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往事如风

  马车刚到太守府,连离荒,淮夕落,沈旬和棋墨等人都等候在门前。连离荒首先迎了上来,急切地问道,“大人这是去哪儿了,害得离荒担心半日。”

  靳弦笑了笑,说道,“不过是去街上散散步,忘了时辰。”

  “大人日后出去,一定要带上我。”

  许扇琯用扇子敲了敲连离荒的肩膀,“怎么离荒,以我的武功还不能保护靳弦么?”

  连离荒说道,“扇琯,你从不杀生,免不得要吃亏。”

  靳弦有意无意地看了棋墨一眼,一旁的淮夕落留意到。棋墨虽是神色自如,不过表情却有一丝紧张。

  刚到风溯阁,萼夕正与几个侍女在布置晚膳。见靳弦回来,赶紧行礼,“太守大人,晚膳已经备好。”

  靳弦应了一声,淮夕落刚想落座,就被连离荒拉了起来,“大人,都还没坐?”

  许扇琯见到淮夕落瞪着连离荒,笑着说,“无妨,靳弦坐吧,夕落姑娘也坐。”

  一顿饭本该是吃得鸦雀无声,却因为有了淮夕落,总是叮当作响。只有她一人,不是筷子碰到碗,就是汤匙打到碗……连离荒实在忍无可忍,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吃饭不能有点吃相。”淮夕落恨了他一眼,依旧不管不顾,独自吃得欢快。

  连离荒见靳弦没说什么,便也不再搭理她。

  许扇琯知晓,靳弦肯定正想如何审问棋墨……若是没有证据,怕棋墨什么也不会说。

  吃完晚膳,靳弦见许扇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着问道,“扇琯,你可是想问,你的房间在何处?”

  许扇琯干笑一声,摇着折扇,“今晚我可想睡安心一些。”

  淮夕落表情复杂地看了看许扇琯,又看了看靳弦,两人这心照不宣的笑容是什么情况?我是错过了什么?

  “萼夕,你给扇琯找一处房间,不要离我太远。”

  “是,”萼夕答道。

  一旁的连离荒却一脸苦相地望着靳弦,委屈地说,“大人,我的房间可离你有半柱香的路程呢?”

  靳弦不经意地说道,“不然,你同扇琯住一间。”

  淮夕落惊异地看向连离荒,眼神更加复杂,这……信息量有点大,我处理不了。

  连离荒赶紧摆手,“算了,扇琯不喜听见响动,跟他待一间,非得闷死我不可。”

  淮夕落小心地捂着自己的脸,强忍着笑容,世界好奇怪啊!

  “这样最好,”许扇琯笑着说道,望着萼夕,“劳烦萼夕带路。”临走时不忘看了眼淮夕落,只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萼夕行了礼,说道,“这边请。”

  “离荒,你们先下去吧。”靳弦说道。

  “是。”

  却见淮夕落还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靳弦问道,”怎么,你还有事?刚才你在笑什么?”

  淮夕落收回笑容,忙摆手说道,“没什么,没笑什么。”犹豫了一会,又说道,“我知道大人在断案,我可以帮你。”

  “哦?”靳弦没料想她会这么说,倒是多了三四分的兴趣,“你如何知道我在办案?”

  “我虽只在这府中半日,但是根据我的观察,再加上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便推断出大人最近是在办案。而我,应当卷入大人正在查的案子中,所以大人才会将我留下。”

  靳弦轻轻笑了一声,示意她坐下,“那你如何帮我?”

  夕落处变不惊,条理清晰地说道,“我想告诉大人,一我不是凶手,也对此案毫不知情;二我是离家出走,抓我的便是我的父亲;三我可以帮大人,断定一个人有没有说谎。”

  这倒是有极大的用处,靳弦看着面前的女子,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不仅拥有过人的观察力,而且句句话都说到点上,立即就能打消我对她的怀疑。思维十分不简单,不知与我相比,她是不是还更甚一筹?面前的人果然不是她,我以前认识的夕落,没有这般细致的推理和心计。

  淮夕落佯装镇定,一直在等着靳弦的答复,自己也算是放手一搏,无论如何也要暂时留在太守府里。

  淮夕落实在沉不住气,站起身说道,“大人,你是不是怀疑棋墨?”

  靳弦眼神微微颤动,自己如此细微的举动,她居然也察觉到了。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淮夕落觉得自己的猜测应当没错,却见靳弦还是不言语,手心都攥出汗来。

  不知过了多久,靳弦终于开口,“你能判断出别人话中的真假?”

