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能保护好她吗
支开关灯后,徐景花带着时觉走向另一件小屋子,在一个置物架上取出一个古香古色的小箱子。
“你看,这是灯灯的爸妈。”徐景花在小箱子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时觉。
时觉接过来,照片上男女相拥而笑,宛如一对璧人,两人的眉眼里都有藏不住的温柔。
“我儿子关柏舒,也是一个,一个牧梦人”,徐景花似乎很不愿意提到“牧梦人”这几个字,“他自幼勤奋好学,不用大人督促,对长辈恭敬,对小辈爱护,人人都羡慕我生了一个完美的儿子。但是这个儿子唯一一点,就是太倔强了。他加入牧梦公社,成了一个牧梦人。”
徐景花拿过照片,细细抚摸照片上的儿子,“他多次跟我说过,替人牧梦是多么快乐、有意义的一件事儿。我支持他。我祖上都以中医糊口,我也喜欢摆弄些中草药,常常给他做强身健体的滋补。后来,柏舒认识了之之,她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没人不羡慕我们的婆媳关系。那段时间,我们过得充实有意义。”
“但是”,徐景花如鲠在喉,这些回忆令她重新拾起过去的痛苦,她吞咽下口水,继续说道:“但是,在之之刚怀上灯灯那年,我们平静快乐的生活就被打破了。柏舒先把我安顿到远方亲戚家,他们两口子不断搬家。可是在之之分娩去医院的路上,柏舒他们,他们遭遇了车祸。之之拼命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当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这是意外,但是我知道那不是。至今,我也没查出杀害我儿子儿媳的凶手。”
“我之所以一直瞒着灯灯牧梦人的事儿,让她吃屏息丸,压制她的气息,就是不想让她重蹈覆辙。”
“可是卢老头说跟你有约定,关灯的22岁之约。”时觉说道。
“哈哈”,徐景花用手抹抹眼角,大笑起来,“跟你说实话,那是我哄骗卢头的。本想灯灯22岁毕业后,我们再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哪想到被一封信耽搁了,卢头就让你趁机而入了,这或许也是天意吧。”
“对不起,徐奶奶。”时觉真诚地向徐景花说道。
“其实我也早知道,灯灯的性格跟他爸爸一样,认准一件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从小就爱打抱不平,明知打不过也会冲上去。让她一辈子躲着藏着,恐怕不太现实。我太了解她了”,提到关灯,徐景花眉眼间又多是疼爱之色,“但是你要理解一个当奶奶的心,我希望她能平安快乐的度过一生。”
“徐奶奶,真的很抱歉,是我让关灯知道了牧梦人。不管怎么样,我都尊重你们的选择。”时觉说到。
“我会跟灯灯说清楚”,徐景花正视时觉道:“同时我也会尊重她的选择。”
“徐奶奶,您放心,如果关灯选择牧梦人,我会拼尽全力保护她。”
“你能保护好她吗?”
“我曾经犯过一个错误,但是,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只要我在,只要关灯愿意,我就会拼尽全力保护她。不瞒您说,我有私心,想等关灯牧梦足够强大时,可以帮我、帮我唤醒母亲。当然只要关灯愿意,任何时候,我都会尽我全力保护她。”
“嗯。”徐景花看着时觉坚定的眼神,沉思良久后,说道:“你有周仁发的签名照吗?”
“嗯?”时觉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有机会帮我搞几张,别忘了。”徐景花冲时觉眨眨眼。
徐老太太,果然不是一般的老太太,时觉心想着,答应着点点头。
……
“花奶,开饭啦。”史瑁瑁端着一大盘红烧肉走进客厅。
“来了,闻见香味了,我灯儿的手艺没退步。”
“那是,各位今天有口福了,关大厨我毕生绝学都使出来了,给点面子,多吃啊。”
卢老头已经迫不及待的用手捏起一块红烧肉塞嘴里,一边“嘶蛤”吸着凉气咀嚼,一边口齿不清的喊着“好吃,真好吃”,贪吃模样引得一种小辈哈哈大笑。
茶余饭毕后,史瑁瑁跟周良天道别,各回各家。史瑁瑁还特地又叮嘱了卢望生:“卢爷爷,您别忘记,要是再有时觉这样的孙子,给我留着。”
卢望生满口答应着,周良天翻个白眼撇撇嘴,转身就走了。
稍坐片刻后,两位老人家都嚷嚷着“食困”,去歇午觉了。关灯见时觉没有睡意,便要带他四处看看。
小村长的空气清新透亮,虽然正值盛夏,但是道路两旁高大树木华盖如顶,荫凉清爽。关灯一边走着,一边给时觉介绍所见的植株。
“这是榆钱书,叶子能吃的;这是槐树,花朵能吃的;啊,这是苘麻,看,掰开是这样的,可以吃的;这是牛筋草,这没法吃,也没法入药,但是打人挺疼的。”关灯说着,便抽了一颗,让时觉伸出手来。
时觉斜眼瞧着关灯,不动。
关灯去拉扯时觉的手臂:“你试试,看疼不疼?”
