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了断
“浮生若梦？”
君海点着头，笑着称赞道：“这倒是一个好名字，只是先生身为一位修行之人，为何会对这四个字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修行之人寿命远长于我们这些凡人，数十百年也仅仅宛如一瞬，“若梦”二字倒是可以用于我们这些凡人身上。”
“修行之人也好，凡人也罢，浮浮一生，或长或短，宛如梦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不存在所谓的修行之人与凡人之别。而且我也只是突然想到了这四个字，并没有所谓的对于人生的思考。”石见淡淡说道。
君海沉思片刻后，拱手说道：“先生，受教了。”
君琪儿对于他们二人所说的，感觉有点难也没有什么兴趣，并没有怎么去理会，似懂非懂地说道：“难道这座宫殿要叫浮生若梦宫？这名字听着有些长而且似乎并不是太好听。”
石见淡淡说道：“仅“浮生若梦”四字便可。”
“好，就如先生所言。”
……
……
下午，石见独自一人出了皇宫。
刚走出皇宫，这时，恰好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不偏不稳地停在了石见的面前。紧接着，一位中年男子掀开车帘走了下来，徐徐走到石见的面前且十分恭敬拱手道：“先生，我家老爷有请。”
石见认识这名中年男子，他是陈府的管家。石见去过陈府几次，见过管家几面，便留有了印象。他没有开口去问，便猜到这位管家此行接他去陈府做什么，其实，石见此次出宫就是准备去陈府，既然双方一拍即合，那就无需多言。石见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行驶。
到了陈府，管家直接引着石见就去了大堂。
此时，陈复生与陈清瑶二人早已坐在大堂里静静地等待着。
陈复生神情凝重，陈清瑶脸色显得有些紧张。
石见走近大堂，陈清瑶率先发现了石见，不由自主地立马站了起来，远远便望着缓缓走近的石见，神色复杂。石见迎着陈清瑶的目光，陡然间顿了顿，停下脚步，驻足片刻后，才继续走向大堂。
“老爷，先生带到。”
近前，管家躬身说了一声，便退下去了。
这个时候，陈复生看着石见也缓缓站了起来，陈清瑶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石见，从未移开过，三人目目相视，没有言语。
石见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陈清瑶的身上，他看出了后者神情上的变化与紧张，便知道陈复生已经告知陈清瑶这那件事了。当时在朝堂之上，石见没有去注意陈复生的神情和情绪变化，因为他知道陈复生一定会很惊讶，原来苦苦寻找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顺理成章地回来就会告知陈清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今日，他决定来之前，便想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局面。
但真到了这样的局面，气氛是非常的尴尬，他有些举足无措。
石见既然今天来到陈府，便不是带着石见这个身份来的。
陈复生看着石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久久没有开口。
石见不喜说话，不善交谈，面对亲生父亲的旧友，更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打破这一尴尬气氛的是陈清瑶。
“石见，原来你真的是顾轩。”
石见看着陈清瑶，神色平静，不知该说些什么。
“之前你问了很多关于顾府的消息和过往，我便对你有所怀疑，不过你却以认识顾轩为理由给糊了过去，我也便相信了。后来你对于顾府的关心过于不正常，我又心生出了怀疑，尤其是我得知是你推动陛下告知天下当年之真相后，我有很大把握确定你的身份。那夜，我们去到顾府废宅，闲谈之际，我本觉得我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原以为你会对我表明身份，但你犹豫许久之后，依旧装着糊涂，我不想逼迫你，所以最后我也就放弃了。”
听陈清瑶说完，石见沉默了片刻，说道：“为什么你那么确实我就是顾轩，难道你就没有丝毫地怀疑过自己的想法？也许我真的不是顾轩，也许我并没有说谎。”
陈清瑶说道：“我是有怀疑过，所以我放弃了。我想如果你真的是顾轩的话，你想说的时候，会主动告诉我的。所以从那以后，我便把此事跑到了脑后，没有再去想。”
石见静静地看着陈清瑶沉默了许久。
对于石见的目光，陈清瑶没有躲避。
石见收回视线，然后从怀中拿出那半块玉佩，看到这半块玉佩，陈清瑶也取出了另外半块玉佩，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很默契地伸出手，两块玉佩便紧紧拼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块完整玉佩。玉佩上的“瑶”“轩”两个字在此刻是那么的醒目和耀眼，被看得清清楚楚。
陈复生看到这整块玉佩，神情变得异常激动，目光紧紧注视着玉佩，不自觉地伸出微颤的双手，接过这块玉佩，眼眶红润起来。当手指接触到这两半块玉佩的时候，似乎当年的那些尘封且又时时浮现脑海里的画面又重新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久久难以消弭。
看到陈复生这般，石见的心情有些复杂。
陈复生忽然抬起头，看着石见问道：“你手臂上真的有那个红色小痣吗？”
石见没有说话，缓缓将自己的袖子撸起，右臂上的那颗红色小痣渐渐就显现了出来。看到这颗红色小痣，陈复生和陈清瑶眼睛都微微瞪大了些，二人神情虽不明显，但脸上却是有欣喜之色浮现。如此，石见的身份便是确定了。
石见就是顾轩。
一切都清楚了。
陈复生大喜道：“那真是太好了，顾兄，你的儿子没有死，顾轩没有死。”
大喜过后，陈复生看着石见笑着说道：“顾轩，如今你回来了，当年的娃娃亲依旧作数，如今你们也算是到了婚配的年纪，只要你们愿意，选个良辰吉日你们二人便可完婚，我也能替你父亲好好照顾你。”
陈复生说完，石见顿时愣在了原地，眼睛微微瞪大，我没有听错吧，完婚？
开玩笑的吧？
“爹，你说什么呢？”
陈清瑶也是惊诧不已，陈复生此言实在是太过突然，她想象不到。虽然她清楚这些年陈复生对于顾轩的执著，但此言确实是有些震惊。惊讶和生气的同时，脸蛋上还有绯红浮现，羞涩不已，缓缓低下了头，似乎不敢再看石见，尤其是他的眼睛。
