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大排头亲戚
红绣还未等走出两步，便又听见琥珀尖锐的声音，严重不满和鄙夷的情绪从声音中流泻而出，叫人无法忽视。</p>
从前她们并无交集，但身为大夫人身旁的大丫鬟，琥珀旁日里也没少欺压下面这些小的。红绣从前避着她，却不代表怕了她。更何况今日她早已非当初的位置。</p>
停下脚步，感觉到手掌上传来的力道，是娘在焦急的拽她走，红绣摇摇头，有的时候，除了心疼娘亲的懦弱，还会生她的气，就如现在。</p>
“娘，稍候片刻。”</p>
“绣儿，咱们快些走吧。”大夫人在庭中待客，应当不会出声为难他们，现在走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何乐而不为。</p>
红绣不理会，转身望向站在三阶台阶上叉着腰高高在上的琥珀，似笑非笑的道：“你说什么？”</p>
琥珀下巴一扬，尖声道：“果然是下贱人养的傻子，连话都听不懂吗？叫你们站住！大夫人如今在亭子中奉茶待客，你们身为下人，路过而不问候，难道不将主子放在眼里？！”</p>
琥珀不愧是大夫人一手培养出的心腹，此番话说的底气十足，俨然主子气魄。见红绣和连翘不吭声，又转为柔声，冷嘲道：“叫你们站住是为你们好，免得让客人瞧见咱府里下人不懂长幼目中无主的丢了礼数，无端端叫人瞧了笑话。”</p>
红绣不怒返笑，转身缓步走向白石亭子，一身傲骨如寒梅绽放，两袖清风似不食烟火。</p>
琥珀瞧着红绣步步逼近，心头无由来的畏惧骤生，退后了一步，她从没见过谁眼中有如此锐利阴沉的目光，似乎这样的气势只在老爷身上见过。</p>
没想到，红绣走向石亭，并未将紧张兮兮的琥珀如何，擦肩而过的一瞬，琥珀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半，刚才还以为她会动手打她呢！</p>
只听红绣声音含笑的道：“绣妍不知夫人在此待客，真是失敬了。不过下人的一席话倒叫绣妍疑惑，我与娘亲为老爷为八月十五比评请进府中帮忙的客人，何时成了婢子口中的下贱人？难道她今儿的话，是夫人的意思？”</p>
“你……”琥珀根本想不到红绣没跟她吵闹，反而去跟夫人讲理。一定大帽子扣过去，夫人哪可能护着她？好狠毒的贱人！</p>
琥珀气结语塞的同时竹帘被人掀开。杜氏身着金线绣牡丹的大红褙子，满面怒容的走了出来，头上金步摇刮了一下竹帘，在阳光下高频颤动，晃得人眼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琥珀怒声斥道：“跪下！还不给绣妍姑娘致歉！”</p>
琥珀咬了咬嘴唇，扑通一声直直跪在碎石路上，刚要开口，红绣却先了她一步说话。</p>
“夫人，绣妍与娘亲出来乍到，承蒙老爷和大少爷器重，礼待有加，着实让我觉着宾至如归，日日身心愉悦，连绣活儿的时候，都多了几分灵性，手脚麻利了数倍。今儿本想着来踩踩景儿，回头也好入了画，绣了月夕评比的绣品，也不算辜负老爷和少爷的信任，怎料头一遭就叫个丫头轻视了去……”</p>
说到此处，红绣捻着自个儿绣的纱帕沾了沾眼角，泫然欲泣道：“绣妍虽非千金小姐，可也是要脸面的，她一人之言，或许足以代表府中诸下人之所想，诸葛府我们还怎么能住？到不若继续到绣妍楼去绣我的帕子清静。”</p>
红绣温声弱言，委屈的红了眼眶，可实质上每一句话，都如同无形的刀子一样扎在杜氏的心头。</p>
琥珀逞威，杜氏和客人就在竹帘后，怎么可能不知晓？她先前不做声，也是想看连翘出糗，平平心中怒气。</p>
老爷说是接红绣回来，可偏院取名“莲居”，连翘坐主轿入府门，谁知道爷们儿心里都装了些什么花花肠子，没准是想借此机会收了连翘，再认了有用的女儿呢！瞧着自己曾经的“丫鬟”眼看着要爬到她头顶去了，偏偏还得忍耐不能做声，她早已经憋不住的怒气，但想不到红绣个骚蹄子，居然抓住了月夕评比之事制衡她！</p>
如果可以，杜氏真想撕烂了红绣那张俏脸泄愤，但此时不能，只得挤出笑容，吊梢的柳眉快蹙到一块儿去，佯作心疼的拉了红绣的手，道：</p>
“可怜见的，莫要因不长眼的下人一句话动了怒气，姑娘也说了，老爷和少爷皆礼待姑娘，我与姨娘也是真心欢迎你们前来做客的。下人们更会尊姑娘和连夫人为上宾，小心服侍着，怎么可能轻视你们二位？琥珀是猪油迷了心，我定重罚她给姑娘出气。”</p>
红绣抿着红唇不语，面上凄楚。重罚？正合她的意思，左右琥珀不是什么好人，她今儿还要用她立威了!</p>