  淮夕落十分实诚地点头,一直都在等着这个机会,“无论一个人说什么,我都能判断。”

  “那好,我会暂时留着你,不让你被父亲抓去。”靳弦淡淡说道。

  淮夕落一颗悬着心总算落地,至少现在不用再四处逃跑,风餐露宿……“那我先下去了。”

  靳弦看着她轻松愉快的背影,突然抛下了一直以来对她的怀疑,许是她的话语,也许是她真诚的表情……倒从来没有这么快相信一个毫不知底细的人,靳弦摇摇头,自己该是累了吧。

  隔日,靳弦觉得是时候要找棋墨聊聊,案子查到现在,虽然猜不透凶手的动机,至少对此案也知晓了三四分。

  靳弦看着,桌上的黄纸和枫叶还在,这便不是梦。靳漠是的的确确出现了,想来自己寻了他那么多年,都一无所获。如今在这偏远的山郡,他竟然两次现身,他还是没有走远。

  想到此处,靳弦闭紧双眼,一拳打在桌上。五年来,我一步步晋升,直到成为御史中丞,代替了你的位置,整日陪在皇上左右……而你,又在哪里?

  “大人……”连离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中写满担忧。“刚刚敲了几次门,见里面没有响应,担心大人有什么不测,便推门进来了。”

  靳弦睁开双眼,应了一声,刚才竟没听到敲门声。

  连离荒看到靳弦桌上的黄纸,不安地问道,“大人,靳漠大人他……”

  靳弦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无非就是些宽慰的话,这些年已经听得太多。

  靳弦慢慢陷入回忆中,小时的他身体虽好,却患有怪病,闻不得灰尘花香,若是沾染必会病倒。严重时还会危机性命,也找不到根治之法。因此少有外出,也没有习武。

  他的哥哥靳漠,却是靳氏一族的骄傲,自幼能文能武,弱冠之年便成为御史中丞,同父亲一起为朝效力。而那时的自己,却是连个外出都困难的病秧子。

  父亲是当朝的御史大夫,政务繁忙,极少照看他。而靳漠自幼性子便冷漠,倒是同他的名字相像。印象中,从未见到靳漠笑过,也从未正眼瞧过我。想到此处,靳弦不禁冷笑一声。一直以来,我开始钻研疑案,破过无数起悬案……不仅父亲,靳漠也不闻不问。我的存在好像就微不足道,无论怎么努力,他们都看不到……

  靳弦轻轻地揉了揉眉头,五年前,靳漠突然失踪,毫无预兆,像是从人间消失一般。那时靳弦正在赶去查一件案子,临走时,靳漠难得地叫住了他。靳弦诧异地望着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不管靳漠对他如何冷漠,在他心中,靳漠还是让他敬佩的兄长。

  “你如今为廷尉正,觉得如何?”靳漠的声音依旧毫无温度,也未看靳弦,就像他在自言自语。

  靳弦心中虽觉得奇怪,还是小心回答道,“万事皆好。”

  靳弦抬眼时突地撞上靳漠的眼神,倒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直视他的眼睛。

  靳漠却莫名地笑了,像是世界都安静下来,声音也比之前温柔,“你好像刚过弱冠之年,我倒不曾想到,你同我竟然长的这般像。”

  靳弦不知他此话是何用意,忙收回目光,支支吾吾地说道,“你毕竟是我兄长。”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莫名心虚,长大以来,好像还是第一次同他说话。

  听到兄长二字,靳漠只是微微摇摇头,没有再言语,向前走去。

  靳弦怅然若失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悲愤,终究他同我也只有寥寥数语。靳漠的脚步却渐渐停了,也未回头,轻声说道,“靳弦,你已成人,是靳氏家族中的一人,要知道为什么而活着,不要轻信任何人……”

  风吹过靳漠的发梢,让他显得更加遥远,靳弦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靳漠他是在给我告别。

  靳漠继续说道,“从今天起,连离荒会寸步不离地保护你,你可以相信他。”

  靳弦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远,心中冒出一种渴望,想要去拉住他。想要问问他,这些年,为什么不在意我?却还是没有迈出一步,直到听到靳漠失踪的消失……

  五年前,靳漠的背影,是靳弦心中永远的痛。

  连离荒见靳弦陷入沉思,索性跪下,坚定地说道,“大人,属下有一事,一直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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