石见一脸沉色，神情并没有多大波动，语气有些严肃道：“今日，我前来也是有话想对你们说。我来到这禹水城的目的便是寻找我的身世，如今也算是清楚了，只是，我从头到尾仅仅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而已。”
陈复生和陈清瑶微微紧眉，有些疑惑。
“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我的亲生父母，是我的师傅捡到了我并把我抚养长大，所以，我对我的亲生父母没有任何的感情，说是陌生人根本不为过。小的时候，我是很想找到自己的父母，但随着自己渐渐长大，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这些事显得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了。我的目的只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即便他们现在还活着，我也不会与他们相认。我这不是所谓的没有良心，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如今，既然我知道他们死的很冤枉，便不会不管，所以我还了他们清白，这可能也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今天从我走近陈府大门的那一刻，我的身份就是顾轩，当我走出陈府的那一刻，我还是石见，因为顾轩已经死了。所以，对于过往的婚约，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在我这里是不可能作数的。而且，过不了几日，我就会离开禹水城，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办。”
“所以……你们应该能听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石见看着他们二人淡定说道。
陈复生看着石见说不出话来，只是很震惊。换做其他人，谁不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和家人团聚或者认祖归宗。他也这般岁数了，很能理解石见的想法，所以他没有理由去怪罪石见，即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石见的长辈。
这是石见自己做的决定。
陈清瑶愣在原地，眼神怔怔的。心里有些许的生气，但发不出来。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
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安静。
许久之后，陈清瑶才开口说道：“所以，你今天来是为了和我们划清界限？”
石见看着陈清瑶沉默了许久，说道：“我只是想和过去做个了断，仅此而已，所以今后再见面时，我还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个石见，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陈清瑶没有说话。
陈复生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一笑，看着石见说道：“方才的一切都忘了吧，就当没有发生，石先生，今日既然前来，便留下来吃个便饭可好？”
石先生，是的，陈复生称呼石见的是石先生。
石见看着陈复生，似是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也好，陈大人，你别称呼我为石先生了，如清瑶一样，叫我石见吧。”
陈复生微愣，然后点了点头。
陈清瑶看了一眼陈复生，沉默了许久，忽然宛然一笑，似乎也释然了。
……
……
鳞光波动的花池的水面迎着艳艳光日，闪闪耀眼。
芬芳沁人的花香随风散落。
花池中央地方有一处亭台，亭台宽大，中间有一个石桌，四周落有石椅。
石见与陈清瑶面向而坐。
陈清瑶主动提出和石见单独出来走走，石见没有反对。随后，二人就在陈府里闲逛着，大概是走的累了，二人来到亭台坐了下来。石见目光落在花池里，陈清瑶的视线落在石见的身上。陈清瑶忽然开口道：“石见，其实我并不在乎你是石见还是顾轩，因为对我来说，不管你是谁，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都是第一次认识，都是彼此的朋友。”
石见回过头来看着陈清瑶浅浅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清瑶忽想起某事，说道：“我听说王爷为你在皇宫里建造了一所住处，你可有去见过？”
石见点点头，“先是去了那个地方，然后才来的陈府。其实对于王爷这样做，我很意外，我本不想接受，于我而言，四海为家。只是他与琪儿再三劝说，我便只好接受了。”
陈清瑶说道：“其实这样也不错，今后再来禹水城，也算是有了一个落脚之地。”
石见点点头，那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最实用的地方了吧。
石见忽然记起某事，说道：“对了，清瑶，你的那位师叔和师兄呢？”
陈清瑶说道：“你闭关休息两月之久，他们早已离开了，星石师兄本想带着我一起回天道宗复命的，只是我给拒绝了，皇宫之变后，事情太多，我父亲一人，我想帮一下他，想着待招生之时也是不迟。说到这里，算算还有半月便是天道宗招生之日了。”
“你准备的如何了？”
陈清瑶淡淡一笑道：“其实我无需准备，我已经算是天道宗弟子了，招生那日只是走走流程罢了，顺便磨砺一番。”说着，话锋一转，“对了，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陌白师叔说你很是不同，尤其是我说你也是游历江湖之人后，他便对你有了兴趣，说哪日定要与你把酒一番。”
“听闻天道宗陌白真人随性自由，果然不凡。”
石见淡淡一笑，轻摇了摇头。
陈清瑶跟着笑了。
“对了清瑶，我有一事要拜托于你。”石见忽然说道。
陈清瑶微微皱眉：“何事？”
石见起身说道：“你启程去天道宗之时，我想让琪儿跟着你一起去。”
陈清瑶点了点头，她知道君琪儿十分向往修行，之前也是去过天道宗，只是……，陈清瑶忽然想到了什么，眉毛一挑，问道：“只是为什么是你来与我说？”如果君琪儿想要跟着她一起去天道宗，她来说便是，为何要石见来说？
陈清瑶有些疑惑。
“因为这件事她还不知道，是我替她做的决定。”
石见想了想，然后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已经收琪儿为徒了。”