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定相遇
“手放上来，揭开这道符咒，本君可带你离开这里。”
这声音隔着水镜传出来，显得阴郁而又冷漠。
奇怪。
绯衣少女歪坐在地上，四周雾气弥漫，伸手不见五指，让她这只怕黑的小神剑非常不安。
她不知道这是哪儿，沉睡太久，刚醒来，脑子里像灌了水，昏昏沉沉的。
直到那声音唤回她，她才回过神。
霓光本是上古时代一只小神剑，天生地养，最后那场神届与邪魔的殊死一战，诸神如预言中那般陨落，而她这只出力不少的小神剑也受了重伤，剑魂四散，她从此陷入沉睡。
醒来已是五千年后。
一道莫须有的灵感飞入她的神府，化为一卷泛黄的小书。
她看完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活在一部话本子里。
里面说，万神陨落后，天地间形成一片新的陆地，称作云清界，修仙者与凡人共同生存。
书里第一页，便写到霓光剑被青遥宗主莫向东寻到，收进镇灵塔中。
镇灵塔十分厉害，被关进来，灵力会被封印，使不上力气，甚至只能变成人身。
霓光很不服气。
想她从前多么风光，就连许多上神都很给面子，尊称她为“霓光剑神”，这帮凡人真无礼，竟敢绑架她？
霓光生气地往后翻，想看到自己是如何靠自己杀出去，将莫向东这个无知修士的头揪下来当球踢。
谁知，这竟是破的，少了好几十页，只剩最后一页结局。
【霓光剑被圣君掷入天池，以剑祭天，霓光剑痛苦挣扎，爆发出惊人的血气，将邪神彻底杀死。】
【从此，云清界充满灵气，重得太平。】
霓光难以置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就这？
她这个暴脾气，差点当场把半本破书撕碎了！
她一把无辜的小神剑，从不干坏事，如今剑魂只剩一片，正是老弱病残。
竟然要被人拿来祭天？
她在神届横着走那会儿，这劳什子邪神还没出世呢！
杀那什么邪神关她何事？
霓光自己委屈了会儿，黑暗中忽然出现一抹亮光，她走近一看，是一面水镜，浮现出一团诡谲浓郁的黑雾。
正是这黑雾在说话。
是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冷冰冰的，倒是不难听。
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说不出的亲切。
霓光曾被一个唠叨的白胡子神仙警告过，不要和陌生人或剑说话，可她觉得，出门靠朋友，或许能跟这位难兄难弟一起打出去呢？
水镜波纹微荡，映出一个粉颊杏腮的绯衣少女。
她盘腿随意地坐下，模样约莫十八九岁，粉颊杏腮，一脸好奇地凑近水镜观察，手肘和膝盖都磨破了，露出红肿伤口，少女却全然不知疼痛。
全是她醒来后在塔内冲撞，试图找出口弄伤的。
“你为何自称本君？又是怎么被关进来的？”她手搭在膝盖上，好似聊家常那么随意。
黑雾纹丝不动，沉稳持重：“这你无需知道，帮本君破开封印，自然不会亏待你。”
这水镜上封的是玄天九重离火印，接触即会引发玄火，水火相冲，他只需稍用灵力，封印就会解除。
届时他只需用灵力推开她，便可安然无恙。
他等了这许多年，总算撞到这个机缘。
封印破除，这镇灵塔自然镇不住他，她但凡机灵些，也懂得跟随他一道出去。
至于能不能活下来那就与他无关了。
霓光歪了歪头，一双小鹿眼格外懵懂，她认真问：“可你这么弱，还要靠我救，你如何能不亏待我？”
他们又不认识，她干嘛帮他？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再怎么说，她也是一只战斗经验丰富的小神剑，不会轻易被一团雾欺骗。
黑雾在水波中淡淡氤氲。
没想到，看她呆头呆脑，还懂得谈条件，倒没他以为的那么傻。
说话间，她身上伤口全然愈合，恢复白皙细腻。
她若不是修士，便是高阶邪魔。
只是未免太过放肆，竟敢用这种不敬的语气同他说话，还谈条件？
真是无知。
“你是在怀疑本君？”他一声冷笑，黑雾稍稍探出水镜外，就连周遭的气息都瞬间冰封。
这团雾绝非弱者，霓光心想。
高手过招，只看气场便可知一二，光是他稍微释放出的威压，就有种让人喘不上气的压迫感。
大概是和她一样，莫名其妙着了奸贼的道，才被困在这里。
管他要好处，他却反复答非所问。
霓光确定，这人脑子不太好使。
不知被人关多久了，也是个可怜人呐！
但可怜归可怜，条件是要讲清楚的，她换了个姿势，抱住膝盖，白皙的下巴颏搁膝盖上，冲水镜伸出手，脆生生道：“做生意嘛，是要明码标价的！”
“……”谁跟她做生意了？
他声音发冷，却异常冷静：“你想对付青遥宗，本君也想，目标一致不是吗？”
霓光听他说话怪怪的。
是有道理，但他像在哄小孩。
她收回手，樱桃色的嘴唇不高兴地扁着，朝水镜瞟去一眼：“凡人都很狡猾，我不相信你。”
交易失败。
她站起来，不再看他，准备坐到一边去，自己跟自己玩儿。
没走几步，忽然听见背后幽幽一声：“若本君是神呢？”
