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交接【为舵主“兔宝宝的伺养员”加更,2/25】
中午。</p>
天桥园子隔街一家小面馆。</p>
胡炎、孙悦、烧饼、小岳、李贺东,拼桌围在一起吃炸酱面。</p>
孟贺堂被于慊叫走了,而李青,打从开完会,便没有看到他人影。</p>
至于原因,胡炎心中了然。</p>
不光是他,开完会,好些人都一时不见了人影。</p>
甚至此刻的餐桌上,氛围也有些沉闷,好似谁都没有说话的心思。</p>
破而后立,于场中人的心情,总是会受到影响的。</p>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p>
就着一口面,烧饼继续八卦:“李师叔没签合同,不知道为什么?”</p>
众人貌似没有听见,无一人搭茬儿。</p>
“我们湖广签得人最多了,嘿嘿。”</p>
众人依然无话。</p>
烧饼终于发现聊天的话头不对,决定换个话题。</p>
“师爷,您是三级演员呐?”</p>
胡炎一脸黑线的抬头,却对上他满脸崇拜的眼神。</p>
唉,想来上一巴掌,都下不去手。</p>
胡炎扭头看了一眼孙悦:“你孙师叔也是三级。”</p>
烧饼果然转移目光,点头道:“对,孙师叔也很厉害,您二位都是三级演员,一起合作,俩个人的表演,观众也都爱看……”</p>
胡炎突然觉得孙悦找的这家面馆,炸酱面味道怎么这么不对劲呢?</p>
“你们吃,我吃饱了,先回园子。”</p>
远离烧饼,胡炎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p>
转眼,回到后台,他决定去看看郭德刚。</p>
整个班子里,此刻心里最不是滋味的,恐怕还得数他了。</p>
这一百多号人,能聚拢到一块儿,郭德刚可是花尽了心思。</p>
走两成也好,走一成也罢,哪怕就只走一个、两个,于他都是损失。</p>
“咚~咚咚”</p>
“请进!”</p>
胡炎推门进去,一扫屋内,旋即有些意外。</p>
因为屋里除了郭德刚,还有邢纹昭、李纹山俩位老先生也在。</p>
而且瞧着几人的脸色,并不轻松的样子。</p>
胡炎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来得不是时候?</p>
郭德刚站起来,语气无奈道:“师叔,您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两位老先生。”</p>
果然还是有事儿。</p>
胡炎走过去,朝二老拱手道:“二位师兄辛苦,怎么啦这是?”</p>
邢先生朝他点点头,没有说话。</p>
李先生则认真道:“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我们俩这不是岁数大了嘛,本想着今年也干完了,正好趁封箱的日子,跟德刚打声招呼,年后就不到园子来了,在家里也过几天清闲日子,可是没承想,刚好赶上了德刚整顿园子。我俩这一提,他就以为是对他有意见,你说这事儿弄的。”</p>
“对呀,咱都一把老骨头了,哪里会计较这些。再说,我们跟你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你改革也是为了园子好,我们哪有不乐意的道理嘛?”邢先生也对郭德刚解释道。</p>
胡炎一听,便知道两位老先生,说得确实是心里话。</p>
六十花甲,七十古稀。</p>
在别的行当,如此岁数早就已经退休了。</p>
更关键是,胡炎还知道,邢、李二位先生,这辈子最终的活头,也就是十年内的事情。</p>
想想吧。</p>
打小入行,从撂地起步。</p>
侯三爷第一次撂明地,就是背着老侯爷,偷偷跟邢先生去的。</p>
二老活到现在,便把相声说到现在。</p>
转眼,从艺生涯已过半个世纪。</p>
再耀眼的成就、光环,在时间面前,都显得有些苍白。</p>
着实可敬,可佩!</p>
此时退休,合情合理。</p>
只是这个时间确实赶巧了。</p>
郭德刚这边一整顿,支持德芸社这么多年的二老便退休。</p>
内部人知道是退休,外面的人一传谣言,那就是退社。</p>