杜氏本以为红绣会做个好人说两句情，她就可以顺坡下驴让琥珀下去了，没想到死蹄子居然一语不发，擎等着看好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若是不罚琥珀，倒显得她没主心骨。</p>
新仇旧恨外带今日的怒气，全拱到了脑门子，大骂不了红绣和连翘，只得扬声怒道：“来人！琥珀没上没下，冲撞了绣妍姑娘和连夫人，给我拉下去，重责十板子，扣一个月例钱！”</p>
院中早有丫鬟婆子闻声赶来，躲在月洞门后瞧热闹不敢近前的。听了杜氏的话，几名早被琥珀欺负惯了的仆妇忙冲上来，拖着琥珀便走。</p>
琥珀惨白了脸，一面踢腾双腿一面哀叫：“夫人饶命啊，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敢了！绣妍姑娘，奴婢知错了，连夫人，求您给奴婢说说情啊，夫人！”</p>
连翘不忍的皱眉，怯怯的瞧了红绣一眼，期盼她能看到她的焦灼，为可怜的丫鬟求求情。</p>
谁知道红绣此时眉眼不抬，倒是对绣鞋上的花样子感兴趣起来，低着头研究，对院中的杂声耳充不闻。</p>
杜氏气结，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一指月洞门：“紧着拖出去，莫要扰了绣妍姑娘与贵客的清静！”</p>
……</p>
“姨妈息怒。”正当外头闹的鸡飞狗跳之时，白石亭中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p>
红绣闻言抬头，瞧见竹帘掀开，一位身着橙色绣金花褙子，下着石榴红罗纱长裙的妙龄少女袅袅婷婷走了出来。她身材高挑，鹅蛋脸上五官秀气，行止间带着富贵温婉之气，一瞧就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p>
杜氏摆摆手，示意下人们勿动，回身扶着少女，面上笑的仿佛刚才发怒的不是她。</p>
“郡主，可是外头乌七八糟的事吵了你？倒是姨妈的不是了。”</p>
李天琴摇摇头，温婉的声音细声细气道：“姨妈，我瞧琥珀丫头确实该罚。紧着着人待下去吧。”</p>
杜氏本以为同宗的甥女会给琥珀求情，不料她是如此说法，只能无奈的挥手。</p>
琥珀的心大起大落，希望破灭的哭嚎着，被拉了出去。</p>
红绣惊讶的望着面前的“郡主”，看她温温柔柔的，殊不知这等大家闺秀，才最能“适应”阶级分明的社会形势啊。</p>
回身望向红绣，李天琴面露示好之色，羞涩道：“这位定是名满圣京城的绣娘绣妍姑娘了。”</p>
红绣微笑着福了一礼，“郡主安好，小女正是绣妍。”下了台阶拉着连翘的胳膊，道：“我娘亲连氏。”</p>
连翘早被吓的心惊肉跳，见女儿为他引荐，忙福了一礼：“见过郡主。”</p>
“连姨莫要多礼了。“李天琴笑着摇头。</p>
她一句话，更叫连翘紧张的不敢抬头。</p>
“绣妍姑娘，今日难得有缘相见，不如到亭中来一同用茶可好？”</p>
本都是豆蔻年华的姑娘家，同龄人之间自然觉着亲近，更何况郡主养在深闺，对城中传的神仙似的奇女子‘绣妍姑娘’羡慕非常，仿若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绣妍都办得到似的，如今见了当然起了亲近之心。</p>
红绣虽不知她想的什么，但结交权贵也是好的，忙点头道：“如此，绣妍打扰了。”</p>
凡巧到庭中布下茶点，杜氏铁青着脸，勉强忍耐着与红绣、李天琴和连翘坐在同一张石桌旁。目光若有实质的盯着连翘，吓得后者不敢抬头，更不谈品茶吃糕点了。</p>
红绣与李天琴笑谈着许多闲话，郡主也是好奇，将曾经疑问之事问出不少，例如红绣如何学的绣活，如何与商三少联手开的绣妍楼等等，红绣都一一作答，管他是真是假，总之哄得郡主满意。</p>
待到午时，凉风乍起，似是来雨了，李天琴起身告辞。红绣与杜氏一路送出花园，瞧着郡主的绒轿走远了，红绣才道：“夫人，我与娘亲先回去了，今日之事多亏夫人明理公断，多谢了。”</p>
杜秋月嘴角抽搐的挤出一个笑容，“哪里，绣妍姑娘往后有事来正院找我便是。”</p>
“绣妍哪敢随意叨扰夫人呢，若不是有下人不长眼，险些引起咱们的误会，我也不会出这个头。我送夫人回去？”</p>
杜氏摆手，“不必了，绣妍姑娘事忙，我也不敢耽搁。”</p>
眼看着下人们随同杜氏走远，红绣才微笑起来，回头道：“凡巧，我都没听说夫人有个做郡主的甥女呢。”</p>
“是啊，奴婢也不知。” 凡巧暗暗记在心里，回头打探一下，也好在姑娘面前好好表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