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红尘的苦（二合一）
今天进山收获不佳，江澜回来时只带回了一只兔子。</p>
一路上他都在想应该怎么做才好吃，有些小麻烦。</p>
所幸天还早。</p>
走在村子时，他感觉到了几道奇怪的目光。</p>
是一些妇女，似乎在观察他。</p>
不知为何。</p>
“今天我有些不正常吗？”</p>
江澜无声自语，他并未发现自己有何不对。</p>
倒也没有多想，而是迈步往家里走去。</p>
进入院子，并未看到小雨，正常时候小雨会坐在门口等他回来。</p>
偶尔给菜浇浇水。</p>
带着些许疑惑，江澜走进了房间，此时小雨正坐在椅子上吹着自己的手臂。</p>
是上面的鳞片。</p>
神色不好，眼中透露着委屈。</p>
“怎么了？”江澜把兔子放下，伸手摸了摸小雨的头，关切道。</p>
“鳞片。”小雨抬起手给江澜看，声音带着委屈。</p>
“烫到了？”江澜蹲下抚摸了下鳞片。</p>
很光滑，并没有任何伤势。</p>
“不是。”小雨低头有些无措道：</p>
“是，是被人看到了，她们好像都认为我是妖怪。”</p>
江澜眼里有些意外，宽慰道：</p>
“没事，先看看情况，这几天先别出去。”</p>
他明白刚刚为什么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了，是因为小雨是妖的事被发现了。</p>
他们在害怕，也在猜测。</p>
妖，在大荒不少见，但对普通人来说也没有那么多见。</p>
每见一次都是血光之灾。</p>
小妖伤人不计其数，西荒村子因为一只妖导致灭村的，不算稀罕事。</p>
大荒世界连他都要小心谨慎，何况小小的村落？</p>
一只妖能让一整个村畏惧担忧。</p>
人妖殊途。</p>
仙人两隔，观念自然不同。</p>
“嗯。”小雨微不可查的点头。</p>
...</p>
刘大柱家。</p>
“妖？怎么会，是不是你们看错了？”刘大柱听完自家婆娘的话，难以置信。</p>
“我一个人看错总不能全部人都看错吧？真的是妖。”刘大嫂害怕，对方就住在他们家不远。</p>
“不不，不太可能，他们家住在我们家附近这么久，如果真的是妖怪怎么会这么平常？</p>
而且这几个月你们又不是没有相处过，对方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p>
江小兄弟我也了解，他不像什么坏人。”刘大柱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p>
“你一个粗汉子了解什么？那可是妖，妖多危险啊？隔壁村就是因为妖没的，当家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刘大嫂有些着急。</p>
“可是村子这几个月也没有什么问题，或许是江小兄弟婆娘因为其他原因生了怪病？</p>
虽然没怎么见过对方，但是江小兄弟...”</p>
没等刘大柱说完，刘大嫂就立即道：</p>
“别说这些了，那万一呢？”</p>
刘大柱哑然，沉思了片刻道：</p>
“村子暂时没有积蓄，又在过冬前，别说请不来仙人，哪怕够了也是耗费所有。</p>
村子过不了冬。”</p>
过不了冬就都会死。</p>
刘大嫂张了张嘴巴，试着道：</p>
“那报官呢？”</p>
“丰城就那么点人，没有仙人同行，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说来说去还是我们这一代太偏了。”刘大柱叹息。</p>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那么多村子干嘛非要来我们村子。”刘大嫂瘫坐在一边。</p>
“还是再看看，或许真的只是误会，我还是相信江小兄弟的为人。”刘大柱宽慰自家婆娘。</p>
。</p>
次日。</p>
江澜告别小雨，出门打猎。</p>
来到村口时，一些人看他的眼神跟昨天不一样。</p>
或者说跟回来时那些妇女看他的眼神一样，带着一些忌惮，一些畏惧，一些敌视。</p>
可以理解。</p>
因为江澜的加入，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p>
似乎大家都有些担忧，甚至下意识远离了江澜。</p>
有些防备的样子。</p>
“不用太在意，没事的。”刘大柱来到江澜身边说道。</p>
之后他们便进山打猎。</p>
这样的日子一直在维持着。</p>
五天之后，江澜开始听到一些声音：</p>
“妖就妖，但也不要凑到人中，无冤无仇的。”</p>
“对啊，我们还想多活两年，家里还有老人孩子需要照顾，也不容易。”又有人道。</p>
“这里听说离仙人居所不远，哪天仙人就来了。”</p>
