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盗将行

  霜寒鼓重,声声不起。

  且看城外,风打叶落无归处,降了寒霜黑的黑,紫的紫,待到枯枝空有木,寒冬已将近。

  西川路上的绿林道,出了这么一位,江湖唤称锦面玉鼠,人如其号,生的白净俊俏,看上去像是个彬彬有礼的书生。

  可是提起此人,江湖无人不知,出了名的神偷大盗,采花淫贼。

  但是绿林道有言曰:带枝不采花,采花不败花,采花若败花,人见人可杀!

  意思是,进入绿林道后,有了你的名号,从此你便不可采花,要带上守正戒淫枝,这是入绿林道的必经之事,你若带上了此枝还去采花败花,江湖人人见了你都可杀你。

  偏偏这位主是个人中色鬼,再加上长得好看,败坏过无数的姑娘,而且为了防止姑娘纠缠,睡过一夜便把你杀了,这就叫采花又败花。

  人的贪念往往如此,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有了三次四次便有无数次,短短两个月被残害的人就达到了五十余众。

  天下传开,事情败露,毁了当地安宁也毁了绿林道的名声,官府也追绿林道也追。

  无奈之下,这位主只能从西川路逃离,进了山西境内。

  此人名叫华泽涵,原是西川路的二当家,江湖人尊称华二爷或是华二哥,背挂一把铁齿游龙伞,背带单刀,浑身暗藏斤镖毒镖,好个狠毒。

  华泽涵一路逃亡至此,路上也杀了不少的官兵,可谓是天下通缉,原本以为他跑了就会隐居在何处永不露风头,然而此时节他已来到了山西太原府。

  乔装打扮,身上宝蓝缎文生氅,下身宝蓝缎文生摆,头上宝蓝缎文生公子巾,脚下书生靴,外面披着棉头蓬,好一副文文弱弱的贵家书生样。

  那时候通缉令也是用画的,画像和真人有很大区别,更何况华泽涵屡屡行凶皆蒙着面,所以个地方府衙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通缉令上就画着凶神恶煞的模样。太原城也早早地挂上了通缉令,好多百姓去围观,华泽涵贼人胆虚,半掩着面也过去瞧了瞧那画像,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下便更加的肆无忌惮了,来到了新的地方这便是我新的猎兽场啊,长闻山西多美女,想着就很开心。往前走,忽然间从旁边过去了一位,原本没在意,可就这么一擦肩,提鼻子一闻,这个香啊,顿时华泽涵的心怦怦乱跳,回头这么一看,好一位婀娜多姿的美妇人!就这么一瞧,色心入窍,得心想:嘞,太原城的首战便是你了,轻着步伐蹑足靠近,看着那位美妇人上了轿子,刚要去追,被一个人撞了一下,挡住了去路。

  “哎!谁啊?!”

  把他拦下来这人满脸笑意:“哎呦!华二哥!”华泽涵心里咯噔一下,这人别是来杀我的吧,手就开始准备摸镖了,“不认识我了?我是孔方啊!”

  听到这儿华泽涵心里踏实了,不是西川路上的人,隐约记得是曾经打河北一带走过结识的一个人,天生长着光头大脑,江湖唤号铁腿罗汉孔方,也是绿林道上的。

  “哎呦孔方兄弟!你何故在此啊?”

  “我还想问您呢,您在这儿干嘛呢?”

  “唉我这…”说话的功夫还不忘瞧着那位妇人的轿子,说话有意无心支支吾吾的。

  孔方瞧见了,顺着他的目光瞧,哈哈一笑:“华二哥,您这是看什么呢?”

  “我啊看那边…哎呀要走了,兄弟我不跟你说了!”

  “诶华二哥,别急啊,这会儿天还早呢。”故作怪气地对着他说。华泽涵哪有心思听他说话啊,连忙告辞要走。

  “您可是奔着轿子那边儿的人吗?”华泽涵听到这儿眼睛的光从那边的轿子上移到了孔方的身上。

  “兄弟!你认识?”

  “自然,你是说那抬轿子的那个吧,那人叫老王…”

  “你给我玩儿去,不是抬轿子的!”

  “那是旁边卖白菜的李大妈啊?哎呦您这眼光可以,那老太太年轻时可水灵了,就这这些年干巴了…”

  “诶我弄死你!玩儿我呐?”真急了,好色心切。

  孔方坏笑了一下,把他拉过来,在耳朵边上说了几句,指明了那位美妇人的住处,华泽涵两眼放光,记得死死的。

  孔方告诉他:那位美妇人是何人呢,乃是太原第一美人,当朝殿阁大学士郝锦辉的续妻。

  孔方把华二哥拉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嘱咐了他一句今晚先不要去,再等三天,一切听自己的安排。

  华泽涵连连答应,俩人重逢,吃饭叙旧就到了晚上了,华泽涵躺在床上脑子里满是那位美妇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借着酒劲华泽涵心说等不了了!三天啊,那时候我命都要没了呀!带好暗器毒镖,换上夜行衣,背插单刀,借着茫茫月色展现轻功,在各个房檐之上来回穿梭。郝锦辉的府不难找,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这里。

