，回忆起当时状况，红绣不仅后怕，若是没有多一层小心，现在她可就惹祸上身了。</p>
“可是，是谁会有这么大能耐，联合了官兵一起来陷害你？”</p>
“未必是联合啊。”红绣道：“联合官兵，那得有多大的权利，不过利用了官兵，兴许不难。当日我便觉得事有蹊跷，尤其是要求我亲自送去最为可疑，昨日一瞧，果然是个套子准备要我钻的。我必须查明幕后黑手是谁，否则以后难以安枕。”</p>
“可调查此时谈何容易，你可是有了线索？”</p>
“没有。”红绣微笑。</p>
“没有，如何去查？”</p>
红绣高深莫测的笑：“对方能借官兵之力来害我，我为何不能借助官府力量调查蛛丝马迹？”</p>
姬寻洛见她笑的肯定，知她必然成竹在胸，松了口气坐下，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忧心了，近日打算出去溜溜。”</p>
“好。”</p>
“你不问我去哪？”</p>
“你这人自由惯了，哪是约束的了的。”</p>
见她一副毫不关系的摸样，姬寻洛不知是该为她对他的了解赶到欢喜，还是该为她的冷漠而伤怀。无奈一笑，道：“我走了。”随即飞身跃出窗棂，几个纵身便不见踪影了。</p>
※※※※</p>
丢了先给太皇太后的百鸟朝凤图，对于城中百姓来说并非什么大事，更多的人忙于生计，根本不知有此事的发生。</p>
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种地的种地。本来这些与平头百姓日常生活搭不上边的事也没几个人会去记得。</p>
巳时刚到，夏日毒辣的阳光下，圣京城大理寺门前停下一辆灰扑扑的马车。</p>
“公子，大理寺道了。”</p>
“嗯。梅妆，你且在车上等我。”</p>
红绣喝了口酸梅汤，吧嗒吧嗒嘴，挑帘栊蹦下马车，快步朝阴凉处走去。</p>
看着面前比她高出许多的鸣冤鼓，红绣拿起鼓槌，抡圆了胳膊，卯足劲道砸了上去。只听“咚”的一声响，接下来的便是接连不断震慑人心的鼓声。</p>
梅妆探出头敲了敲红绣，回头道：“丹烟，你瞧小姐这样成么？”</p>
丹烟道：“咱们小姐主意正着呢，若是没底气，怎敢来大理寺击鼓鸣远。”</p>
“可要告状不该去府尹大人哪儿吗？”</p>
梅妆如此一问，丹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两婢女同时看向外头，不知他们红绣姑娘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p>
红绣击鼓没几下，大理寺正门吱嘎一声开了，一名差役来至跟前，怒斥道：“敲什么敲！这鸣冤鼓哪是你等小辈击得的？！”</p>
红绣放下鼓槌，揉了揉酸疼的手臂，面对差役的怒斥也不着恼，笑道：“既称为鸣冤鼓，那就是给百姓鸣冤用的。我为何敲不得？”</p>
“自然敲不得！我们这儿是审重案要案的，去去去，别跟这儿捣乱！”</p>
“诶，非也，我正是有重案要案要求判寺大人公断，你怎可不问缘由就撵人？不怕耽误了太皇太后寿辰的大事，你尽可以撵我走。”</p>
差人见红绣说的理直气壮，且一身贵气细皮嫩肉的，瞧着该是某家的贵公子，天子脚下，随便一个公子哥都指不定是皇亲国戚，他有几个脑袋够得罪的？</p>
思及此，缓和了语气，道：“既然如此，你先稍后。”</p>
那人撂下一句话回去了，红绣从怀中掏出状子做准备，不多时那人快步回来，道：“少卿大人有情。”</p>
“有劳了。”</p>
红绣跨门槛进入大理寺正院，此处不愧是整个南楚国最高的法律机构，与刑部的规模相当，肃穆庄严到花草都欠奉。</p>
踏着工整的白石地砖，随差人来到侧厅，入得内堂，差人抱拳道：“少卿大人，人带到了。”</p>
“下去吧。”</p>
“是。”</p>
红绣笑吟吟望着面前年过半百的富态大人，行了一礼，道：“草民拜见少卿大人。”</p>
</p>
“免了，你可知随意击鼓扰乱大理寺正常秩序也是罪过？”</p>
“草民不知，草民只是身有冤屈，非要大理寺做主才成。”</p>
“哦？你要告状。”</p>
“正是。”</p>
“状告何人？为何不到圣京府去？”</p>
“因为草民要状告的，正是圣京府尹刘大人！”</p>
大理寺少卿闻言，当场怔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