“大家共事这么久了，总得给条活路啊。”</p>
有些人说话还算委婉，而有些人说话就直接了一些：</p>
“谁知道会不会吃人，孩子还那么小。”</p>
“别说了。”刘大柱怒吼一声。</p>
其他人这才停下来。</p>
“还打不打猎？都想今年冬天冻死吗？”刘大柱扛着工具进山：</p>
“不想打了就自己回去。”</p>
其他人再不敢开口说话。</p>
江澜保持着沉默，跟着进山，确实需要有些收获，不然冬天过不去。</p>
他其实想过解释，但是...</p>
他们认定东西，任你如何解释都没有用。</p>
妖就是妖，哪怕不是妖，他们认定了，那还是妖。</p>
人心的成见，如同一座大山。</p>
可哪怕如此，他也应该解释，可...</p>
真的不是人。</p>
回答一句不会吃人，那便是承认是妖。</p>
最后江澜只是在人群中回了一句：</p>
“小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p>
“那是哪样？”立即有人问。</p>
“人都解释了你问那么清楚干嘛？”刘大柱没好气的说道。</p>
其他人闷不做声，只能先解决过冬问题。</p>
。</p>
日子过的很快，小雨已经有六七天没有出门了，暂时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对的地方。</p>
可是夫君的脏衣服不少，她想去江边洗一下。</p>
在院子左右眺望了下。</p>
特地挑了人少的时候出门，一时间她发现自己竟有些害怕遇到人。</p>
只是来到江边，发现这边有人，她吓的躲了起来。</p>
很快就听到了她们的讨论声：</p>
“你们说她是什么妖？那身上的鳞片，看了我做了两天的噩梦。”</p>
“真别说，那鳞片确实恶心，难怪她搬来时那么热都不舍得露点胳膊出来，洗衣服的时候也是如此。</p>
我还以为跟杨家小娘子一样，是刚刚嫁人羞涩，不给其他人望到了。</p>
现在想来...诶，是妖啊。”一位大妈打了个哆嗦。</p>
“看样子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人面兽心。”</p>
“是啊是啊，都不知道她吃的是什么，万一就是生肉呢？”</p>
“你们说一直在我们村也不是个事，得想办法把她赶走啊。”</p>
“现在要过冬，没办法。只能希望有仙人路过，刚刚好看到我们的苦楚，把她收了。”</p>
“可是...万一小雨姐是好的妖呢？”是杨家小娘子的声音。</p>
“杨家小娘子你可别被迷惑了，隔壁村怎么回事你是知道的。妖就是妖谁跟你分好坏。</p>
他们吃人害人的时候，还会去追究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吗？只会在意你好不好吃。</p>
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心一些，别被盯上了。”</p>
小雨听着这些话，感觉她们都理解错了。</p>
她觉得解释一下她们就会懂了，而且她不害人，也不吃人。跟普通的妖是不一样的。</p>
呼！</p>
深吸一口气，小雨便鼓起勇气走了出去。</p>
她的出现立即让其他人有所察觉，随之望了过来。</p>
惊恐，畏惧，厌恶，憎恨，这些目光落在小雨身上，让她极为难受。</p>
“我...我...”</p>
她话还没说完，立即有人道：</p>
“妖女。”</p>
“我们换个地方，真的晦气。”</p>
那些人收拾东西，开始后退离开，是巴不得远离小雨。</p>
仿佛看瘟疫一般。</p>
小雨低着眉，感觉有些委屈。</p>
之后来到江边给夫君清洗衣服。</p>
...</p>
又两日。</p>
小雨在院子弄着腌肉，他们就两口人，所以有时候会多出来。</p>
她想弄一点给其他人，告诉她们自己真的不吃人，她们吃什么自己就吃什么。</p>
“江姨。”</p>
这时刘小虎三人跑到了院子中，小雨看到她们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但是又有些担心。</p>
怕被骂是妖怪。</p>
“江姨我们偷偷跑出来的。”林思思说道。</p>
她齐肩黑发还是那么干净。</p>
刘小小抓着头发，还是脏兮兮的。</p>
没听到他们说妖怪，小雨心里就松了口气，然后起身道：</p>
“你们等我一会。”</p>
说着她从房屋里面拿出了个袋子道：</p>
“姨这里还有糖。”</p>
三人一人分到一颗糖，立即欢呼起来。</p>
只是这时刘大嫂发现了这三个孩子在小雨这，她吓了一大跳，立即跑进来把三个小孩拽走。</p>
“你们三个不怕死的娃子，谁让你们跑来这里的？”刘大嫂把三个小孩拉出去大骂。</p>
小雨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p>