时觉笑笑说:“那你怎么不拿自己试?”
“我傻吗?”关灯仰着脸,问道。
“那我看上去,会比你傻吗?”
“不行,就要让你试试……”
关灯在全力拉扯时觉一只手臂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叫声,“黑姐?”
两人循着声源望去,时觉见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微胖,一手正拿着刚打开的雪糕,一边惊喜的向关灯喊着,“黑姐,你回来了啊?”
关灯放开时觉,向小女孩飞奔过去,“鹅蛋儿,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又长高了?”
时觉满头黑线,这两人都给彼此取得什么外号啊?
关灯拉着“鹅蛋儿”的手,满脸堆笑的走到时觉面前,“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王张张,你可以叫她鹅蛋儿。这是时觉,你就喊、额”,关灯正愁不知道怎么让鹅蛋儿喊时觉,鹅蛋儿大声叫着“姐夫好”。关灯慌忙捏了捏鹅蛋的手臂,“不是不是。”
时觉说:“你叫我名字时觉就好。”
鹅蛋儿有点诧异:“黑姐,他不是你男朋友啊?怪不得长得这么好看。”
时觉努力不笑出声来。
“你,什么意思”,关灯急吼吼的对鹅蛋儿说道,然后以迅雷之速抢过了鹅蛋儿手里的雪糕,张嘴咬住了一大半,面露得意之色的看着鹅蛋。
谁知鹅蛋拍拍手,摇摇头,露出关爱弱智般的表情说:“都多大了,我早就不玩这个了。她太幼稚了是吧,时觉。”鹅蛋儿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看向时觉。
关灯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鹅蛋儿,心想你小妮子给我来这招,好!正想把雪糕拿出来教训她时,由于雪糕太凉,关灯咬的时间又长,上下嘴唇都被黏在了雪糕上。
“你帮她吹吹吧时觉。”鹅蛋儿乐不可支的笑着说。
关灯转过身背对两人,不断哈气融化嘴唇边的雪糕,狼狈的姿态引得鹅蛋儿哈哈大笑,时觉抚抚额头,也笑了。
关灯“解脱”后,扬手要跟鹅蛋儿比划比划,谁知鹅蛋儿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双眼下垂、嘴角一瞥,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黑姐,我有件糟心事儿,要跟你说说。”神态之忧郁,令关灯的手尴尬的扬在半空中。
……
三人坐在凉亭中。
“说吧,什么糟心事儿。”关灯对鹅蛋儿说道。
“其实也不是我,是我表姐。你知道,我跟我表姐关系不错,但是她最近,怎么说呢,就是她暗恋的那个男生,去世了。”鹅蛋儿说道。
“你表姐?是叫赵小容吧?”关灯对鹅蛋儿的这个表姐有点印象,跟关灯年纪相仿。小时候来鹅蛋儿家做客时,三个人总在一起玩,不爱说话,但是特别爱笑。
“嗯,对。她暗恋的这个男生,两个月前出车祸去世了。表姐听到消息就往家赶,参加了那个男生的葬礼。没人以为这事儿对她打击有多大,当然她在家也本来不受重视。暑假来我家住这些天,我常常看她背着人的时候偷偷抹眼泪,饭吃的也少,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那你没劝劝她啊?”关灯问。
“怎么没劝,但是我一提,她就说没事,或者换个话题,我对她是没辙了。但是我知道她肯定不是没事人儿。好几晚上,她都说哭醒的。”鹅蛋儿叹口气。
关灯看向时觉,“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帮帮她?”
时觉垂眼思索片刻,对鹅蛋儿说:“你表姐还在你家吗?”
“在,在,你们能帮她吗?怎么帮啊?”鹅蛋儿问。
“或许可以帮她走出困境,因为我是一个心理医生。”时觉看着关灯说到。
关灯立刻领会到时觉的意思,附和着:“没错儿,他是著名的心理医生,很出名的。怎么样,让不让我们试试?”
“那,那钱要的多不多啊?我还是个小孩子,没有多少钱的。”
“看在你是关灯好朋友的份儿上,免费。”时觉说。
“黑姐,你这男,额,朋友,不错哟。”鹅蛋儿对着关灯挤眉弄眼说到。
“你小心说错话,我就跟你收费了。你先回家跟你表姐说一声,然后等你爸妈都出门了再来这找我们。记住,一定要保证安静的环境。”
鹅蛋儿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蹦蹦跳跳的就回家了。
“那我们也准备一下吧。”时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