霓光：“……”
她不是人，体会不到凡人的想法，可他属实有些过分了。
在她面前冒充真神？
少女气势汹汹转身回来，双眼瞪得乌圆，脸颊气鼓鼓地，像是要把黑雾揪出来暴揍一顿。
一番对峙后。
她又突然改了主意。
原地坐下，她双手合十作祈祷状：“万能的神啊，我能不能向你许一个愿望？”
不能满足愿望的算什么神？
那人这回答得倒快：“你且说。”
霓光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竖起一根手指：“我的愿望是，我要许一百个愿望！”
黑雾极速聚成一团，像是随时会爆开一样。
然而并没有。
人性本贪，他也见识过太多，莫说是一百个愿望，就算只是一个，许不许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本君有心答应你，就怕你没机会享用。”
少女甜甜一笑，颊边两粒小梨涡若隐若现：“放心吧！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已经准备好啦！”
接着，不顾那片黑雾越来越沉郁，气氛也逐渐森冷，霓光挪动着屁股，往水镜的方向蹭过去，一本正经地掰着指头开始许愿。
“第一个愿望，保佑我出去以后抓到青遥宗那帮狗贼，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祖宗！”
“第二个……”
她自顾自就开始了。
黑雾冷冷打断她：“本君没说要答应你。”
清甜似砂糖的声线戛然而止。
霓光扔给水镜一个“我早知道”的小眼神，慢吞吞说：“就知道你不行，早说啊，浪费我时间。”
这个骗子。
忽然又一阵地动山摇，她刚要起来，忙跌坐下。
有模糊的人声传来，这镇灵塔隔音够好，幸而她五感敏锐，耳力过人，每一个字都轻松地落入她耳中。
“师尊带回来的真是传说中的霓光剑？听说早已毁了……”
“不错，《神界旧经》有记载，霓光剑通身血色，灵力长盛不竭，乃上古赤帝之骨炼化而成，生性凶猛好斗，残忍强大。”
被夸了。
霓光喜上眉梢，眼睛亮闪闪的，表情都鲜活了。
外头是谁啊这么会说话，再多说点呗，她可喜欢听了。
“可若如此危险，我们放它与那……元神残魂待一起，会不会……”
那声音冷哼一声：“怕什么？到底是把剑，天性蠢钝，不具备凡人智慧，否则怎会这么轻易被为师制服？”
霓光恨得牙痒痒。
喂，她人还在这儿呢，还在喘气呢，你这么说礼貌吗？
就连那么多创世神，都夸她聪明机灵还能打呢！
这帮人太……太欺负剑了。
少女气红了脸，琥珀色的眼眸被怒意染红，她将目光投向黑雾。
“那个……骗子神？你刚才说我放了你，就能带我出去是吧？”
一阵静默。
水镜中的声音淡淡地嗤了声，声线傲慢，带着森森寒意：“本君现在又后悔了，你来迟了。”
“不迟不迟！你乖乖躺好别动，交给我，让我来！”霓光不由分说扑向水镜边，小脸红扑扑，不知是兴奋的还是气的。
黑雾明显凝固了一瞬。
就一瞬的走神。
就眼睁睁看着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探进来，粗鲁地一阵翻搅，她眼神疑惑，边捣乱边喃喃自语：“哎？说好的符咒呢？在哪儿？”
她埋头努力，发誓一定要找到符咒。
”……放手。”她让人忍无可忍。
她感觉到一股力道凶狠地拽住她，引到水镜的最边上，果然摸到一纸符咒，找到了！
她很轻松地揭下来，没感觉到任何阻力。
符咒落下的一瞬，烈焰烹然而起，迅速燃遍少女全身，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正如他料想的那般。
只是经过方才那件事，他根本不想出手救她。
没有人能占完神的便宜还全身而退，这是她应受的惩罚。
烈焰燃烧得旺盛，连一声惨叫都没听见，大概是太弱小了，很快就死了吧。
他这样想。
不对劲。
他微微眯起狭长凉薄的眼眸，这回看得真切。
少女就乖乖站在火中，不见丝毫痛苦，身上那件红衣完好，她简直像穿着件烈焰红裙。
邪神跳起眉，有些感兴趣，也感到可惜。
竟然这样还没死，命够硬。
忽然间一双手缓缓从火中探出来，皮肤娇嫩，白皙，不见丝毫损毁。
霓光才真是觉得奇怪。
她眼睁睁看着黑雾升腾，飞舞，聚成人形，竟是个玄衣公子。
他生得不错，一番神仙容貌，只是森冷冷盯着她，显得戾气过重。
糟糕……她突然反应过来。
他即是黑雾，黑雾即是他，那她刚才岂不是轻薄了他？
难怪看起来这么生气呢。
霓光剑有些愧疚。
在万神时代，男神的贞洁可重要了，不可被人随便摸的，否则就不干净了，会被其他神嘲笑的。
这可如何是好……
她带着火走近他，努力挤出乖巧讨好的笑，帮他整理凌乱的衣衫领口。
啧，竟然露出大片胸膛，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哎呀，这火怎么烧起来了，完蛋了，他衣服破了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