“小小你在吃什么？”</p>
“姨姨给的糖果。”</p>
“呸呸，快吐掉，你们两个手里的也是？丢掉，赶紧丢掉，再也别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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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我要吃糖，我要嘛。”</p>
“你再哭，你爹回来，不打断你的腿。”</p>
小雨站在院子看着，她动了动身也没走出去。</p>
只是看着被丢到地上的糖果，一时间沉默下来。</p>
许久之后，她才坐回一开始的位置，开始弄腌肉。</p>
总会解释清楚的。</p>
三日后。</p>
小雨弄好了腊肉分成了七分，打算送给一些人。今天不是洗衣服的时候，大家通常会在广场上休息。</p>
她带着腊肉往广场走去。</p>
心里有些忐忑，又觉得会解释清楚。</p>
只要误会解开就好了。</p>
不多时，她来到了大家闲聊的地方。</p>
这时候有六个人在那边聊着天，你一言我一语，好不高兴。</p>
聊着谁家的小娘子第一天嫁人，花烛夜叫声特别大。</p>
又聊谁家男人被自家婆娘打。</p>
还有说隔壁村谁不孝顺，苦了老人。</p>
什么都有。</p>
小雨快步走了过来，而看到小雨过来，其他人就立即站了起来，似乎很担心对方突然伤人。</p>
“你别过来。”刘大嫂立即大声制止。</p>
小雨吓的不敢上去，她提了提手中的腊肉道：</p>
“我，我是给你送腊肉的。”</p>
“我们才不要妖怪的东西。”有人立即道。</p>
“我们有多余的，你们家有孩子，可能不太够。”小雨好心道。</p>
“那你放地上，别靠近我们。”刘大嫂指了指地上道。</p>
小雨没有拒绝，只是蹲下去把七个分好。</p>
“这个是给张大婶的，这个是个刘大嫂的，还有这个是给张二婶的...”等分到最后的时候，小雨看了看四周道：</p>
“这个是给杨家小娘子的，她好像没在这。”</p>
“好，我们知道了，没事你就回去吧。”立即有人说道。</p>
小雨低头说了句打扰了，就转身离开。</p>
还没走多远她就听到后面的叫骂声。</p>
“我就说不能让妖住在村子，万一就出来伤人了。”</p>
“晦气啊，把我吓的不轻。”</p>
“我还以为她要吃我，石头都捡起来了。”</p>
小雨捂住耳朵，快步离开。</p>
她在村子逛了一圈，无精打采的。</p>
不过只要她们愿意收下肉就还好，以后总能知道她没有害人之心，不用担心什么。</p>
这般想着她心情又好了不少，然后迈步回家。</p>
只是刚刚走到村子她就停住了。</p>
并非有人拦住她，也非村子发生变故，而是...</p>
她在村子垃圾堆看到了不久前送出去的腊肉袋子，那是夫君辛辛苦苦打猎打回来的，是她用心弄好的。</p>
垃圾堆边，小雨蹲了下去，拿起袋子看了看，发现肉都在里面。</p>
一点没有少。</p>
“一，二，三，四，五，六，七。”</p>
全都在这。</p>
一时间小雨的鼻子有些酸。</p>
她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小袋子的灰尘，然后收拾好放在膝盖上。</p>
等全收拾好了，就提着这些东西一步步往家里走去。</p>
到达院子时，发现夫君的弓箭已经放在了一边。</p>
是夫君回来了。</p>
如此小雨便揉了揉自己的脸，表现的开心一些。</p>
而后迈步往房间走去：</p>
“夫君我回来啦。”</p>
刚刚进去她就有些诧异，发现夫君在收拾东西。</p>
“夫君在干嘛？”小雨突然问道。</p>
江澜收拾了一半东西，转头看向回来的小雨，轻声道：</p>
“小雨，我们搬家吧，不住这了。”</p>
听到这句话，小雨眼眶瞬间被雾气包裹，湿润了起来。</p>
她丢下腊肉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江澜，然后大声哭了起来，释放出了这些天的委屈：</p>
“呜呜，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们干嘛这么对我？</p>
不跟我说话，说我坏话，我送的东西她们都直接丢掉。</p>
好像只要跟我有关的东西，都不能吃一样。”</p>
江澜抱着小雨，摸着她的头，不曾说话。</p>
人心的成见，本就是如此。</p>
红尘的苦，难言。</p>
他未曾感受到红尘苦楚，但小雨却不停承受着红尘落下的苦水。</p>
而他，感同身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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