  扶着墙一翻身,站立在了墙头之上,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江米丸子,拿一把江米煮熟了放上几缕女人的头发,团成一个很黏的团子,再用香油炸,盗贼拿这个东西扔在院子里,是为了防狗,狗闻见香味过来吃,一咬上嘴就被绊住张不开了,盗贼再进去行窃。

  华泽涵也用这个,扔完丸子等了一会儿没有狗,就下去了,之所以被称为神偷,是因为他嗅觉如犬、身轻如燕,眼如苍鹰,迅如猎豹。华泽涵来回地找那美妇人,凭着记忆和嗅觉,慢慢地摸索到了,在内院的单独花楼里,他嗅到了那个让自己神魂颠倒的气味,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潜身进入,这会儿该睡的都睡了,没有人走动,上了二楼那气味越发浓郁,这间屋子的灯还亮着,里面细细碎碎还有声音,估计是还没睡,华泽涵拿手在纸糊门孔上点了一个小洞,眯眼观瞧,正瞧见那妇人背对着自己更换寝衣,心脏狂跳不止啊,低身下来平复了一下心情,拨开门跻身进来了,一进门是个小空地,放着桌子椅子,过了一个小拐角才是床榻,这会儿夫人刚躺下,听见了点声音,开口说话:“是小翠吗?正好把灯帮我吹了。”

  华泽涵抑制住心中的躁动,慢慢地往里走。

  “小翠?是你吗?”华泽涵探头看了一眼,床帘帐已经拉下来了,快步往里噗通跪在床前:“别关灯了…”

  “啊!你是谁啊?”大半夜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哪能不害怕啊。

  “夫人,您别叫,您救命啊!从早上见到你开始,我就爱上你了,特意深夜冒着重重危险来此,就想见见您,您赏我一夜吧!”

  帐子里面不说话了,夫人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好个俊俏的小生。正常来讲大声呼喊救命才对,但是没有,华泽涵就明白什么意思了,转身把灯吹了,缓缓地宽解衣带,刚把衣服脱的差不多,楼下传来声音:“老爷回府了!”霎时间灯火通明啊,华泽涵做贼心虚,慌不择路,想要翻窗下楼,可是楼下全是点着火把的人,听见楼下脚步越来越近赶忙钻到了床下。

  老爷进来了,和自己的娇妻互送爱语,华泽涵赶忙轻手轻脚地穿衣服,但是一不小心磕到了头,下意识哎呀了一声,瞬间破案了。

  老爷怒喝一声:“什么人!”左右来人拿着家伙把华泽涵扥出来了,“捆上!好个奸夫淫妇啊,若不是我今天早早忙完归家,你二人是不是就成其美事了!”夫人赶忙跪下痛哭流涕祈求老爷原谅。

  华泽涵贼人胆虚,不敢言语。

  看着老爷对着自己:“说吧,我该如何处置你?是杀是剐你选一个吧。”

  “老爷,我和夫人什么都没发生啊,我有钱我给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吧。”

  “也行,那就拿三千两来吧!”

  “老爷,没那么多,我怀里有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您先拿着。”左右过来翻,翻到了,给老爷看了一眼,

  “好算你识相,打一顿放走吧!”

  华泽涵忍不住了,我是谁啊?天下第一神偷,西川路二当家的啊,低三下气给银子捆我不说还要到我?你不死吗!眼睛一瞪摸出来斤镖反手把绳子划开,腾出双手如同猛虎入羊圈,片刻之间这屋子血光迸流!

  楼下听见声音纷纷赶上来,哪个是他的对手啊,华泽涵拿起自己的单刀,一路砍杀下去,跑的跑逃的逃。

  最后他抓住了一个下人模样的人问了一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其实这妇人和老爷并不是郝锦辉一家,殿阁大学士天天在京城忙着政务怎么可能把家落在山西呢,这其实是一伙骗子,妇人涂了迷魂香料专门勾引男子,孔方负责搭茬,这位老爷带着一帮地痞流氓摆架势吓唬你让你掏钱,一般人那会儿就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只能乖乖给钱,但是华泽涵是谁啊,清醒过来之后立马反应不对劲!

  好啊好啊,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江湖赫赫有名的锦面玉鼠竟然上了这么几个小毛贼的当!气打心底里来,追上去,刀影划过,未留一个活口!

  灭了所有的灯火,翻身飞上屋檐,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

  孔方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准备着下一出的戏码。

  咣当一声门分左右,华二爷进来了,孔方的面容由欢喜到诧异,从诧异到惊慌,最后到鲜血淋漓无法辨认。

  此夜太原府衙正灯火辉煌,满挂着灯笼为田将军庆功,田中云收起了昔日的随和,只简单地敬敬酒还还酒。所有人好像都在为自己的死里逃生而庆幸,似乎没注意到有什么黑影窜来窜去。

  夜深了,人们都睡下了。月色里多了一位肩扛包裹的书生,一回头那眼神里满是杀气。

  月下清影,大盗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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