相声门可从来不缺搅风搅雨的人。</p>
胡炎笑道:“二位师兄,郭老师,我听着是不是这么个意思?您二位想退休养老,郭老师这边又不舍得放您二位走,对不对?”</p>
“对嘛!”</p>
二老应声,郭德刚点头。</p>
胡炎心里有了数,继续道:“要不咱们干脆折中一下。您二位呢,也别说退休不退休,名儿还挂咱们德芸社,永远是咱们班子里的定海神针。当然,您二位的年纪也确实大了,往后也甭跟我们年轻人一样,见天往来园子里,什么时候在家呆闷了,就过来指点指点我们。您二位照应了园子这么多年,也总得给郭老师一个关心您二老的机会不是?”</p>
郭德刚一听,心里更加肯定小师叔,指定是有读心术了。</p>
赶紧点头:“是呀,这么些年,您二老帮过我多少,外人不清楚,我还能忘记吗,咱就按师叔说得来,咱处一辈子的交情,成不成?”</p>
俩位老先生对视一眼,眼圈都红了。</p>
人越老,越见不得世态薄凉,也最怕自己变得百无一用。</p>
够了。</p>
李先生掏手绢抹眼泪,不断点头。</p>
邢先生跟郭德刚的时间最早,甚至比张纹顺先生还早。</p>
而且最初的班子里,好些演员都是他拉过来撑场的。</p>
他拉住胡炎的手:“胡老弟,这儿没外人,老哥哥就跟你说几句知心话。”</p>
“师哥请说,我听着。”胡炎严肃的点头。</p>
邢先生感慨道:“相声门的水很深,德刚一路走来不容易,往后我们俩这身子骨,也照应不少多少了,你还年轻,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记得帮帮他,拜托你了!”</p>
胡炎看看二老,又看看郭德刚。</p>
最后起身,对着二老一揖到地,躬行大礼。</p>
随后,三人同样大礼回敬。</p>
屋里所有人都知道,这算是交接,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的交接。</p>
事情说开了,氛围陡然提升,喝茶聊天,轻松不少。</p>
不时,胡炎道:“郭老师,我明天回津城。”</p>
郭德刚一愣。</p>
小师叔家里可没人呐,一个人回去,还是小年轻,这年怎么过?</p>
当然,这话可不好说,容易伤着人。</p>
他避重就轻道:“要不就在这里过年算了,慧儿连您的年货都备好了!”</p>
胡炎摇头:“这么些年不稳定,如今也该回去看看了。”</p>
郭德刚不再劝了,只是走到一边,悄悄给王慧打了个电话。</p>
转眼,时间来到傍晚,封箱演出即将开始。</p>
开演之前,郭德刚带着一众老少,擦脸净手,焚香燃烛,祭拜完祖师,这才拉幕开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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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箱,其实是戏曲门的传统。</p>
年关将近时,往往会约合京城内八大戏班,八班同台上演一出封箱大戏。</p>
表演完毕,祭拜祖师,将各种演出用具整理归箱,贴上“封箱大吉”的封条,至来年“开台”以前,不得再开箱。</p>
这就是所谓的“封箱”。</p>
至于相声门,哪有什么资格提封箱的事情?</p>
几身大褂,几块竹板,几条毛巾,几把扇子,用一个箱子装么?</p>
而且那会儿,见天撂明地,哪来的园子,哪来的描彩绘云的舞台?</p>
早年间,哪个相声艺人要提“封箱”,那指定被人笑掉大牙。</p>
不过,如今传统规矩,日渐淡薄,郭德刚将它引用过来,作为一种文化传承,倒也算一件美事。</p>
否则,真不知道有几个年轻人,会知道有“封箱”这么个词儿。</p>
当然,现在德芸社的封箱演出,也远没有后来那般隆重。</p>
就在天桥的园子里演一场,算是提前给衣食父母们拜年了。</p>
园子再满,顶天也就五百来人,光郭德刚和于慊,便能引爆全场。</p>
更不用说,今晚还聚齐了四大园子的演员,净挑好角儿上场。</p>
于是,整个四九城的小年夜,当属天桥的笑声最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